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竹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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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皇帝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杜千林顿时惊讶。
「你知道蛰孟兽吗？」
蛰孟是一种异兽。形似虎豹，飞似蛟龙，张开华丽的毛羽又似火凤凰。蛰孟活满二十年，就得栖蛰/休眠一次，状如死去一样，静静等待十年后的苏醒。十年后，它们再度醒来。活二十年、栖蛰十年、又活二十年、又栖蛰十年……这样轮回着，生存很长很长的时间。
如其他异兽一样，蛰孟兽极为稀少。不知何时，这世界只剩下了最后一只纯蛰孟兽。□□期天性爆发，它却找不到发泄口，最终，它发癫发狂，在极度混乱的的状况下侵袭了一个人类，不久就被惊恐的人群杀死。
十月后，幼兽出世，随即遭到遗弃。非常罕见地，这只蛰孟兽竟拥有人类的身形，又流淌着蛰孟兽的本能与记忆，以及蛰孟兽的生活特性。
不知栖蛰过多少回，上一世，他化名为了「安氏子」。
一个偶然的机会，安氏子与连父相遇，以他的睿智帮助连父转败为胜。不过，在连父称帝之前，安氏子就到了栖蛰期，进入了长达十年的休眠。
登上帝位后，连父意外得知安氏子竟然是一只蛰孟兽——「蛰孟，食其心、饮其血，可获得长生」——人总是贪婪的，对长生的渴望压过了一切情义。连父立刻组建「断刀印 」搜寻安氏子，下了绝杀的命令。不过，安氏子没有朋友，身份神秘，行事诡秘莫测，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在安氏子沉睡的第九年。
断刀印的精兵们终于找到了他的栖蛰之地，开始血腥猎杀。按理说，休眠时的蛰孟兽毫无战斗力。然而，只能说机缘巧合吧，他竟醒了，激怒之下，他发出了异兽的可怕威力，直接将所有的精兵全部杀死，顺利逃脱，其后没有了踪迹。
后来，断刀印又紧锣密鼓地搜了六七年，一无所获。连羲十岁时，接过了掌印，继续追杀的任务。
连羲说：「最初我不知道原委，我只有一个目的：抓到安氏子，或者挖出他的心。」
杜千林的心口莫名一痛。
「今年重新掌印，我发现不对劲，才弄清来龙去脉。我，很同情安氏子。」连羲停下脚步，望着淼淼的湖水，语气变得伤感，「我努力说服自己：安氏子不是人，而是异兽。如果今天不斩杀异兽，也许明天，后天，就会看见成千上万的被异兽踩死的凡人尸体。」
杜千林的心口很闷。
连羲转身，竖起了千秋寒剑，立在二人中间，寒光粼粼，锋刃折射两张对视的脸。连羲一会儿冷峻，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却牵起嘴角，笑得像哭：「千林，我真下不了手，为什么……」
「那就算了，交给别人吧，你去西疆或者南疆打仗。」
「……」
「如果担心会后悔，就不要急于做决定。」
连羲忽然收起了剑：「你说得对，我要去追杀安氏子了，就此别过。」
说罢，他依然转身离开，健步如飞。杜千林追上去，大声喊：「为什么，不是说明天再走吗？连羲，连羲，连羲……」连羲却像没听见一样跑了起来，跑得飞快，石青色的衣裳飞起了涟漪的光泽。
就在要追上时，一阵杀气传来。
杜千林骤然止步，「断刀印 」的精兵飞驰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是连羲的骏马。连羲飞身而上，一策马，没有回头，带着所有的人朝着远方飞驰而去，只留下一个石青色的背影。
留下杜千林呆呆站在原地。
后来，杜千林依旧凭本能流浪着，经常会做一个很真实的梦：一群士兵举着兵器围在一个洞口，他刚探出脑袋，无数支箭射过来，差点被扎成刺猬。他怒了，挥起手臂，不知怎么地就将所有人都杀死了，梦里的他逃到新地方继续休眠了数年。
很像，安氏子的故事。
每一次惊醒，杜千林想到的都是连羲。偶尔也会想，如果当时追上去就好了。不过，除了迎面而来的杀气，连羲的不回头，才是他无法再追的原因。
第四次相见，是在连羲称帝前的一个月。
入冬，凄寒的大雨冲刷大地，杜千林在一个破落的屋檐下歇脚。一股极淡极淡的血气从雨中来，不过不值得回避，他静静地等待着。
大雨中走来一个人：是连羲。
连羲被淋透了，华丽的衣裳贴在身上，湿漉漉的长发滴着水，脸部轮廓比以前英挺许多。手中，提着一个奇怪的肉质东西，仿佛还在勃勃跳动一样。
连羲坦然地走进屋檐下，换了一下手，将奇怪的东西掩在身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杜千林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他。
「好久不见，杜千林，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连羲。」
「我知道，你手里是什么？」
「是异兽的心和胆，它跑到村庄里吃人，被我杀死了。」
「是吗？」
「它们不该作恶，不该离人这么近，它们应该藏在深山里不出来，吃山里的野兽就行，不能吃人。」连羲似喃喃自语，「而且，它们一定会死。每个人都想长生不老，吃了异兽的心和胆就能长生不老。」
「人能吃它们，它们为什么不能吃人？」
「这就是规矩啊，谁弱，谁就会死，想活命一定要逃得远远的。」连羲嘴角虽然微翘，但没有笑意。
「你挖到安氏子的心了吗？」
「没有。」连羲用修长的手指拂了拂刘海，没有看杜千林，「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冷、很累、想睡觉？你为什么不回雁断山，你不是喜欢那里吗？」
最近，杜千林的确很容易困乏、身体更凉了：「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赶紧回去，别再多耽搁时间了。对了，我马上就要当皇帝了，断刀印归别人管，以后想遇上，就难了。」连羲语气极其平淡。
当上皇帝，连羲从此就呆在奚京了吧？奚京，地底充满绝望气息的地方。
杜千林很想安慰他，想靠近他，可是，一股莫名的隔阂像银河横亘在两人中间，他挪不开步子。何况，连羲只是微笑着，只是看屋檐滴落成串的雨，不看杜千林，也不靠近。
「星象师说，三个月后天空有异象，不知道对万物有什么影响。你多小心，我走了，后会有期。」连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走入雨中，就像当年策马而去一样突然和决绝。
等追出去时，连羲又没有了踪迹。
杜千林对世间的一切都很模糊，混混沌沌，似曾相识而又不明所以。唯有连羲，在他的脑海是清晰的、确定的、没有一丝杂质地存在着、笑着、决然转身离开着。
三个月后。
杜千林在山脊上行走，日头异常炽烈，他驻足仰望。
头顶上，太阳忽然收敛了光芒。收敛、收敛，最终收成了一条强烈的光柱贯下来，就在头顶上方。他连忙跑了起来，可是，直直的光柱却将整座山罩得严严实实。他一下子栽倒在地，被炽烈的光柱灼了个正着。地面，骤然翻滚起浩瀚的灵气，就像大海里的浪头一样汹涌澎湃。
这是日柱贯天。
——炽烈的光柱洞穿着大地。杜千林抱着头，被灼烧着，十年的混沌被炽烈的光芒全部照得分分明明了。
醍醐灌顶。
脑海一片清明。
原来，遭遇无数次的灭顶之灾和杀戮，只因为，自己的心是人类实现长生的可能——连羲一直想挖的那颗心，就长在自己身上——被背叛、被惊醒、被无止境追杀的「安氏子」，原来就是自己啊！
被灼烧的日光笼罩，杜千林的身体却越来越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竹马【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