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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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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佩萱也开始有花收,只是有花收也有不好的地方,相当于公告天下佩萱属于 not
available 的行列,从此再没有男孩子来约。主要是佩萱自己实在不是红杏出墙的
材料,自己先是被有男友的事拘束住了。此外,香港金融界的女子数量偏多,佩萱
旁边是一大批虎视眈眈活色生香的单身女子,公干时遇到不错的男士,旁边的女同
事先忙不叠对佩萱作一个详尽的个人介绍,末了总是不忘加一句:“萱的男友也
是我们同行啊”。而且和佩萱二十八岁这样“高龄”的女子拍拖也的确辛苦,比不
得约会二十出头的女子,大把时间可以随便浪费,大可分分合合两不相欠。即使是
洒脱西化的香港女子到二十八岁也会凄惶起来,心心念念想著如何嫁掉,面上不时
显出“无结婚诚意者勿来”的字样,男子见到自然是绕道而行。
佩萱的同事原都是同她差不多一样的年纪,这一年喝了几次喜酒,次次众人都笑着
说:“下一个就是萱了。”
他们早是别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样属回流的海归,一样的家庭背景,同是国
内名校毕业,又同在纽约读书,一个在曼哈顿北端,一个在曼哈顿南端。两人初识
时倒是有很多话题,慢慢的这些事讲完时,有时也会执手相看、相对无言起来。只
是时间久了,两人又会忘掉哪些是讲过的话题,于是再来一遍,虽然可能听到一半,
已记起去年在某地吃饭时已听过这桩留学佚闻,想到这里,上次听故事时吃的咖哩
虾的味道似是还在嘴里,但还是要听下去,总不成和他探讨公司那些无聊的报表、
文件?佩萱有时想他们除去那些相似的地方,也就没什么共通之处了,只是这些相
似在别人眼里已是千里难寻的金玉良缘了。
林洋在两人认识一年后,就向佩萱提过结婚的事,说这话时两人是在佩萱的公寓里,
佩萱将手里的桔子递了一半给他,接著看那部韩剧“玻璃鞋”,象是没有听到。林
洋将电视声音关小,又问了一遍,佩萱这才转头笑道:“戒指呢?没有这样求婚的
吧,按纽约的做法,订婚戒指可是要两个月的薪水啊。”
林洋道:“我们是中国人,哪有什么订婚之说。”
两个月的薪水可是近两万美金,买一小粒石头,戴在手上实在是可惜了。留学生出
身的人大多精打细算,佩萱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佩萱回道:“难道你这样随便说说,我就嫁了不成,总要是有些诚意才可以。”佩
萱这些话大半是玩笑之言,佩萱真的不急于嫁,不是林洋不好,只是她没有迫切要
出嫁的理由,但暂时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如果戒指可以让好事多磨,她不介意用
用这个借口。另一方面,自己虽然绝非爱财的女子,但还没有到减价大拍卖的地步。
她这样的女子难道不配收一枚好的订婚戒指。
几个星期后林洋约佩萱去浅水湾饭店的Verandah,那里的周日早餐最出名,两人靠
窗而坐,阳光洒在窗口碧绿的棕榈树上,水风细细摇起叶上的万点金光,远处是香
港自开埠以来最出名的碧水黄沙。林洋拿出的盒子也是绿色,佩萱见到那出名的盒
子已是明白了里面是什么。旁边的乐队轻轻在唱那首Moon River (月亮河):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 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佩萱看着那枚戒指,瞬间有些恍惚起来,难得林洋会如此有心,这倒真是应了景,
这歌本是Breakfast at Tiffany(“珠光宝气”)的插曲,而他手上拿得正是Tiffany
的订婚戒指。一时接过那枚戒指问林洋:“不知道原来这里也可以点歌?”林洋诧
异道:“点什么歌,你想在这里点歌,不至于吧,这么土?”佩萱看着手上的戒指,
笑了笑,她竟忘了林洋在这些电影上向来是不留心的,这只不过是又一个巧合,而
这么多的巧合终是成全了这段姻缘。到底还是他了。旁边的乐队仍在缓缓唱著那首
歌,幽幽的如同是心上轻轻拂过的叹息,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两个漂流的人出发去看世界),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这世界让人眼花缭乱),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我们追逐著同样的彩虹),
waiting around the bend (在河湾处等著彩虹出现的那一刻)。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月亮河,长过一里).....
他们不过是一群漂流的人,想穿过面前的月河到另一端去找寻自己生命中的人,于
是痴心等著月河上会横空出现一座虹桥,却不知彩虹只是雨后的一瞬烟华,那边桥
未起,桥边的人已是年华老去。
旁边桌上是一家美国人,其中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样的白色短裙,一样的粉
色发夹,金色长发,蓝宝石般的眼睛,佩萱一时想起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总是盼望
著能快快长大,想著大了可以独自去看外面的世界,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遇到心爱
的人,如今真要结婚了。可能有一天也会有一个女儿,女儿也会象自己小时一样盼
著长大,想著会遇见喜欢自己的人。于是所有的梦想又会周而复始重新开始盼望。
佩萱的婚礼最后定在了六月。安排好双方父母的行程之后,才发现今年结婚的人格
外多些,好天气的月份都订满了,只有六月尚有空位,只因香港六、七月多雨,从
来都是婚礼淡季。佩萱打电话给青青,青青奇道:“怎么你们都选了六月,元浩也
是六月结婚,我六月只能请一次假。”
青青最终谁的婚礼都未去,佩萱的太远,元浩的太近,佩萱想自己这六月的伴娘竟
误打误撞作了六月新娘。只是不知元浩此时会不会想起她和青青,那几乎成为他六
月新娘的女子、她以及那些茫茫旧事。
佩萱结婚那天却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在大日头下拍照,一脸浓妆几乎随汗全部流
到婚纱上,但照片出来却依然是明眉皓齿一对璧人,相薄上是“执子之手,与子携
老”八个烫金的大字。
婚后两人搬到一处,其他是一切照旧,只是婚前是两个人,婚后突然成了两家人,
父母兄弟姊妹加进来,话题自然多了些。两人依然在同一座楼上班,有时午饭时间
会在楼下遇到,和佩萱同行的人有几次竟错把他当成了佩萱的朋友。按香港叫法,
佩萱从此成了林太太。佩萱有时看着他也会疑惑起来,两个原本陌不相识的人怎么
就会从此生死相系。
中秋的时候有朋友来香港,陪朋友看完赛马后,两人从跑马地乘车回家。已是午夜
时分,车转入一处僻静的街道,满街的灯火顿时失落在无边的夜色里。远处的喧闹
渐渐退尽,一时只听到有轨车清脆的叮叮当当的铃声一路传下去,敲在心上然后又
弹回天空,从头顶到天空之间一时全是空落落的回音。
外面是玉露金风月正圆的时节。佩萱忆起刚来香港时去山顶看烟花也是同样的时节,
脚下是万家灯火,海面上七彩绚烂,她一人独立于风中,四周是这样的繁华盛世。
路边的树叶不时划过车窗,唰唰作声,夜凉如水,风静静摩挲著佩萱的面颊,从车
窗上看到林洋印在玻璃上的剪影,已是睡著了。一时觉得盛世和乱世原是一样的
无奈。
佩萱婚后工作生活都稳定下来,突然有了大把的时间,周末不加班的日子,就坐在
露台上看小说,这许多年来没看的言情没多久全都补上了。看得多了,佩萱有时会
想自己的故事改编成言情小说会是怎样。按韩剧的路数,如果她是女主角,应和元
浩是一见钟情,中间加了种种曲折和挑拨离间,两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却发现自
己患上了绝症。但现实里三人仍然健康幸福地生活著,虽然并不一定完满。如果按
亦舒的模式,她是聪颖美丽精明的女子,要么是喜宝一样的自甘堕落或者是蔷薇泡
沫里遇上王子的传奇。只是现实里,她不过是亦舒故事里开日本小房车的平凡的中
环白领,这样的人不会有不平凡的爱情,而她也永远不可能象亦舒的女主角一样
将爱计划得那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但是佩萱知道什么样的故事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怎样的故事渐渐都会在流光中断
了线索,失了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