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44、chapter44

　　因为不太愉快的记忆被唤起，万腾文原本就消沉的心情更是跌入谷底。家教结束回到寝室后，他久久地坐在电脑前不能言语。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今天的那种情况尽量不要再发生。

　　他完全理解今天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报警，因为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和道德观念早已植根于整个国家，或者说是全世界绝大部分的国家的人心中。假如一个姑娘被强.奸了，即使她是受害者，即使她清白而无辜，然而流言蜚语会成为继强.奸之后第二把锋利的刀，狠狠刺入她的皮肤，割裂她的尊严，使她被众人如同破鞋般鄙弃。假如一个女人在被强.奸后还想保持价值与尊严，那么她就只能闭上嘴巴，把自己的贞操与秘密一起高高供奉起来，死死钉在道德柱上，即使自己内心已经创痕满地，仍要保持其外形的完整。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假如报警了，事情传了出去，如果慢慢被人遗忘，那还算是幸运的，更加不幸的是，如果这件事情引来了媒体，那么受害人要面对的的遭遇就更加残酷。国内的媒体，向来是保护犯罪者比保护受害人更多。每每一件案子发生之后，犯罪者的脸上都会被打上马赛克，美其名曰不能侵犯隐私，而受害人几乎祖宗十八代的隐私都能被挖出来，曝光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戳戳，岂止一个尊严扫地了得！

　　说白了，假如报警了，她们在被男人强.奸之后，更有可能遭受传统道德的再一次强.奸！一个柔弱的女人，谁又敢进行这样的一场豪赌？

　　敢在受害后站出来指证罪犯，阻止他去继续伤害无辜之人，这种情况，目前即使在大城市也是不多见的，更别说N市这个离发达仍有一定距离的三线城市了。

　　这何其不公！

　　万腾文对此是愤怒的！这样的愤怒比之那个荒诞的梦境中，他自己被贩卖、追杀的愤怒更甚！这种愤怒源于亲眼见到无辜者被戕害，而很可能，这只是一个悲惨的开始。

　　然而尽管愤怒，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能做什么？他如此平凡！他无法改变世俗的观念！他只能庆幸今天的女孩及时得到了救助。假如他今天没有路过那里……那很可能世界上又会多一个李莎莎……

　　他坐在屏幕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斟酌考虑，在文档中输入文字。

　　夜色渐渐深沉，秦牧晟关掉电脑，准备回寝室。

　　“喂！目标今天没有骚扰你？”瓦里西嘴里磕着瓜子，顺手用瓜子壳摆出了一个埃菲尔铁塔，“他今天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这下子肯定要有很多话找你说了。”

　　秦牧晟瞥了一眼手机，表情冷淡。恰恰相反！今天从白天开始，就不再有短信了，看来他是放弃了。

　　他该觉得高兴才对，莫名其妙被一个男人看上，总之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然而，内心深处竟然会有种失落感，是因为虚荣吗？被人奉承，被人捧着的虚荣，无论男女，内心深处都有的渴望……

　　“我走了，这两天我没空的时候你帮我盯着目标一下，别太散漫了。”他交代了一句，转身拧开门走出去。

　　瓦里西瞪着他的背影，说好已经交接的呢？说好不要他插手的呢？

　　他把嘴里瓜子咔嚓咬碎，喃喃自语：“喂！该不会他也对目标有了想法吧？”不行！这可是秦老师唯一的儿子，可不能和目标之间搞出什么事情，这是他们这一行的禁忌！而且，秦老师应该也不会允许……

　　他将自己翻了个边，不行，他得试着做些什么……

　　校园里的马路很安静，只有三三两两自习完毕回寝室的学生在路面上匆忙走着。秦牧晟不自觉翻出手机，发现今天仍然没有信息到来。

　　看样子，真的是放弃了呢。不期然地，他竟然感觉有些恼怒。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也不过如此！

　　脚步不知不觉有些重，他嘴角冷笑一声，转过了身体。撩了就想轻易退？他秦牧晟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万腾文所在校区的北门，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看着手表，心里默默开数，五分钟之后，万腾文一路疾行，自校门内喘着粗气跑来。见到秦牧晟的瞬间，他露出了开怀的笑颜，秦牧晟看着那张笑脸，不自觉也回了笑容。

　　“怎么了？都大半夜了，怎么忽然来找我？”万腾文在他面前站定，声音都兴奋地有些颤抖。他都已经决定要放弃了，秦牧晟却忽然有了回应，说在北门等他，请他吃东西。他顾不上寝室大门很快就要关闭，再不回去就要被锁在门外，如果不幸遇到查寝还可能被扣分的情形，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就出来了。能够见到他的这份喜悦早已打败了他所有的顾虑，让他不管不顾，说什么也要来赴约。

　　果然，见到他的一瞬间，世界又重新美好了。

　　秦牧晟挂上浅淡的笑意，看着他在冷夜中吐出的浓浓白雾，心情意外地有些愉悦：“有没有试过夜游？”

　　“哎？”万腾文呆住了。

　　“今晚跟我去市区玩个通宵？”秦牧晟笑眯眯地邀请。

　　“通宵？”万腾文受到的冲击有些大，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定是从来没试过吧？偶尔出格一下其实也不错的，想不想去试试？”秦牧晟微笑，缓缓地诱惑他。

　　惊喜来的太快，简直猝不及防。万腾文有些轻飘飘了。

　　“你是认真的？”欣喜爬上他的眼角，那双眼睛简直都在放光。

　　“不去就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趁现在还能赶上末班车。”秦牧晟笑得狡黠，欲擒故纵。

　　“去啊！当然去！你等着，我回去骑车！”万腾文转身跑向车棚，一路边跑边回头灿烂地笑着，眼神像是不停在确认秦牧晟没有在耍他。

　　秦牧晟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毛，嘴角愉悦勾起，甚至吹了声口哨。

　　万腾文感染他人情绪的能力实在是出众，光是看着他笑竟然心情就不一样了。秦牧晟看着夜空，表情很复杂。

　　几分钟之后，万腾文骑着自行车出来：“去市区？”万腾文的校区比较偏僻，处于郊区的位置，直达市区的公交车晚上七点就结束了，出租车也打不到，只能骑自行车去。

　　秦牧晟点点头，很自觉坐上后座。万腾文瞬间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一路上寒风瑟瑟，即使带着手套都嫌冷。万腾文身体倾到后面叮嘱：“天气太寒了！你要是冷，就朝我身上靠靠，多少能挡点风。”

　　秦牧晟淡淡嗯了一声。

　　冷？他从不怕冷……然而他还是朝前靠在了万腾文的背上，宽厚的背脊给人很敦实的感觉，耳朵贴上去，能听到有些迅疾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即使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年，他从未仔细留意过这里的夜景。没想到第一次认真欣赏，是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你今晚怎么忽然想起来去夜游？”万腾文大声问。

　　“哦，心血来潮。”秦牧晟的声音很清晰，“你之前和别人一起来过吗？”

　　“没有没有！”万腾文立刻矢口否认，“我以前几乎从来没熬过夜，这还是第一次夜不归宿。”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想想都要激动！

　　一路上，万腾文忍不住喜悦，不停地找话与秦牧晟交谈，让他意外的是，秦牧晟竟然都一一回应了他，完全没了前几天的回避与躲闪，这令他几乎惴惴不安起来。这家伙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这突如其来的回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先是去市里的公园赏灯，边走边聊。其实一路上都是万腾文在说话，他和他聊童年，聊文学，聊社会事件，甚至聊理想……秦牧晟一直静静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他们一直游到十二点，公园的管理员上来赶人，才又转战其他的地方。

　　寒天腊月，大街上一片空荡荡，两个人并肩走在马路上，能清晰听到咚咚作响的脚步声。现在除了网吧，恐怕也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场所了，肯德基和麦当劳也早早就关了，万腾文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还有其他什么可去的地方，最后两人在一家工商银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助服务区外停了下来。

　　秦牧晟随意吹了一下地面就坐了过去，万腾文伸手摸了摸，发现地面冷得厉害，坐久了几乎冻得屁股疼。然而对方似乎看起来很坚持，他也只好跟着一起坐过去。

　　他还从来没试着和人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似乎前几天的冷场今日全部一口气补来了，话匣子一打开，立刻又止不住。然而好歹是肉体凡胎，总之也是要休息的，更何况他从未熬过这么晚睡，很快就哈欠连天，眼睛因为困倦，上下眼皮不停打起架来，精神的困乏导致他连秦牧晟后来问了什么都有些听不懂。

　　秦牧晟看着他困倦的模样，嘴角勾起：“困了？”

　　“嗯，是啊。”万腾文辛苦的支着头打盹，话语模糊不清。能不困吗？陪着他走里差不多四个小时，还一刻不停地在说话，他现在不管是□□还是精神，都非常困倦，恨不得能立刻睡过去才好，然而说好了要陪他通宵夜游，他不想反悔，所以现在支撑得很辛苦。

　　秦牧晟含笑望着他，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温柔得诡异：“困了，那就睡吧。”

　　万腾文点了一下头，然后很快又抽搐一下，强迫自己清醒。

　　秦牧晟的声音宛如带上魔力：“你的眼睛已经合上了，你很快就会睡着，就在你陷入梦乡的时候，你会把身体慢慢靠在我的肩膀上，这时，你就会彻底睡着。”

　　万腾文再也支持不住，眼睛真的合了起来，然后，他的身体靠过来，头颅枕在秦牧晟的肩膀上，睡着了。

　　秦牧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暗示：“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睡，睡得越沉越好……越沉越好……”

　　万腾文不再发出声息，他的呼吸浅淡，身体彻底放松地靠在秦牧晟身上，仿若他是天地间最踏实的依靠。

　　秦牧晟勾起嘴角，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很好，睡着了……

　　而这下，他可以尽情提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