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Long Long Ag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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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逃跑。
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大，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兜帽，持续向前奔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的耳朵不在头顶，但无论到哪里、无论是什么生物都是排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隐藏着逃跑，找到没有见过他的样貌的地方，暂时落脚下来。
背后电筒的光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一道光向这边扫来，他立刻跑向路旁的墙，躲在后面。等到光扫过了，他也不敢舒一口气，再次不出声地跑动起来。
看到建筑物了。
他几乎要停下脚步。前方究竟是希望还是绝望？他现在又该如何行动？
背后的脚步声渐响，他不能继续停留，快速跑向那栋建筑。建筑物的底下被架空，用来支持的不锈钢管多而细，无法遮挡他的身影。
后方的人逼近了。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看到旋转式的简陋楼梯，他正要放慢脚步尽量不出声地上楼，突然改变了主意，改为躲在楼梯的后面。
只要那些人不改变角度朝这边看，他应该不会被发现。但是这太冒险了。楼梯仅仅能为他遮挡正面，而这楼梯又过于简陋，只有供人踩脚的档子，一旦有人登上楼梯向下看，就能看见躲在下面的他。
只能赌一把了。他眯起了眼睛。
他绝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
“看到那个不明生物往哪里去了吗？！”
“似乎是往这边来了！”
他的呼吸一滞。他刚才就没能甩掉后面的人，这使得他们搜索他的范围缩小了。
这对他并不是好事。
人声嘈杂。手电筒的光更加密集地晃动着，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头顶支持旋转式楼梯的杆子被照得明晃晃的，竟有种不现实的感觉。
“你们去那边看看！”
“再过去是学校，也去搜搜！”
电筒的光分散了，向不同的方向离开。他冷静地盯着这一切，心里满是祈祷对方就这么一去不返的念头。
——有一道光向这里来了。
他的心跳强烈到了极点，甚至让他担忧起自己过响的心跳是否会将那些人引过来。
电筒的光向这边步步逼近。
冷静。他告诫着自己，压抑住蠢蠢欲动的脚尖。
只是阶梯而已。他应该只是看到阶梯，想到建筑物内部搜寻。这是正面，他不会看到自己。要是自己一个忍耐不住冲了出去，那才是真的自投罗网。
——他想要活下去。绝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咚。
近距离听到的鞋底与金属接触的声音比什么都惊人。更何况这是寂静的深夜，他又处于当下这样一个状况。尽管对对方上楼梯早有心理准备，真正听到时他的耳朵还是猝不及防地抖动一下，几乎挂不住头顶的兜帽。
那人一步步向上。声音微不可觉地远离了。他也逐渐放松下来。
——那一瞬间，光猛地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想立刻逃走，然而浑身像是被光束禁锢一般动弹不得。他看得见世界在抖动——不，那是他自己在不住地颤抖。
时间仿佛过去几万年般的漫长。
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了。他无法自控地瘫软下去，直到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刚才大抵不过是上楼梯的那人累了将电筒换手，光束有那么一瞬间朝下。
缓过神之后便是强烈的窒息感。他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无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当即在喘息之前强迫自己停下，放慢放轻，徐徐吐出又缓缓吸入。这样控制着自己做着深呼吸，逃亡中一片空白的大脑也一点点苏醒，恢复了对当下局面的感知能力。
“找到没有？！”
“没有！会不会是看错了？！”
“说得也是……突然说什么看到狼人，也许是哪家的孩子在恶作剧吧。”
其中一个人抗议起来，“我没有说谎，也没有看走眼！那绝对是危险生物，万一窜进附近的居民区，又或者侵入学校……”
“博士~别在沉迷于外星人的研究了，没有外星人，也没人想侵略地球，你还是快点回实验室睡觉吧，明天大家都要工作的！”
“就是，研究所的大家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半夜跑出来吹冷风啊！”
那个人依然在抗议。但是人心已散，没有人再理睬他的言语。唯一还没走的一个人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博士，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躲过去了。
从刚才起他就没法控制自己的手脚了，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泠泠，就连胃也像猛然意识到没有问题、放心地绞痛起来。只有大脑更加飞速运作着。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刚才那些人的说法，这个三岔口分他来时一条和另外两个方向。他来的那条路不能走，没人能保证那个博士不会不死心地在研究室门口守候；两个方向一个是居民区一个是学校，居民区便于找到食物，学校便于藏身。
先活下来。活下来他才能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险些抑制不住喉咙口的尖叫。
“嘘。”
他勉强咽下了自己的叫声，连同自己窜到喉咙口的心跳。
面前的是长发的女孩。是因为她的黑发完全融入黑暗，自己才没有发现吗？不，这很明显是自己放松了警惕。
大意了。明明刚才还在危险边缘，却那么轻易地松懈下来，这是自己连过去狩猎中都不会犯下的错误。按这样下去死几遍都不够。因为周围环境太过超出预想，才变成这样的吗？
“别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并没有打算把你交给那些人哦。”
我睁开了眼睛。面前依然是那个女孩，而此刻她正冲着我微笑。
我扭过了头。事到如今只能尽量让她放松警惕，然后趁机会逃走……
然后我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随着我的动作，摇摇欲坠的兜帽终于滑落下来，露出了下面的犬耳。
——她会怎么办？尖叫的声音是多少分贝？是否会穿越无声的夜幕将研究所的人再次引回来？而自己的利爪，能否在她出声之前割破她的喉咙？
尖锐的指甲无声无息地袭向女孩的喉咙。
——在那之前，他的手腕先被制住了。他试着收回，女孩的力量超乎常理地大。
他绝望了。
女孩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口。
“跟我来。现在是冬天，你总不会打算在这样的户外挨上一夜吧？”
他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被拉着往其中一条路跑去。他想起来了，那条路应该是通向学校。
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一旦到了学校，没有人出来援助，他应该能找到下手的机会。末了只要想办法离开这片区域，把耳朵藏起来打听消息，总能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
然后他看见女孩丢出一个钩子，挂住了紧靠围墙的教学楼的二楼空调架。她拉了一把确认挂好了，就开始踩着围墙往上爬——手里还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比“逃不了”更显冒出来的想法是“遇到怪力女了”。直到被拖得双脚离开了地面，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用空着的手抓住墙壁上偶有的凹坑，踩着围墙跟着女孩向上。
女孩小心地避开围墙上的碎玻璃，用一只脚勾住空调架后回过头，向他伸出了手。他犹豫片刻，破罐子破摔地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
等到两人都抵达空调架上后，女孩气也不喘地用工具在玻璃上开了个洞，手伸进去打开窗栓，开窗跳进了教室。期间她的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根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反抗了，至少她没有立刻将他丢到那个博士面前，姑且是可以相信的人。而且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能力算是强的，但现在看来，想反抗这个女孩都不可能。
她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了上去。
他自觉地到她旁边的那张桌子，拉开椅子坐下。他过去就习惯了阶级，面对强者自然而然地约束自己的行为。
女孩从背后的包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手里。
他想立刻丢掉，然后在看清那东西时傻眼了。
——是一个甜甜圈。
他向女孩投去询问的目光。然而女孩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给我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女孩狡黠地勾着嘴角，“当然你愿意喂我我也无所谓。”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在看到食物后，稍微安分一点的胃又再次绞痛起来，像是要把自己消化掉。但是他不敢吃下去。
“没有毒？”
“警惕性真强啊，我还以为你只有外表像是被淋得湿漉漉的流浪犬。”
女孩毫不犹豫地矮身过来，一口咬上他手中的甜甜圈。
他差点手一抖把珍贵的食物掉在地上。女孩直起身子，挑衅似地看着他，“再犹豫下去我就全都吃完了哦。”
都做到这份上，他也不再犹豫，狼吞虎咽地解决了手上的甜甜圈。就算这甜甜圈有毒而对方是看准了没毒的部分咬下去的好了，再这样下去他大概先会被饿死。
然后女孩将背包甩到面前，打开。里面全是甜甜圈。
“……”她是故意的。绝对。
吃饱了之后，他起身换了离女孩较远的座位坐下，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现在你已经平静下来了，应该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吧。”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这么问的同时稍微露出了长指甲，但小心地隐藏着没让女孩看见。他对隐藏这一点有自信。毕竟过去狩猎多次，与人决斗决定事物的归属权时这些小动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女孩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以前是在什么样的地方？”
——是我先问的问题吧？
但是介于阶级关系，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又是一阵沉默，他最终妥协，“靠近都市的森林里。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而且这里的人头顶都没有耳朵……”
“在这个世界，头顶没有耳朵才是正常的哦。”
他大概也猜到了。但是在女孩的口中得到确认时，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说这个世界……是指和我所在的地方不在同一个世界上吗？”
“嗯，你的理解能力很不错~”
“我为什么会到达别的世界？”
“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事了，活下去并且寻找下去，你应该能找到自己穿越时空的真相的。”女孩拉起他的手，“跟我来。”
——她什么时候拉近距离的？！
越来越对面前的人感到不可思议了，但迫于力量他也只得跟着对方前进。在夜晚空无一人的校园里走动，简直像是拙劣的幻境般荒诞。
他们在教学楼中心的喷水池前停了下来。就算不用女孩说，他也能感觉到喷水池中异样的波动，似乎是有着什么。
“这是‘门’。”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和刚才显得不一样，似乎更加严肃了点，“在学校里发现‘门’时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就是这个让我明白有新的时空旅行者出现的。”
“‘门’？”
“每当有觉醒精神力的人出现，整个时空间会出现三扇‘门’。在不断穿越时空中你会优先前往属于你的‘门’所在的世界，而你要做的就是经过它，那样一来你的力量就会增强，而‘门’会在用过之后消失。随着旅行，你会慢慢觉醒不同的能力，所以现在还不用急。”
如果是过去，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一脚踏上水池的边缘。
身体微微前倾。
脚尖用力。
跳跃。
穿过喷水池的上空时他确实地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什么。
落地后他看向女孩。而女孩只是微笑。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身为一个时空旅行者，能遇到另一个时空旅行者是很难得的事啊。时空那么大，别提重逢，光是邂逅就已经太过珍贵了。”
“你也是时空旅行者？”
“跟你不太一样，我是死后会保留记忆重生的类型。”她微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帕托卡了，所以我算是你的前辈呀。”
“帕托卡？”
“那是个很长的时间单位。整个时空每隔极长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轻微调整，像是本来就活着的生物一样。我把那个瞬间的独特精神力波动称为一个旧的帕托卡的结束和新的帕托卡的开始。具体是什么感觉，等到你活到新旧帕托卡交替的时候，立刻就能认出来的。”
“除了你之外，也有别的时空旅行者吗？”
“有，不过就算是用帕托卡计算时间也已经记不清活了多久的我，遇到的时空旅行者也在两位数以内呢。毕竟并不是成为时空旅行者就能永远活下去啊。”
“会死吗？”
“身为时空旅行者，就只有时空旅行者能够杀死。但现在时空旅行者本身就很少，所以也不存在这个问题。”
——听她这样的口气，简直就像是真的杀过一样。
他的耳朵无意识地颤栗了一下。
然而女孩并没有在意。倒不如说，她明显看透了他的思考，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那么，就到这里了。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你也会很辛苦的，如果找到了办法，一定要赶紧穿越时空啊。”
女孩挥挥手，悠然地走向校门，翻过铁栏杆离开。
他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跟着翻过。
“我的义务也只到这里，剩下要看你自己咯。”
她不负责任地丢下一句话，转身。
“……等一下。”
“什么？”她回过头，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孩像是想起什么，眨了眨眼，“那个没有必要吧。”
“说不定以后会在别的世界相遇吧？”
“相遇了又会怎么样呢？”
——不是你自己说相遇很难得的吗？！
犬耳少年有些挫败，有可能的话希望时间倒流，他绝对不会把这句话再说出口一次……
“不过说得也对，不管身处世界和外表怎么变化，我总是用同一个名字。”
女孩自言自语着，自顾自地乐了。
他有一瞬间愣了神。
“我叫秋亦。”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Long Long A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