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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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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却似乎忘了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她这段日子的不在而暂时隐退于我的脑海,但她却是一直陪着我的。
不知有多少人了解陪读妈妈的生活,很多人总会下意识的去淡漠那些有妈妈陪读的人,认为那是一种传统迂腐的事情,但我却为那些人感到遗憾,他们看不见一种人性的伟岸。
上早读的是你,但总有人起的比你更早;穿衣服的是你,但总有人洗好叠好;
打起精神来叫你起床,怕你迟到在老师眼里印象不好;三餐的饭菜总是那么香,你在桌上吃着,吃完睡觉,可你看不见学校到菜市场的路那么曲折漫长,也听不见午后池边洗碗的微弱声响;
只是偶尔,才知道她睡觉的样子,是那么那么那么的沉,只是一个闲暇,才发现她眼角的皱纹,这般这般这般的深。
但她却从不说什么,如此如此如此的人。
也便在第二天妈妈来了,一进屋就喊:“炎,看我带什么来了?”只见妈妈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的东西有棱有角。我扒开一看,原来是糖。心里不由欣喜,问道:“家里就做糖了?”堂姐也是开怀,一副很想吃的样子。
“要不要来一块”,妈妈特意说着普通话逗我们,“这是别人家的,我们家里今年还没做”。
快到过年的时候,家里就会去做糖,原本是极不规则的大整块,放在大盆里,垫上一层麻袋,叫人站上去踩。以前就跟着爸爸踩过,本以为很容易,其实特别要技巧,首先要把糖踩匀,不能一处密一处松,其次还要踩平,美观也要有。踩过后掀开麻袋,糖还在冒着热腾腾的烟气,当即搬上案板,趁热开刀去切,切成手心大,手指厚的小块,但不用切开,保持原来大块的形状。等糖冷却了,就会变的很酥脆,吃的时候一块块扮下来就行了,冬天人懒的很,不愿做饭就干脆来几块糖,睡在床上照样过日子。
不过才过一天,妈妈又说要回家一趟,妈妈现在是两头牵挂,来回奔波,她说这一趟要回去十几天,叫我和堂姐两人好点生活,想吃什么菜就叫隔壁阿姨帮忙买。
后来堂姐也把王洁招来吃饭了,她两人一见面,说着笑着,好不欢喜。我还疑问她们怎么变那么亲密了,堂姐17班,王洁和我一样15班,怎么认识的?听堂姐说上次月考她们座位连着,问几个题目,对几下答案,聊着聊着就熟了。
王洁一直都叫你“大哥”,我称你“莺姐”。
“你是大哥啊”“她是我大哥”“对,我老大,王洁老二”“那我呢”“你老小”“呵呵”“呵呵”“呵呵呵”······总是会无端想起天真的事,心中追寻的,或许就是像那样子的感觉吧,只是现在,感觉不到了。站在阳台,似乎看到了她和王洁一起从楼下走过的旧画面,当听见我喊“莺姐”,她会停下脚步,笑着朝我招手,可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今天我和王洁都在这阳台内,她却隔在很远的墙外。我尽量不问王洁有关她的事,那似乎也不是今天该说的话题。
这天,也在浑浑噩噩中失去,明天又准备裸考了。
莺,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一边想着高考,一边为某些事停留,然后心里有种莫名的担忧,但又似乎无能为力。我,也差不多吧。很明确我喜欢的心意,却担忧我选择的追求。
考完试后,下了一场小雨,傍晚又吹了一阵小风。校园躺满落叶,伏在阳台看去凄清无比。教学楼后的那滩绿竹,算是这个角落唯一葱茏的所在,竹叶冷雨未干,莹莹娇嫩,好像无数只媚眼,含着泪珠子。微风一吹,珠子一滑,把叶儿压得沉甸,却偏偏不愿坠落。宁要等到小鸟栖落,无心的一爪子全都抓破。
我提着一袋糖,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香樟道,转进了凄深夜巷。虽泛起程莺莺上次的模样,却也没往深处想,可能只是那时她心情不好吧,现在或许不会介怀。倒不知道程莺莺家那边会不会做这个,想给她尝尝家乡的风味,其实也是想借此做个引子,和她说几句玩笑话。
她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好是一会儿,又是那个女生下楼来了,站在门前望了望,我知道她是寻我,便走上前去。女生牵强笑着,“莺莺叫你回去,别再等了”,但她似乎也在顾忌着我的感受,说话礼礼貌貌、轻言细语。
我客气地问:“她不下来吗?”
女生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是回去吧!”
我伸出手上的袋子,“能把这个带给她吧?”
女生泛起一丝委屈:“你不要再为难我了,还是回去吧,或者下次给她。”
我当场哑然,实属无心劳烦,不该牵扯一个旁人。
当即谦声说了声抱歉:“我知道了,那你先上去吧。”
那女生愣了一愣,还是转身回去。
夜间无风,却是冷得透彻,便是那只提着袋子的手,也缩进厚厚的袖子里去了。我靠在程莺莺楼前的院墙,差点睡去,头顶有个柚子倏然坠地,一声闷响,沿着小路往低处滚去。
我抬头望了那撑出墙外的树枝,挂在上面的柚子摇摇欲坠,黑暗中遗落了的,似还另有它物。
她真的如虞松涛说的那样,做了决定就不会变吗。可她的忽冷忽热,让人难以捉摸,看似眼前的机会,又变成易冷的烟灰,以为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今晚,就赌一把吧。
不知多久,客厅的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微微的光线从里面透出,门缝渐宽,一个身影,款款出来。那深思焦透的模样,灵短曲扬的马尾,却不是莺莺是谁。
我心中生悦,含笑过去,她却往屋右的僻静小弄拐去,向我说:“过来吧!”
她说:“你真的别在为我花心思了,没有结果的。”
我静静看着她的目光,好深好深。
她说:“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学习,考一个自己心中的大学,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没心思,你希望这样?”
我无言低头,好沉好沉。
她说:“我不希望你这样,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我泛出那时的光景,充满欢乐的教室,洒满落叶的公园,我现在的手机里,还有那时程莺莺传的一首歌,可故事,好远好远。
她说:“我们来这儿都是学习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妈妈也在这里,你更加深有体会,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吗?”
想着刚回去的妈妈,想着她辛酸的日子,我即说不出“不”字,也摇不起头,承认一件事,好难好难。
她说:“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你也不要太在意,你出来和你妈妈说了吗,快回去吧,东西我这次可以收下,但以后希望不要再来了,我不会要的。”
“她今天不在鄱阳!”
“你是说你妈妈不在这,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这么晚还不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呀!”
“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那你来这里能做什么,我已经给你答复了,我根本没打算那方面的事,听我的,不会有错的。”
“为什么?”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我说不会有结果就不会有结果,我也无法给你解释,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会明白的。”莺莺停下了急促的语气,又说道:“你太单纯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你经历过?”
在我的目光之下,程莺莺扭开了头,合上眼睛,又低头皱眉,有什么在她脑门冲撞一般,就要出来。气氛顿时安静,不时有一丝小风,轻弄她腮旁的发影。
程莺莺平缓过来,低声的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似乎有过一段难忘的往事,似乎那段往事让她想起伤怀,这不正是虞松涛所说,而我不禁失口问出:“他?”
程莺莺有些沉湎于过去,没有听清我说什么,对我疑问了一声。
我却多想说,我知道你一直在挂念着他,我也知道,他对你来说远胜过我,但他是他,我是我,既然莺连一个不在身边的人都如此放不下,而现在你就在我眼前,是不是能理解现在的我,是不是莺也像我一样害怕过,害怕那份感情终会淡化,所以也像我一样,一直抓住不放,唯恐一天突如其来的离别,让自己独自茫然。
但我想着还是算了,或许莺和我,都是一段感情的承受者,而莺面对着两份感情的取舍。
我还是遵循着她的意思,说:“谁?”
她说:“你问这些没有用,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程莺莺的话说得非常见底,而我却再无一字半词。脑子里面,好空好空。
她说:“你不要这样,我本来都不想下来的,现在只想一次性说干净,以前没说,是不想太早伤害到你,只是没想到你会到这个地步,我马上还要回去,还有事情要做!”
我还是无法开口。
“你真没什么说的那就这样,我回去了!”
我呆呆地站着,停留在她的话语里而来不及反应,等我回过神来,她已走进屋内,门缝如针,刺穿眼神。才知,我的赌局已经输了,输的一干二净,七零八落,千疮百孔。
真就这样,走了?
明明都看在眼里,不可否决,却还情愿那是错觉,等开始接受事实,剩下的,只有无措。
突然觉得,我有许多话还没来得及讲,原来她给过一次机会,错过后才恍然醒悟,留下的,全是遗憾。
“等你······”我当下给程莺莺发了条信息,第一次承认喜欢的人,怎么能放得下。我不想以后是这个样子,见了面都像是陌生人。
苍穹如灰,那染在窗上的光亮已然褪去,夜深、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