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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幻泡影 ...


  •   「那么,明天由我来向主人提议作战好了。」
      路过弟弟们的房间时,他听到了药研和乱的声音。

      「这些事不都是一期哥在做吗?」

      「不能总让一期哥去做让人讨厌的事。」

      让人讨厌……吗……
      他微微怔忪,忽然想起陪同主人去万屋时从其他审神者那里听到的评价:

      「一期一振是很能干,但是完全不懂人心。」

      刺耳却正确的评价,毋宁说正因为戳中痛处,所以才格外刺耳。无法放下的自尊心与恭敬正式的礼仪本就让人觉得疏远,直言不讳的进谏更难以受人喜爱。
      能在这座本丸得到重用,被委任为近侍,一方面是他的工作能力确实出色,更主要的是本丸的主人有着只要合理就会听从的性格。如果主人只是用理智控制感情,勉强忍耐……

      无论如何,让弟弟们担心也太失格了。他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表情,随后拉开房间的隔扇。

      「不用担心,主人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作战的事我已经向主人进谏过了。」

      「哇——一期哥。」

      「抱歉,吓了一跳吗?」
      一期一振伸手摸了摸乱的头,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嘿嘿。我也觉得是药哥多心了。主人明明很宠爱一期哥,没有新人来的时候一直都是一期哥做近侍呢。」

      宠爱?
      只有执务上的交流,其他时候从未得到过主人的亲近,这样也能算是宠爱吗……

      他垂下眼睫,掩去心中的疑虑,这样看上去,反而像被说中了而不好意思一般:
      「只是工作。」

      一旁的药研摘下鼻梁上的眼睛,言语是超乎外貌的成熟:
      「正因为大将是让人中意的主人,所以才要特别在意。一期哥明天去问问原因吧。」

      「原因?」

      「大将压下作战,肯定有自己的顾虑。就算不能为她解决,表达关心也是很重要的。」

      「为·主·分·忧。」
      乱的语气悠闲可爱,是没有特殊用意的,兄弟聊天性质的发言:「关心也是分忧的一种,想被人感受到的话,就要坦率地表达出来才行。一期哥就是太不坦率了。」

      连乱都这么说,大概那确实是他性格上的缺陷吧。
      一期一阵的脸色微微白了白,但良好的自制力让他维持住自己的语气一如往常,神情也如常温和:「这是弟弟的建议吗,认真地收下了。」

      ◇

      不管表面有多从容,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头脑稍微冷却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换好军常服,站在过去只从庭园里远望过的御所前。

      「叮——」
      踏入御所范围的瞬间,布置在房内的神铃轻轻响动。

      如此也好。
      后路直接被断绝,他心中反倒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低头快速检查了一遍衣物,他主动开口:「主殿,您休息了吗?」

      「一期一振?」
      屋内响起审神者平静清澈的声音。大概对属下深夜来访的事实感到意外吧,一贯果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这么晚还来打扰您非常抱歉,想和您稍微谈一下。」

      就他所知,本丸还没有刀剑踏入过审神者的御所,更别提是这样的深夜。
      不过他也没期望过被许可进屋,只要能隔着障子说一会儿话就好。

      思绪纷乱了一阵,他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进来说吧。」

      蒙着唐纸的障子被从内拉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管理这座本丸的审神者。
      以人类的年龄算大约是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容貌端整,及腰的黑色长发一丝不乱地用檀纸束起,宛如昭和时期的女学生。

      但那仅仅是外貌而已。
      浑身洋溢的才气,全战全胜的战绩,强硬却公正的处事。不仅在本丸的刀剑之中声望很高,在同侪与上司间也享有高度评价。

      「打扰了。」
      第一次在夜色中见到审神者,他在原地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跟着审神者进入室内。

      「要喝点什么?」

      「啊,不用麻烦……」

      「那就喝茶吧。」

      好像做梦一样。
      对面是映照在暖色灯火下的审神者,杯子里审神者亲手泡的热茶,隐隐约约还闻到了幽细的香气。

      喝下半杯热茶,定了定神,他想起自己的来意:
      「您选择推迟作战,是有什么顾虑吗?」

      审神者递来一份战报:
      「政府发给我的作战命令有机密标识,暂不公开是我的判断。不过,如果我知道政府也向刀剑做了通告,计划一定不会这么制定。」

      就算头脑还有些混沌,听到这番无所保留的剖白,一期一振悚然警醒,只觉得一阵寒意窜上背脊。
      审神者是那种事情做成之前密不宣口的性格,会在这时候全盘托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事件已经结束。

      果然,三言两句的叙述之后,审神者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语:
      「昨天下午,我带着三日月一起去了一趟那个世界,从相模的青坊主手上收集到了第一把妖刀。如你所见,主作战的先行作战已经完成了。」

      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作为下属,行动不能比上司领先一步就是失职,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漂亮的作战。比起将身心交给刀剑控制,通过欺骗妖怪的奇策绕开障碍,摘取目标对您来说反倒更为轻松。」

      冷静一点,一期一振。
      三日月的强和审神者对三日月的信任你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样的特殊作战选择他无可厚非,而你的优势在其它地方,清晰沉稳地表现出来给她看吧。

      「您先在六国见山山道用小鬼进行试刀,试刀失利之后前往城中收集情报,得到柳生新阴流的少主雪之丞人在相模的消息。不久,魂之助出现,为您带来第一把妖刀的下落,以及持有妖刀的妖怪青坊主的情报。」
      「柳生新阴流号称天下无双,青坊主一类的妖怪对此连抵抗之心也无法产生。而您这样的生面孔可以在城中得到柳生的消息,善于保命的妖怪们想必得知得更早。于是,您就利用了它恐惧柳生的心理,定下计策,让它相信陪伴在您身边的男人就是柳生,主动交出妖刀乞命。」

      审神者写给政府的战报向来充满文学性的修辞与作伪,将那报告如同亲眼所见般还原成事实,让她明白你的价值——
      想是这么想,可话一出口,那种生硬的语气连他自己听了都觉得意外。明明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更成熟可靠一点,感情却好像满溢出来一样无法控制。

      「今天下午刚收到的。」
      然而向来与体贴二字无缘的审神者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礼,话语里带着对他刚才言论的赞赏与信任:「据说是根据先行作战的表现给予的不同奖励。认识的同僚得到了秘术书,我得到的是策士的身份和情报的调度权。目前还没有得到下一把妖刀的消息,可以自由支配时间。一期有什么建议吗?」

      「这应该没什么可争议的,试刀。战场的条件和敌人的类型都不明,没有针对性地调查了解只是在浪费时间。而您能使用的刀,无论是哪种方式的使用,您都应该了如指掌。」

      应该是合她心意的建议,她点了点头,突然停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
      「对了,把刀给我。」

      「您要做什么?」
      虽然满心疑问,一期一振还是将本体连同刀鞘一起交到了她的手中。

      「审神者将自己的灵力缠绕到刀刃上之后,就会变成这样。」
      她握住刀柄,清澈强大的灵力一瞬间包裹住他的刀身,舒适得难以言喻。但更令他惊讶的是,在灵力裹缠刀身的下一秒,审神者身上穿着的衣物变成了类似军服的黑色着物。

      那是高领收腰设计的双排扣正装,黑底金绣的长披风,强调笔挺肩线的同时不失潇洒洗练,配套的及膝长靴、白色手套、革制剑带一应俱全,适合得不能再适合。

      「魂之助说这是刀剑为保护主人而生成的灵装,多少可以抵御妖怪的伤害。」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伸手解开披风上的金属饰扣,只听轻轻的咔哒一声,白皙优美的脖颈映入视线。
      披风被整件脱下,挂上衣架。可能是不太习惯这样拘束的衣着,她摘下搭配的白色手套,又去解正装上有着樱花浮雕的金色纽扣。

      「至于灵装的样式,则根据付丧神的喜好而有所不同。是这样吗?」
      紧紧收腰的黑色正装也被脱下挂起,纤长的手指伸向衬衣的领口,拉了拉黑色的细领带。

      一期一振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向着更靠近的方向微微倾身。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这样就和我周末的常服差不多了。」
      最后,她把披风,正装,手套,领带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修身的白色衬衫与长度感人的黑色下装。包裹在漆黑丝袜中的长腿套着同色及膝长靴,让他简直不知道把视线往哪里摆才好。

      「哪里差不多了……」
      想想审神者平时喜爱穿着的长裤,再看一眼修长笔直的双腿,他飞快地移开视线,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您喜欢就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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