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49 ...
-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树叶上。
一队小队正在赶往坎帕亚的路上,他们步履有些凌乱,大约是因为下雨,脚下的道路湿滑泥泞的缘故,他们这一路的行进并不顺利,至少在队长看来并不顺利。
兰彻骑士奉命从北境将莱茵王子带回坎帕亚,而替代莱茵作为北境主帅的希斯曼早就已经出发了,大王子得意的不行,在被自己的老爹无视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能够有机会一展自己的雄图——最重要的是,他一直看不惯的,认为是自己绊脚石的莱茵,会灰溜溜的像条狗一样回到坎帕亚。
对希斯曼来说,这是这个冬天头一件好事。
而莱茵此刻正蜷缩在马车里发抖。
一眼看过去,几乎都要不认识这个男人了,他曾经是这样的英姿勃发,只需要骑在白色的马上,便有无数心怀爱慕的少女向他投掷鲜花。
而现在,现在这个头发油腻打结,眼下有着浓浓黑眼圈,肤色苍白枯槁的人到底是谁呢?哪怕是他自己对着镜子,都能愤怒绝望到把镜子打的稀碎。
在第一次毒瘾发作之后,他再也没有碰一点含有美人花的东西,哪怕这些用别的草药稀释过美人花功效的药剂对来说如同救命稻草一样。
这一段时间里,他吃了吐吐了吃,喉咙里能发出的声音早就嘶哑不堪,牙齿因为胃酸的腐蚀而显得粗糙,舌根更是泛出难以忍受的苦味。
曾经是帝国骄傲的王子,蜷缩在简陋的马车里,把自己的双臂和指甲抓得血烂。
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他一头撞在了马车壁上,额头上凸起一个肿块。
“王子殿下。”兰彻拉开了马车车门,一支箭从斜方向穿透了他的脖子,鲜血涌出来浇了一地,跟路上的烂泥水混在了一起。
“兰彻!”莱茵喊道。
然而他并不能再听见兰彻骑士的声音了,因为连天不断的雨水造成的山体滑坡传来的轰隆声掩盖了他的喊声,也掩盖了骑士小队被佣兵团攻击是发出的嘶喊声。
没有人会知道在这个阴沉的雨天发生的事情,山体滑坡以及上涨的河水会掩盖一切痕迹,等到尸体被清理发现,这支胆大包天的佣兵小队也早已像他们组建起来时一样带着佣金往四面八方散去了。
莱茵从马车里跌了出来,他连滚带爬的从湿滑的泥水里站起来,抽出兰彻的佩剑当做拐杖拄着,因为跌了一跤的关系,他原本就狼狈的脸看上去更是凄惨滑稽。
前来刺杀的佣兵应该有十人,他的护卫小队只有六人,在厮杀的过程中对方死了两人,而自己的卫队则全灭了。
这些都是刀头舔血过的刺客,而同时,他们也知道怎么适当的减少人数来增加自己的佣酬,死了的那两个估计是新入行没多久的。
雨倾盆而下,莱茵几乎看不清前面的形式,这一刻,虽然十分的紧张,他却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来。
是的,自己以前,怎么会被这样的人逼入绝境。
帝国高傲的雄狮自嘲的冷笑了一下。
“谁派你们来杀我的?希斯曼吗?还是佩斯公爵?”他的内心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眼里泛着血红。
佣兵们相互对视一眼,要杀死这样一个病秧子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他们已经看到了大把的玫瑰币落入自己的口袋。
一人先挥舞着手上的战斧冲了过去,莱茵在他扑过来的瞬间,剑身挑了一下战斧,后者的刃顺着光滑的剑身擦过,借着这一股冲力,莱茵双手持剑划过对手没有护甲的肋侧,一挑一翻,用巧劲刺破了他的身体——肠子顺着剑身溜了出来,狮子喘息着用力抽出了剑,他实在是太虚弱了,以至于这样的动作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消耗,他两眼发黑,几乎站不稳道。
这只是狮子的最后用尽力气的反扑。
莱茵拄着宝剑,努力不让自己跪倒在地上,他两腿发软,眼前就像是有无数黑色的斑点在跳跃闪烁一样,耳鸣不止甚至无法让他听声辩位。
雨势又增大了数分,从天上倒下来的水幕砸的他浑身都在疼。
他不想死在这里。
在马车上被遣送回到坎帕亚之前,他曾经无数次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勇气,成为了一个身负毒瘾的瘾君子——他本来就是聪明人,在同痛苦和毒瘾抗争的这些日日夜夜里,何尝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给自己下的毒。
——他不爱帕梅拉,但是他真的、真心是发自内心的想对她好一些,甚至不在乎她经历过什么——
他想让帝国好一些,父亲夺去了他的军权,兄长对他恨之入骨。
后来,他放弃了和希斯曼以及父王讲道理,转而想让自己的小家庭好一些,妻子却给他下了会上瘾的毒药。
每当毒瘾发作,他都痛苦得死去活来,有无数碎碎念一般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边念叨着——来一口吧,就来一口吧,只要一口,你就能轻松下来,在幻觉里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拥有——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这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的靡靡之音。
直到自己痛苦得把自己的双手都抠得血烂。
莱茵并没有丧失活下去的勇气,憎恨和愤怒烧着他的骨血,磋磨、锻打着他的意志。
他爬也要爬回坎帕亚,他要问问帕梅拉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剩下的佣兵似乎都是合作数次的老熟人了,领头的人做了一个一起上的手势,剩下的七个人除了弓箭手之外都一拥而上,打算靠着压倒性的人数解决掉这个对手。
突然,弓箭手发出了一声惨叫,他倒在地上,从背后刺入,穿透胸膛的短剑放干了他的血,雨幕之中有什么东西蒸发了落下来的雨水。那些冰凉的冬日雨滴落在来人的鳞片上,随后被蒸发成了白色的烟雾,这效果让佣兵们看不清来人的身形、长相,甚至是性别。
但是这股压倒性的寒意是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作为臭名昭著的佣兵团“饿狼”的一员,如果曾经参加过多年前的猎龙行动,那么他们决然不会忘记这种几乎能唤醒人内心被捕食、被杀戮的恐惧的威压到底是从什么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
——龙。
莱茵眼前一黑,滚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