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22、初露险恶

　　搬到碎风苑已经三天了，这座屋子初建时的规格倒也不低，只是从被废为冷宫，再到废弃不用的这许多年里都不曾好好保养，旧的有些厉害，自起路来地板都吱吱作响。

　　而经过那一晚的整修，已经有些能住人的模样了，再加上这两日几人的收拾整理，虽说毫无气派别致可言，倒也宽敞舒适。

　　这三天，整个皇宫风平浪静，没有想象中的刻薄欺辱，似乎大家都忘了这个虞美人的存在。虞亦嫣对此当然乐得自在。

　　这日天气正好，虞亦嫣正躺在后院里的吊床上晃晃悠悠，昏昏欲睡，听见有人走近，便睁开眼，是冬喜，她嘟着小嘴，一脸不高兴。

　　“冬喜，是谁惹你生气啦？”虞亦嫣坐起身，笑道。

　　“虞美人，你为何非要得罪皇上和七公主，搬到这种地方。”冬喜闷闷道。

　　“怎么了？”

　　“今早您让我瞒着曲姐姐去太医院抓几幅跌打损伤活血化淤的药，刚开始那些小医官们还客客气气，等我报了家门以后，他们一个个瞬间脸色就变了，满脸不耐烦，原本说好给我的药材也推说用完了！我离开的时候还听见他们碎嘴说咱们的坏话，您说气人不气人！”冬喜越说越气，脚下忍不住跺了两下。

　　虞亦嫣闻言脸上神色倒也没变，淡淡点了点头“他们不给就算了，这点小伤，回头用烧酒揉揉就好了。”说着抬起胳膊活动了两圈。

　　冬喜望了望虞亦嫣的后肩，内疚又惭愧的低下头，低声道：“是冬喜没用。”

　　“这怪不得你。”虞亦嫣看着冬喜一副沮丧的模样好笑道。

　　“可是，这一身的伤您真打算要一直瞒着曲姐姐吗？”

　　“什么要瞒着我？”是曲苓的声音。

　　冬喜吓了一跳，忙往身后看。正见曲苓一脸疑惑的走近“没、没什么。”

　　“我跟冬喜说，要瞒着你做些小点心。”虞亦嫣面色如常，笑道。

　　曲苓狐疑地看她一眼“做点心做就是，瞒着我作甚？”

　　“看你近日操劳，想给你个惊喜。”

　　冬喜在一旁看着虞亦嫣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不禁暗暗佩服。

　　曲苓似是信了，轻轻一笑，道：“我哪里操劳了，看着这碎风苑越来越好，我心里欢喜。只是这几日繁忙也没顾上替你上药，你后背的伤可好全了？”

　　虞亦嫣一听这话，也有些慌，忙道：“早几日就好了，已经不需要上药了。你不是去找花匠要种子吗？要到了吗？”

　　曲苓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花匠说宫里最近要丰富花圃，没有多余的种子给我。唉，明明宫里的芍药和海棠品种是最好的。”

　　虞亦嫣和冬喜对望一眼，心中已有思量，轻笑道：“没有就罢了，我看咱们园里的风信子和小雏菊也挺好看的。”见曲苓不说话，虞亦嫣又道：“大不了挑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去御花园给你移几株就是。”

　　“你又信口胡说了。”曲苓嗔怪的看虞亦嫣一眼。

　　很快，冬喜和曲苓遭遇的待遇越来越明显，一些俸禄之内的日常用品经常会忘记补送，只有派人去询问，他们才磨磨蹭蹭拿出些边边角角的残次品应付差事。更过分的是每日送来的果蔬都是各宫娘娘挑剩下的，又蔫又少。气得曲苓去找管事的官人，却次次都吃闭门羹，望着几道不甚寡淡的菜，曲苓红着眼眶，怎么说也不肯多吃。

　　次日，曲苓带着些银两，这才换回点可用的东西。

　　“这些人真是势力！当初虞美人受皇上和七公主照顾的时候，巴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送来，现在可好，倒敲起竹杠来了！”冬喜仰躺在床铺上，一脸忿忿，气得直捶床。“还有七公主，当真不留一点情面，我们虞美人当初可是舍命相救呢！”

　　夏乐就着烛光在白绢上穿过一针，淡淡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否则你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夏乐！难道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宫里本就是这样，趋炎附势，人情淡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晃动的火光下夏乐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冬喜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皱眉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不喜欢听。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变坏的，或许就是因为这么想的人多了，风气才不正的。”

　　夏乐手下动作顿了顿，眼神失焦了一瞬。

　　“哎呀！夏乐你的手指出血了！”冬喜惊呼一声。

　　夏乐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失神之间竟刺破了手指，她将那滴鲜红含在嘴里，摆摆手，示意无碍，又继续了手里没做完的活儿。

　　“夏乐，这么晚了，你还在做什么啊？”冬喜探着脑袋问。

　　“没什么，只是想我们现在的生计是靠虞美人的银两首饰换来的，这些东西迟早会花完。不如早做准备，多做些绣品，想来日后能换些银两，补贴开支。”夏乐神色淡淡道。

　　“还是夏乐你周到。你的女红可是宫里拔尖儿的，日后一定能赚不少钱！”冬喜眼睛亮晶晶的，竖着大拇指笑道。

　　“别光夸我，你也得做。”

　　“啊～～～”

　　“啊也没用。”

　　同样的夜色，主卧这边却精彩的多。虞亦嫣呆若木鸡的立在桌边，微张着嘴，瞪着眼前人，惊讶道：“皇、皇上？！”

　　来者正是玉隆帝，他一身蓝黑锦袍，手中摇着一把玉骨折扇，带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低声道：“朕是私下过来的，你莫要声张。”

　　虞亦嫣眉头微蹙，一时摸不准玉隆帝的目的，不知如何回应，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站了半天。

　　玉隆帝幽幽看虞亦嫣一眼，有些无奈道：“你不打算请朕坐坐吗？”

　　虞亦嫣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抱歉，请坐，我去泡茶。”

　　“不忙”玉隆帝摆摆手“你坐，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便是。”环视一圈，奇道：“内务府没给你配侍婢吗？”

　　“不是，没什么事我让她们去休息了。”

　　玉隆帝点点头，趁虞亦嫣泡茶的功夫，打量了一番四周。

　　虞亦嫣将泡好的碧螺春为玉隆帝斟上。玉隆帝看着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升腾起一阵清香，突然不想喝了，摇了摇扇子，道：“有酒吗？”

　　虞亦嫣手里动作一顿，脸色暗暗地看玉隆帝一眼，嘟囔道：“不早说。”

　　“你说什么？”玉隆帝似乎没听见，一挑眉，饶有兴致看向虞亦嫣。

　　“没什么，皇上听错了。”

　　玉隆帝点点头，微笑道：“今日这样好的夜色，不配些美酒岂不辜负了。”

　　虞亦嫣抬头望天，一轮皎洁的玉盘悬挂在天边，夜空泛着幽蓝，有几缕缱绻的云雾轻轻飘荡着，仿若嫦娥轻纱，几点星光闪烁，与月光相映成辉，微风徐徐，吹走了白日的烦热。

　　虞亦嫣也来了兴致，扬起唇角一笑“酒自然是有，我还知道一个好地方，皇上可敢来？”

　　玉隆帝笑了“有何不敢，前面领路便是。”

　　虞亦嫣笑笑，让玉隆帝等一会，自己跑到小厨房取了一壶酒，两只小酒杯，一碟梅花酥，站在房门口，唤玉隆帝出来。

　　“你说的好地方在何处？”玉隆帝问道。

　　虞亦嫣故作神秘的笑笑，抬头看向屋顶“就在上面。”

　　玉隆帝哑然失笑“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先别急，上去看看再说。”虞亦嫣说完，脚下一点，轻盈的飞了上去。

　　待摆好东西，向下看时，才想起来皇上好像不识武艺，有些窘迫道：“皇上，我下去接你。”

　　玉隆帝摇头“你莫非也太看不起朕了。”言罢，运起轻功，一跃而上。

　　“你会武功？”虞亦嫣惊异道。

　　“自然。”

　　“那上次遇到行刺，你为何不动手？”

　　“皇帝与人打架，实在不成体统。”玉隆帝自饮了口酒，淡淡道。

　　虞亦嫣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讲什么体统。

　　“倒是你，朕看你身手不俗，可是虞将军亲自传授的？”

　　“家父稍有指点，不过我自幼跟着师父四海为家，只是四体不勤，功夫也练的不好。”虞亦嫣稍有羞赧道。

　　玉隆帝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底深如寒潭。

　　碎风苑偏僻孤远，孑孑一楼。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它的视野极为开阔，整座皇宫的风景都可尽收眼底，周围草木茂盛，幽静葱郁，倒像是整座皇宫里一处与世隔绝的幽岛。

　　两人静静喝了几巡酒，虞亦嫣忍不住问道：“皇上，你今晚找我可是有事？”

　　玉隆帝收回望向远处的眼神，瞟虞亦嫣一眼，轻声道：“朕记得，似乎并未与你行房。”

　　一句话吓得虞亦嫣差点从屋顶摔下去，“皇上使不得！我、我这伤还未好透，每每深夜时分便疼痛不止，咳嗽不断！咳、咳咳。”

　　玉隆帝侧头看她，好笑道：“朕看得出来，你与寻常女子不同，你并不愿意入宫，也看不上这皇宫的一切，但是为什么？你若能说服朕，朕便也不强迫你。”

　　虞亦嫣看看玉隆帝认真的脸，也懒得装了，幽幽叹了口气，道：“您与七公主不愧是兄妹，问得问题都一样。”

　　“哦？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人各有命。”虞亦嫣轻吟片刻，举起手中的酒杯道：“就像酒杯，您用的嵌金白玉杯和我这竹杯都可以盛酒，又有什么差别呢？而且若那玉杯在我手中，我又要时刻担心它被打碎，被偷盗，这样喝起酒来也不会痛快。”

　　玉隆帝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手中的竹杯，悠然一笑：“倒是有趣，难怪筠儿对你如此上心。”

　　虞亦嫣苦笑一声，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玉隆帝默默地看了虞亦嫣半晌，眸中暗暗，似另有一番思量，抬眼看看天色，道：“时辰尚早，你再与朕多说些话。”

　　“皇上想听什么？”

　　“你说你自幼跟着你师父云游四海，想必定有不少趣事，不妨说来听听。”玉隆帝缓和了神色，有些慵懒的眯了眯眼，随意道。

　　虞亦嫣一愣，感情皇上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听故事了。好在虞亦嫣对以前的事也是多有怀念，这话匣子一打开，便有些收不住，神色间满是灵动，神采飞扬。

　　两人就这样一壶酒配着三五趣志，聊了两个多时辰，直说得虞亦嫣口干舌燥，玉隆帝这才带着满意的笑意，点点头，“很有趣，但天色已晚，你这故事的下半篇朕留着改日再听，今日就先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