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曼凡沐语

7、第七章

　　血红的霞光布满了整个天空，落日慢慢的沉沦到地平线之下。天色将晚，苏之恒把附近大大小小的商店、超市和街道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苏若轩的身影。他几乎崩溃了，彻彻底底的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此时，他六神无主，犹如一座大山崩裂成一片没有边际的大海粉碎在他的面前。茫然自失，惊慌失措。
　　手机铃声大作，苏之恒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喂，轩轩吗？”
　　“怎么逮着谁都喊轩轩了。是我！你说——”陆文峰来不及说完就被塞了回去。
　　“轩轩不见了！我没有时间没有耐心跟你贫……”现在的苏之恒是心急如焚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什么？轩轩不见了？”陆文峰应该是手机那头跳起来说这句话的，震得苏之恒的耳朵嗡嗡直响，“发生了什么事？轩轩怎么不见的？”
　　苏之恒实在难以启口是因为他骂了轩轩，“我现在没有办法解释给你听，你马上过来吧！”苏之恒把自己的地理位置发给陆文峰，然后就挂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陆文峰就出现在苏之恒面前了，“苏之恒你怎么骂轩轩的，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说过轩轩一句重话，你怎么舍得？”还没有下车，陆文峰责备的声音就敲击在苏之恒的心头上了。
　　“我已经报警了，警官说会协助寻找。现在也说不清楚，找到苏若轩之后想怎么怪我就怎么怪我吧！”苏之恒非常烦躁，“你打电话叫上安曼怡蓝亦涵她们帮忙找，我会叫公司的员工也帮忙找找看。”
　　陆文峰一一照做，然后他们分好了寻找的路线。

　　天已经全黑了，偌大的天空稀稀疏疏的散布着几颗零落的星星。在一家灯火通明的KFC玻璃墙外面，苏若轩正眼巴巴的趴在玻璃墙外面，眼睛里冒着饥饿的光，看着以往他不喜欢吃的汉堡包薯条可乐汽水。肚皮正在他身体里咕噜咕噜的擂着鼓呢，早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以前怎么没有觉得那么饿过，现在觉得两眼昏花的。本来苏若轩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是打算去找蓝老师的，但他不知道老师妈妈的家里在哪里啊，只好随着街道瞎溜达。苏若轩用脚跟踢了踢地板，抽了抽鼻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扇玻璃墙。苏若轩想，怎么感觉想回家了？还想爸爸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觉得好累啊。路过一条狭窄的街道的时候，苏若轩被一阵诱人的香味给迷住了，顺着香味苏若轩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平房门口，然后在铁栅栏门口停住了脚步，在门口徘徊了好长时间，终于推开门探着身子把头伸进了里面。突然，苏若轩被一只伸出的大手给拉了进去。

　　都半夜了还没有找到苏若轩。警察局那边也还没有消息，一帮人聚在苏之恒的家里，逐个的盘问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的他，究竟怎么把苏苏弄不见了的。苏之恒忍着泪水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安曼怡生气的拍着桌子站起来厉声喝道，“苏之恒，你给我听好了！要是轩轩真的不见了，我不会放过你的！”然后是一声重重的鼻音“哼——”。大家都没有想到第一个骂苏之恒的居然是安曼怡，有些目瞪口呆。
　　“算了，算了。”蓝亦涵的两只眼睛大概是哭肿的，“先找到轩轩再说好吗？责怪的话都留着以后再说吧。轩轩爸爸，能不能把轩轩写字的那本笔记本拿来让我看看？”苏之恒回轩轩的房间里去了。
　　“那么晚，要不还是先睡觉吧！”倪晓希扶着陆文峰的肩膀小心翼翼的问。这关键时刻，哪个都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行！”陆文峰回头反对了倪晓希。“睡什么觉啊，如果轩轩被绑架了怎么办？我们怎么确保他的安全？要是绑匪真的来电话那不是……不过，轩轩还有可能遇上人贩子了。”本来这句话陆风不想说出口的，但这是事实。拿着本子出来的苏之恒听见这句话靠在墙上感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蓝亦涵接过苏之恒递过来的笔记本，翻到轩轩今天写字的那一页，把那几行汉字和拼音读了出来，“妈妈，轩轩非常想念你。爸爸和陆叔叔还有老师妈妈那很爱轩轩，我会好好听他们话的。妈妈，让天堂鸟告诉您，轩轩爱您。祝你快快乐乐……”
　　蓝亦涵停了下来，苏之恒感受到了大家的眼神像箭一样穿刺着他的心。蓝亦涵捂着脸哭了出来，“都怪我，不应该骗他。”然后她把在广场上关于天堂鸟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之恒咬了咬嘴唇，“都不用自责了。现在听我的，蓝老师，你留着家里，要是轩轩回来看见没有人那也不好办。其他人继续出去找，倪晓希，你自己有车，那你顺着东边的街道找去，陆风和安曼怡你们俩负责南北两边，我往着西边过去。走吧，快点！”说完之后苏之恒就离开了。
　　找了几条街道之后，陆文峰把车停在了路边——车抛锚了！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和安曼怡对视了一眼，提起了一个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提及的问题，“曼怡，我们之间……”
　　“不可能了，绝对！”没等陆文峰说完，安曼怡一口回绝了。说到她跟陆文峰之间的感情，就是安曼怡心里锥心刺骨的痛。他们大学毕业之后，苏之恒和江贝雯顺理成章的结了婚，而且很快就有了苏苏。安曼怡伤心欲绝的去了法国，本来以为在那里平静安逸的生活可以让她忘掉一切的，可是，她忘不了。她仍然依恋这里的友情，爱情，包括这里的一切。有一些痛和一些爱都是刻骨铭心的，越是忘记就越是无法忘记的。岁月把她在青春里拥有的一切都差不多磨蚀干净了，但是还有记忆，时时触及心灵。
　　“为什么？”陆文峰摇着安曼怡的肩膀伤心的问，安曼怡无动于衷。泪水从她的眼角里流了出来。
　　“你还记得雯雯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吗？”
　　陆文峰靠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痛苦的说，“应该是你第一次回国的时候，我记得苏苏已经一岁了。”
　　“记得是谁送她去医院的？”安曼怡语气冷冷中透着悲哀。
　　陆文峰疑惑的看着安曼怡，当时正是她送江贝雯去医院的。安曼怡摘下了眼镜，泪如雨下，却没有伸手去擦。
　　“那天，我去看她们，聊得本来很开心。无意间她跟我说起了我跟你之间的事情，我当然生气，就跑了出来。没想到——”安曼怡仰起头想把泪水吞回肚子里，记得是佣人在照顾着轩轩，江贝雯就追了出来，过马路的时候，那一声拔尖的刹车声，江贝雯倒在了血海里。“你不会明白的，我亲眼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子倒在我的面前，血肉模糊。那血淋淋的场景染红了我一生的悔恨。是我，是我害死了她的！如果不是我，轩轩就不会没有妈妈。雯雯是我最好的朋友。”安曼怡痛苦的扯着自己的头发，“陆文峰，你知道吗？快七年了，做梦我都会想起那个场景！我永远永远永远都忘不了。”
　　痛苦与悔恨带给她的是巨大的摧残。
　　“曼怡，这并不怪你。苏之恒和轩轩都会原谅你的。”陆文峰恳求的说。“你别怪自己好不好，你怪我吧！都怪我——”
　　“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安曼怡渐渐平静下来。
　　“人，要向前看的。即使你不能接受我，那你也不可能孤独终老吧！你怪我好不好？”
　　“我谁也不怪！要怪就只能怪我们当年太冲动太幼稚了。”安曼怡冷笑着说，“生活就是一盘棋局，我们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粒棋子，走错了一步就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陆文峰愤怒的冲下了车，右手在身旁那家酒吧的玻璃墙上狠狠地用力砸了下去，血喷涌而出，顺着支离破碎的玻璃缓缓的流了下来。物是人非——过去了的人和事就像这面支离的玻璃墙，即使一块块粘上了也不能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更何况心都已经碎了。
　　“谁？怎么了？”酒吧里有人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就冲了出来。安曼怡也从车上下来，看见陆文峰的手还在流血，就问他要不要去医院。酒吧里出来那人要他们赔偿，安曼怡处理妥当就扶着陆文峰离开现场去了医院。
　　天色终于亮了，依然没有苏若轩的下落，也没有什么绑匪的勒索电话，大家都没有休息好。苏之恒什么都不敢想，也没有去公司上班，整天坐在苏若轩练钢琴的座位上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黑白键，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琴谱，脸色苍白，谁跟他说话都不回答。
　　“我看不下去了，”倪晓希抓起提包就要往外走，“我很多正经事要做，没有时间这样耗下去。”实在也是，倪晓希只不过是陆文峰的女朋友，跟苏若轩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来这里已经算是给陆文峰面子了。而且要她这样子陪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陆文峰看见倪晓希离开的脸色很差，他的右手包着厚厚的纱布，隐约可以看见血印，手臂上面还骨折了。本来想替她向大家道歉，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沉默着。
　　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站着的安曼怡实在忍受不了苏之恒这副模样，就冲上去抢过苏之恒正在翻着的那本琴谱“叭——”的扔到了地上。“苏之恒，你给我听着，轩轩还没有找到，你不能这样子下去！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还像不像男人？”苏之恒抬起头瞄了瞄生气的安曼怡，然后又捡起地上那本琴谱。
　　这时候，有个人影上前“啪”一声给了苏之恒一个耳光，声音清脆的像玻璃杯摔落地底。安曼怡和陆文峰都惊讶的看着蓝亦涵。“醒了没有？”反手“啪”一声又一巴掌。“我是老师，不应该出手打人的，但这两巴掌是替轩轩给你的。看见没有——”蓝亦涵伸直了胳膊指着南边窗外远处的那条人行道，有一段道路已经塌陷下去，拉了封锁线。洞口塌陷得不深但很大，因为没有修好，行人都是绕过去的。“从那条路上经过的行人个个都比你强，他们起码懂得绕道而行，越过那里。你会吗？不会！你只会退缩，逃避！”蓝亦涵的话猛烈的撞击着苏之恒的心灵肺腑，在旁边听着的安曼怡觉得自己也是。苏之恒挺了挺腰站起来开口说话了，“你们都走吧，该干嘛干嘛去，走吧，我会再去找的。”
　　蓝亦涵离开了。陆文峰和安曼怡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也走了。
　　人生如戏。生活就是一出没有预先准备好台词道具的戏剧，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上演的将会是什么。生活的戏，既扑朔又迷离，既精彩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