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桃心

4、4

　　第四章暗波汹涌

　　楼下薛洺舟已经带了众儿女入席，见到舒悯和薛明义一道，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舒悯你坐过来。”
　　舒悯打量餐桌上的桌位安排，父亲手边的位置两个位置空着，一个是薛明义的，还有一个，那是平日二太太坐的。
　　不过二太太已经不在，她的位置也一直无人填充，这些年薛明义不在家，也没什么时间需要一家人都聚齐了坐在一起。
　　舒悯犹豫，目光看向长桌尾那个空着的座位。
　　他觉得应该属于那。
　　薛洺舟催促着，“快，舒悯，过来坐这儿。”
　　薛明义旁若无人地入了席，坐在薛父右手边。
　　他的左手空着，舒悯为难地朝薛明义望去，见薛明义点头，这才过去落了座。

　　薛洺舟十分开心，难得长子历练回来，一家人又欢聚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庆祝的事。
　　他作为一家之主举起酒杯，“来，各位，明义难得回来，这次聚会，不单单为了给明义接风洗尘，以后一家人也要常常聚在一起，都是一家人，你们要多回来吃饭。”
　　这番话像是对所有人说的，但是其实也别有所指。
　　二太太所生的明利，明眸，明雪三人，除了明眸明雪早早嫁人住进了父家而外，薛明利早年就没有在薛家居住。

　　他少时还住在母亲家的宅子里，后来成人，自己有了宅子，也就搬出去一人居住了。
　　而舒悯寻常住学校，周六周日是往母亲家和父亲家两边跑的。
　　他楼上有一间小房，是他的卧室。
　　其余的房间都是大太太和薛明义的。
　　薛明义许久不会来了，他的东西一切都会在，女佣每日打扫，没人敢动。
　　薛明义才回来，也没别的住处，于是只能住家里。

　　薛明眸和薛明雪带了一双儿女回来，听到薛洺舟训话，两个女儿还有下面的小孙女小孙子们都老老实实应了，唯独薛明利，目光巡视了一圈桌上的人，没有搭腔，薛父看他一眼，也不表态。
　　这一个极小的细节引起了薛明义的注意，他皱眉，十分不满意方才薛明利的懒散傲慢态度。
　　要知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明显父亲是不会放纵薛明利如此放纵恣肆的。
　　这说明在自己不在家的这两年时间里，薛明利没少掺和家里的生意。不然父亲对他的态度改变也不会这么大。
　　薛洺舟对薛明利的态度有转化了，说明薛明利这几年在家里事务都处理的不错，能说得上话了，不然薛洺舟为什么容忍着他？
　　薛明义才回来并不真正清楚这两年的时间薛明利的根基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薛明利在家的地位得到提升，这可对薛明义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薛明义脸色严肃，低着头切盘子里的生煎小牛排，语气闲闲，“二弟，父亲问大家话，为什么就独独你一人不回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愿意多回家来看看父亲，还是我回来了，你就不愿意回来？”
　　他语气冰冷，话带讽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一向看不惯二太太所生的几个儿女，不过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讲这样话。
　　谁叫他母亲还十月怀胎怀着他的时候，父亲薛洺舟就已经跟二太太勾搭上了呢？

　　薛明义和薛明利这两名字一听就知道是连着取得，两个人实际上年纪相差也不大，横竖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相左。
　　薛明义五岁没有了母亲，没想到大太太前脚才走，二太太后脚就带着一儿一女，还微微挺着一个肚子就搬进了薛家。
　　薛明义那个时候讨厌死了二太太这一家人，但是偏偏薛明利跟薛明眸又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母亲，他年纪小根本无法撼动二太太的根基，于是他天天就在家使坏，还差点把还怀着孩子的二太太害死。
　　最后是以薛洺舟把薛明义吊起来打了一顿而收场。
　　至此之后，薛明义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从小到大，他最恨的人就是二太太一家，而她所生的三个弟妹，也让人看不顺眼。
　　薛明义，薛明利，薛明眸，薛明雪，名字四个人都是连在一块，整整齐齐，但是兄弟姊妹并不同心，在薛家时间长的老人知道他们几兄弟各自为营，唯有一个小儿子孟舒悯会从中做调停。
　　小少爷舒悯好说话，人也秀气温和，从不给别人难堪，下人们都喜欢他在家。主要他在家，一般这个家里出不了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

　　薛明利听到薛明义指名道姓点自己的名，当着全家人的面，还有明眸明雪的丈夫也坐在席间，这样提名指出来，如果说还不是找茬，薛明利是傻了才会信还差不多。
　　他讽刺笑了笑，坐在面的薛明义姿势优雅地把牛排切下，送进嘴里，仿佛刚才只是聊家常，根本没有找茬的意思。
　　但是听得明白的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悯已经停下了刀叉，微蹙着眉，显得跟担忧的样子。
　　薛明利看着舒悯就笑了，问他，“舒悯你停下不吃了是为什么？你大哥这是拿话在赶我走，又不是赶你，你怎么不吃了？你好生吃你的，别担心，这家里的人啊，就算是我们都没饭吃，你大哥也会保证你有一口饭吃，我说是不是大哥？”

　　薛明利嬉皮笑脸地望着薛明利，并不怕他，薛明义果然眉头皱的更深了，说话几乎是带着刀，“我跟你说话，你别把舒悯当枪使！”

　　“不敢，我怎么敢把舒悯当枪使，”薛明利立刻否认，态度却跟他的语气截然相反“舒悯是你心头肉，大家都知道，把他拿枪使，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薛明义皱着眉头，眉心快要揉出血来，他正欲发作，薛洺舟跟孟舒悯同时都开口了，“你们两个够了！”
　　“哥哥，你别生气。”

　　安静吃饭的全家人都抬起头来注视着脸色黑沉的薛老爷子，没人敢说话。
　　他看了一眼瞬时恢复安静的餐桌，语气很不好，“你们两个，吃饭完来书房找我，”停了停，又说，“全家难得举聚齐吃一顿饭，你们消停会儿不行吗？”
　　餐桌上的气氛又凝固了一会儿，才陆续恢复了进餐。

　　舒悯坐在薛明义对面，他的左手边就是薛明利，薛明利目光阴晴不定地盯着薛父看，薛明义则沉默不言，东西也不吃。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脸色不好卡，舒悯柔声劝薛明义，“哥哥，别气了，吃饭吧。”
　　然后又跟薛明利说，“二哥，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大哥一直都住在家里，爸爸是觉得你们平日都不爱回来，所以才叫你们常回来。大哥现在已经回国了，如果你也能常常回来陪陪爸爸的话，他会跟开心，你能常回来看看，跟大哥的感情也会好些。”
　　薛明利对这话不当真，但是不妨碍舒悯说话就是让人心情舒坦。
　　笑起来，伸手捏了捏舒悯的脸，“舒悯你真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也是你大哥的暖心人，”然后站起来把面前的盘子一推，“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以后有机会碰头。我有些事，先走了。”

　　看着他扬长而去，薛洺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舒悯偷偷给管家使眼色，让他把薛洺舟的餐盘撤走了。
　　然后眼神一直放在父亲身上没有离开过。
　　这样全家人一起聚会的晚餐，还是头一回薛明利缺席。
　　他吃到中途突然离开了，这给薛洺舟很大一个耳光，简直挑战了他的权威。
　　所以薛洺舟脸色不好看，舒悯叫下人给他上了清咖啡，又赶紧吃完了晚饭，薛洺舟跟薛明义上楼谈事情的时候，薛明义一把拉住舒悯，狠狠跟他说，“你以后少帮薛明利那混蛋说话！”
　　薛洺舟已经进了书房了，舒悯看着他走开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整个人笼罩在薛明义的高大身影里面，“我没帮他，我只是不想看你们吵起来，你们吵起来想什么事，那么多人都看着，多丢人，而且父亲也下不来台，你以后要千万注意。”
　　舒悯压低了声音，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这里人少，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压低，好像怕人偷听了去了似得。
　　薛明义却在记恨刚才他被薛明利那混蛋摸了脸那一记。
　　他咬牙，醋劲极大，“总之就是不准你帮他说话，你以后少跟他接触，听我的，知不知道！”
　　薛洺舟身边的老人刘叔这时已经出来了，舒悯挣脱薛明义，匆匆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给父亲和薛明义泡了茶，端进书房，不让外人打扰他们谈事情。
　　薛洺舟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和悦，看着舒悯，问他，“小悯，今天还回不回你母亲那里？”
　　舒悯倒好茶，“不回了吧，哥哥回来，今晚就在家里住。”
　　薛洺舟笑着点头，“那好，等我跟你大哥谈完事，就叫他去找你，你们兄弟也很久没有一起说过话了，今晚正好可以一起聊聊。”
　　薛明义接过舒悯递来的茶，放在嘴边喝了一口，走过这么多地方，始终还是舒悯泡得茶最入口。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舒悯，倒是舒悯，被他若有实质，但是又探究不清背后意义的眼神弄得颇为不自在。
　　父亲在前，他也不好问薛明义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洺舟说，“好了，小悯，你先下去吧，把门关上，让我跟你大哥说说话。”
　　舒悯知道这个“说说话”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内容，他鞠了一躬，默默退出来。
　　站在门口守着的刘叔迎上他，好心解释道，“小少爷，你知道，老爷是不愿意让你沾染那些东西，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老爷这是为你好。”
　　舒悯低头抿紧了双唇，“是，我明白的，刘叔。”
　　刘叔跟着薛洺舟多年，算得上是最为衷心深受薛洺舟信任的老人。
　　在薛家，长子薛明义有些不知道的事情，刘叔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薛明义，薛明利，还有孟舒悯长大，孟舒悯一直被隔绝在薛家的世界之外，薛洺舟这样做为了保护他，他如今才能长得这么好。
　　舒悯离开之前又说，“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刘叔，爸爸这么多年为了保护我，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吗？不让我接触家里的生意，还供我读书，我又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完，他就仓皇走掉了。
　　刘叔一脸惊异，没想到舒悯居然也会有这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