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常怀墨

3、第 3 章

　　封太子是事关天下的大事，然而在本朝本代，似乎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就定下来了。谁也不知道前一天晚上中秋晚宴结束后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件事对很多人都产生了重大影响，比如文大师，他现在是太子的师傅了。
　　然而这件事似乎对很多人也没有任何影响，比如莫问。他安安稳稳在大师家住着，一住就到了元宵节。
　　莫问首先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玩伴，簪花斗草，提溜笼子遛鸟没他不会的，对此慧娘十分满意。而且这个玩伴除了会玩，更有一点谁也比不了的，那就是长得漂亮，只要莫问一出文府大门，满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回头瞪着眼珠子看，这时候慧娘都会觉得自己也跟着有人气起来了。
　　然而慧娘也有失落的时候，从中秋节到元宵节，整整五个月时间，她每每想起自己在皇室晚宴上的表现，就忍不住各种懊恼，为什么自己不能表现得更好一点呢？为什么没有给陛下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呢？为什么呢？
　　时间从她的各种情绪间缓缓溜走，少年们在忙着长大，文大师忙着做学问，文府的丫鬟都忙着嫁给了厨子并生了小娃娃，这一户人家，仿佛独立于纷乱朝堂之外。直到有一天，莫问不见了。
　　他连片纸只字都未留下。
　　那之前，英俊的陛下已许久不问国事，太子殿下依旧单身，坊间流传着大渊国后宫把持朝政。莫问是皇族的沧海遗珠，全国人民都知道，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承认。连陛下都没有。
　　这几年，文大师只当他是一个普通客人，不用交食宿费的租客，没有怠慢过，亦没有在意过。慧娘与他是彼此孤寂人生中唯一的伙伴。
　　可惜莫问还是走了。
　　文大师头一次感觉到事情很棘手。陛下可以一辈子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然而他丢了，文大师就必须给陛下一个说法。
　　大师战战兢兢地去御书房汇报此事，陛下瘫坐在椅子上正在读一本诗经，皇后则在一张小几子旁砸核桃吃，正是一副尘世夫妻相敬如宾的大好光景。文大师哆哆嗦嗦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皇后咔嚓砸碎一枚核桃，挑出果仁放嘴里嚼吧嚼吧吃了，墨黑的眉毛一挑：丢了？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能丢了？肯定是跑出去玩了，文老师别担心。
　　陛下动都没动，仿佛根本不知道屋里多了一个人，隔着巨大的书桌，大师只看见那本靛蓝的诗经书面上握着几根雪白手指，至于书后的人是什么表情，或者他有没有表情，大师心惊胆战地想到，甚至于那书本后面的人是不是当今皇上，他都不敢确定。
　　然而皇后的话给他吃了定心丸，文大师从皇宫出来后感觉一身轻松。莫问走就走吧。
　　文大师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慧娘正巴头巴脑地往外看。十六岁的慧娘较之同龄少女要高大许多，高、瘦、且黑，让文大师颇忧心。慧娘的长相在京城官宦圈子并不主流，但文大师怎么说也是太子的老师，将来很有可能还是皇帝的老师，门第并不算差，小门小户文家看不上，高门大户大概还看不上他家，慧娘将来的归处成了文大师的心病。
　　大师正要询问慧娘在门口做什么，正巧一人骑马而来。马只是普通的枣红马，皮毛光亮整洁一些，但也并不是名马，马上的人穿着同样整洁的深蓝色便装，看见文大师，规规矩矩下了马，喊了一声老师。
　　来者正是当朝太子莫志文殿下。
　　太子的长相大概更随他外公家，与清秀俊逸这类的词都不沾边，但是除了不爱结婚外，是个让爹妈老师都很省心的好孩子。
　　文大师其实相当欣赏他的。每次做功课他都最认真，从来不写错别字，对老师也十分尊敬，从不因自己的身份而骄傲自满。

　　文大师也很客气地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要去哪里？
　　太子说：刚从宫里出来，看到老师站在门口，过来请个安。
　　请安这个词吓了大师一跳，他觉得自己还当不起，正不知如何答复，慧娘从门口又探出来大半个脑袋，看见有个青年正和父亲讲话，不由得“咦”了一声。
　　太子看见一个细高挑少女从门口缓缓走出来，在他的脑海里，这个形象与他四年前在中秋家宴上看到的女孩，甚至于曾于自己梦中恍惚出现过的人，竟然重叠到了一起。
　　或许，这就是他要等待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