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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阴阳玄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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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醒来,扭了扭脖子,竟然看到魅魈正搂着我的腰缩成一团酣睡。
他像一只小猫般弓着身子,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直垂到脚踝。我龇牙咧嘴,想着怎样不惊醒他悄悄逃走。
魅魈蓦地收紧环着我腰的手,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救我……救我……主人!主人!”他在梦中凄厉地惨叫,手臂越收越紧,似要把我箍碎。
原来是在做噩梦,吓死本宝宝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在一瞬间收敛思绪,又挂上那若有若无的媚态。
我俩大眼瞪大眼。
我理直气壮地冷冷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他坐起,揉揉额头又整了整衣衫:“我是阴阳家的,儒家那一套对我没用。”
我气恼道:“你竟敢抱我,嬴政不会饶了你的!”
魅魈贴着墙壁,轻轻推开上下闭合的木窗,从缝隙里眺望外面的街道,又警惕地环视四周,媚笑:“那也得嬴政能找到魈儿才行。”
他拍拍我的头,愉悦道:“姐姐抱着的感觉真舒服,魈儿睡得很好。”
我嘟囔:“睡得好还做噩梦……”
“不是噩梦,是美梦哦。”
我们沿着木梯下楼吃饭。
据魅魈所说,我们住的这座客栈位于秦魏交界处,是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一间客栈。而我们的目的地就是位于魏国的安邑,他的老窝月沙宫就在哪里。
我老老实实地和他坐在一起共进早餐,叼着筷子问:“你怎么不穿鞋?”
他手肘支着食案,慵懒地说道:“因为主人说阴阳之术重在惑人心神,我的足比脸更漂亮,更诱惑,所以不让我穿鞋。”
我嘞个去!和别人对战,敌人的注意力都在这漂亮的玉足妩媚的脸蛋上,那还顾得上打架?卑鄙,这招数太卑鄙了。
我问:“冬天呢?”
“冬天也不穿。”
我无语,魅魈的主人真是变态中的变态,为了属下的战斗力竟无所不用其极。
我继续打探敌情:“你主人叫什么?听你的口气,你主人好像与我相识。”
他摇摇头,死活不吐露主人的名字:“我说了会被主人责骂的。”
我们融洽地聊着天,仿佛那些威胁要永世折磨我的言语从不曾存在。
我打探到魅魈的年龄是十七岁,原是楚国人,现在的职业是杀手,月沙宫就是他的老巢,不过貌似那个变态主人才是幕后大BOSS,除此之外再也打探不到其他。
魅魈也无比狡猾,我每问一个问题,他就会不着痕迹地反问我一个问题,到最后反而是我透露的个人信息较多。
客栈的人并不多,大多是风尘仆仆的旅人,疲惫而颓废。战国末期的国界限制几近于无,各国的人才都是可以到处乱跑的,所以我倒是不怕被人当成非法入境而惹来麻烦。
只是不知怎么逃脱,魅魈现在看着毫无危险,但谁知哪天会不会突然犯神经把我给咔嚓了。相比待在这个变态的身边,嬴政的身边简直就是天堂啊。
客栈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毫无顾忌地盯着魅魈打量。
魅魈坦然接受众人热辣地注视,仿佛他天生就是魅惑世人的妖,就该被所有人注视。
这时,屋门被推开,又走进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黄沙被风挟持,在半空舞出并不规则的半环,冷风袭来。
我抚平额前被扬起的刘海:“好大的风。”
头头是一个趾高气昂的络腮胡男人,像公鸡那般昂头挺胸向里间走去,络腮胡突然在魅魈身边站定,蹙眉打量魅魈许久:“你还没死?”
竟是相熟的语气。
魅魈神态自若的饮酒:“大人不喜欢魈儿?竟盼着魈儿死?”他放下酒杯,媚眼如丝,仿若只要那个男人说一句不喜便会落下伤心的泪水来。
络腮胡瞪着虎眼厌恶地呵斥:“妖孽!你还嫌楚国不够乱么!”
魅魈低头玩弄着手指,眼角上挑:“大人这是何意?我何德何能可称得上妖孽二字,楚国乱又关魅魈何事?”
络腮胡呸地一声:“肮脏的东西,不过是我楚国的一条狗!大人杀不了你,今天我一定要砍了你的头颅!”
魅魈仰头大笑,“楚国的一条狗?魈儿早已脱离楚国,现在,我的命是血影的!今时不同往日,你确定能杀的了我?”
举刀作势要砍杀的络腮胡男人顿时楞住:“你说什么?血影?!”
魅魈撑桌站起,歪头天真地问道:“大人舍得杀魈儿吗?”他的眼中波光闪闪,迷离如雾如沙。
络腮胡男人全身颤抖,不知在惊恐什么,他大喝一声:“不要拿血影吓老子!杀了你,再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放一把火烧了神不知鬼不觉!”
我悄悄挪了挪位置,尽量远离战场。心里默默祈祷快点打起来,我好趁机逃走。
魅魈幽幽一声长叹,旋即坐下,似在哀叹什么,“人的生命如朝生暮死的蜉蝣般,又如指间露水,旭阳东升之际便顷刻化为乌有,如此短暂,如此脆弱。大人为何不知惜命呢?我还未杀向楚国,昔日的老朋友就急不可耐地找我来了。”
络腮胡男人颤抖的更加厉害:“少废话!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是我们的‘老朋友’?不过是送来送去的玩具罢了!”
魅魈挑眉冷笑,仍是那副妖娆的模样,仿若走过万丈红尘,跋涉过无间地狱,最终修炼成钢。黑暗的尘埃沾染全身,他撩发轻笑,是颠倒众生的模样。明明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却像修炼千年的妖。
他跪坐着,红衣的下摆半遮住雪白的双足,只露出白梅花般的脚尖。魅魈背朝那举刀的男人,盈盈一笑,柔美的嗓音响起:
“采三秀兮于山间,
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
饮石泉兮荫松柏。
……”
我看着岿然不动自顾自吟唱《山鬼》的魅魈,思索到底是趁机跑路呢,还是跑路呢?不知为何,我的脚板像是定在地上,不想这个时候丢下看似神经质的魅魈。好吧,他确实是神经质。
络腮胡男人双手执刀,朝着魅魈迎头劈下。
我“啊”的一声惨叫,心说魅魈啊,姐姐虽然讨厌你,但委实不想让你这么死了!你别一动不动束手就擒啊!你以为长得漂亮别人就不舍得杀你了么?娃啊,别放弃啊!你死了姐姐怎么办!
我还没思索好要不要趁机逃跑,为这个人口稀少的时代多留下一个美少女,情况突然生变,而变化只在短短的几秒间!
络腮胡身后的数名手下兀然举刀齐齐砍向自家主子!
鲜血霎时如喷泉般涌出,喷洒一地,染红了一片土地。
我捂着双眼,又是一声惨叫。以前我老是觉得嬴政对待刺客残酷,现在我明白了,嬴政没有逼供的意思,对他来说知道刺客是哪国派来的毫无意义,因为他早晚是要灭六国的。他当着我的面总是让长生歧一剑结果刺客,干净利落,估计是不想让我看到太血腥的一幕。如此“温柔”对待刺客我还觉得残酷,阿政,我冤枉你了!
络腮胡如小山丘般轰然坍塌,几个手下仍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砍去。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
我突觉不对劲,那几个人目光呆滞,动作迅捷却很僵硬,还未等我看仔细,那几个弑主的手下又动作一致的将长刀横于颈前,同时自杀。
我后退了两步,蹲在墙角干呕起来。阿政,快来带我走!江湖太险恶了,到处是疯子神经病!
魅魈缓缓站起,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俯身轻叹:“早告诉过你要惜命,唉,其实我不喜欢让人死得这么难看的,谁让你不怕死的一直提及往事呢?”他状似怜悯地摇头:“此情此景应该唱《招魂》,我怎么唱起《山鬼》来了呢?”
我抓着案沿,脸色苍白的问道:“是你搞的鬼?”
魅魈呵呵轻笑:“只是一点阴阳术的小把戏罢了,吓到姐姐了?”
我扭头四周看看,客栈的其他三四个客人早不知何时溜得干干净净,只有我还傻不拉几的待在这里穷担心。
魅魈点了火把,跳着唱着,是最妩媚的声音,最妖娆的身段。尸体木屋燃起熊熊大火,他的红衣在火中飞扬,一片耀眼的火光中,他的声音丝丝缕缕传来,反反复复的“魂去来兮”。
这娃一定是受刺激了,咋看都不想正常人,我转念一想,好像我没遇到几个正常人,要么是欺师灭祖的混蛋,要么是贪婪残酷的暴君。
魅魈拍拍手,无声无息地靠近:“姐姐,我们走吧。”
步出客栈,我回头张望,烈火肆意,漫天铺卷,火星四散炸裂,木质客栈轰然倒塌。
唉!唉!秦魏交界处方圆百里唯一的客栈啊!这让长途跋涉的旅人何处休息?太不利于人口的自由流动文化的交流融合了。
魅魈沉默地走在前头,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话说我干嘛这么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考虑到我要是现在扭头逃跑……还是算了吧……
走了许久,我疑惑地问道:“我们不是要去魏国的安邑么?应该往北走,现在怎么南下?”
他打理着胸前的长发:“谁说我们要去魏国?我们要去楚国。”
“你不是说月沙宫是杀手团,它在魏国的吗?”
“情况有变,楚国照样有我的的手下。”他扭头看我,循循善诱:“我们一路北上,北方
是魏国和赵国,在秦魏交界处唯一的客栈突然着了火,你说,嬴政的人会去哪里找我们呢?”
你妈,太阴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