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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跟踪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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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厚重的云层被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微弱的阳光稍微驱散薄雾。
聂晚意开车前往大学的解剖室,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大约半小时的路程,所幸并没有堵车,聂晚意在二十五分钟后到达大学,随便抓了个学生问了解剖室位置就直奔解剖室去。
突然看见顾庭恪朝对面一栋楼走去,行云流水的毓秀楼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刚才那个学生明明说解剖室在最北面,可顾庭恪现在明显是往南走,聂晚意在心里叹气:现在的孩子都没有诚实这东西了吗……
聂晚意停了一下,随后跟着顾庭恪上了楼,他在电梯前停了一下,然后绕过电梯,径直走进了楼梯间。
难道他要爬楼梯?也罢,反正他不在解剖室,验尸也无法进行,索性就跟着他身后一层层往上爬。
顾庭恪脚步平稳的一阶阶往上,每层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会有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跟得太紧会被他发现,所以聂晚意刻意与他保持半层楼的差距,脚步声先是平稳稍快,接着就开始慢下来,于是聂晚意也开始放慢脚步,一点点等他先走。
13楼,聂晚意沉重的喘着气跟在后头,突然就感觉脚步声停了,一抬头就看见顾庭恪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的最上层,睥睨苍生般俯视着她,把像跟踪狂一样的她逮个正着。
“聂小姐还有一大早爬楼梯的好兴致?” 顾庭恪的表情依旧清冷淡漠,低着头看她时,明明是戏谑的语气,却莫名让人觉得颈后泛冷,静谧的楼梯间倒像是个曲折的解剖室。
聂晚意白皙的脸窘迫的脸发红滚烫,沉重的喘着粗气,原本包裹住整张脸的围巾已经解下来搭在手臂上,狼狈十足的站在最下层仰望着他。聂晚意抬手擦了下汗,口头却狡辩:“我第一次来大学不认识路,顾医生介意给我带个路吗?”
沉默。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毫无人声的楼梯间里寂静无声,楼下偶尔有一两下高跟鞋踩踏的声音,清脆可辨。
两个人在楼梯间里沉默对峙,长久的沉默让聂晚意觉得心慌,于是她率先打破了僵局。
“顾医生,徐队长说解剖时间是十点半,现在已经十点四十八了,你看要不要……”
“你先走。”顾庭恪已经走下楼梯,站在同一层楼梯上,他的身高很高,像一堵墙一样遮住聂晚意面前的阴影。
“什么?”
不就跟在他身后一会么,又不是跟踪,果然就像传闻里说的那么小气,睚眦必报。
“先走就先走,没人问路还不能找地图了么,心跟针眼一样小。”聂晚意嘟囔着,从包里翻出手机开了地图,上面指示解剖室在最北面,那个学生说的是对的,顾庭恪来这儿也许是有事。
聂晚意看完地图迅速绕过顾庭恪,朝电梯口走去,没想到擦身而过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你好像对我很好奇?”顾庭恪说。
略带锐利的冷漠眼神,晚意突然觉得他这个眼神像是打量尸体一样,手却没有松开的打算。
聂晚意的右手被他死死钳住,后背抵在楼梯扶手上,铬的脊椎骨很疼。
顾庭恪的身体稍微前倾,这个姿势让聂晚意觉得有点暧昧,整张脸涨得通红,牙齿不自觉轻咬着下唇,形成一个小小的白色凹痕。
“我……你不知道我们科里的未婚大姑娘们对你都很好奇吗?我只是其中一个。”聂晚意屏住呼吸,严肃的说。
发觉顾庭恪的手稍微松了一点,聂晚意又继续道:“她们表示,如果能跟你一块吃顿饭,少活三年都愿意。”
那双手彻底松开,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的勾唇看着她。
聂晚意在心里腹诽,果然,这种人就是喜欢别人夸他,果然,越帅越优秀的男人就越自恋。
“还不走?”说着,顾庭恪率先往电梯口走去。
聂晚意捡起掉在地上的围巾,小跑着跟在顾庭恪后头,等上了电梯之后,晚意和顾庭恪各自占据一个位置,空旷的电梯四周像镜面一样将他的侧脸照的一清二楚。
他今天穿着白色立领衬衫,外面搭配了一件深蓝色西装,嗯,比当年更好看了。
“顾教授,你不是来这里拿东西吗?”
“不是。”顾庭恪简短的回答。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哦,我迷路了。”顾庭恪说。
迷路?看着他的表情,很正常啊,没有窘迫没有尴尬,聂晚意不禁觉得自己刚刚可能听错了。
但是确实这又不是往实验室去的路线,难道真的是迷路?
“啊迷路,嗯也挺萌的……”聂晚意眼睛微微弯起来,笑了笑。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跟到十三楼。”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顾庭恪率先走出电梯,步履沉稳。
“……”
他的意思是说,是他发现了自己跟着他,所以他才爬楼梯的?
聂晚意追出电梯,这次他却仿佛有如神助般,连弯路都没走直接就到了解剖室。无比坚信他刚才根本是在耍自己,他怎么可能会迷路,那比他其实平易近人更加不可信。
顾庭恪丢过来一套淡青色的解剖服,第一次进解剖室,浓重的消毒水味里仿佛充斥着尸体的腐味。
跟在顾庭恪身后,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紧张。
尸体已经被放在了解剖床上,江佑杰的脸雪白僵硬,没有一丝生命体征。
生命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毒药,利器,殴打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轻而易举将人置于死地。相反聂晚意的复杂的心理活动,顾庭恪的表情严肃而沉静,动作利落迅速,一丝不苟。
尸表检验的程序是从上到下,从外到内。
“验尸对象,江佑杰。解剖时间,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九点四十分。”汤峪站在顾庭恪旁边进行详细的验尸记录。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伤痕,排除外伤致死可能性。指甲修剪整齐,没有皮屑残留。右臂上有已愈合的牙痕,初步判断起码三到五年。后颈下有一块凸起,应该是小结节或是肿瘤之类。”顾庭恪说。
“口鼻腔未见损伤,颈部皮肤未见损伤、淤血,眼睑内无出血点,排除窒息死亡可能性。”
顾庭恪接过汤峪递过来的手术刀,从死者左侧耳后开始下刀,利落的一刀划至右耳侧,刀子划开头皮时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解剖室里分外清晰,将头皮上下翻开暴露颅骨,用电动开颅锯轻松的取下颅盖骨。
即使隔着口罩,依然能闻见强烈的气味,脑组织大喇喇的摆在眼前,聂晚意的胃忍不住翻腾起来。
顾庭恪发现她的不适,头都没抬:“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尸体都受不了怎么来看验尸?”语气里不无讽意。
“一个人对一些事物有恐惧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能镇定自若的取下颅盖骨,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没有害怕的东西的顾医生。”聂晚意仍旧反讽回去。
“是么。”顾庭恪宽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一双清俊狭长的眼睛在外面,还带着防菌眼镜,听见这句话稍微挑了挑眉。
“那我们继续?”顾庭恪说。
聂晚意转过头来,刚想接话,就看见他一刀花开了死者的胃。她瞬间胃液翻涌,全身麻木。
“素质不错。”顾庭恪说。
聂晚意好不容易忍住了呕吐,艰难的说:“现场没有指纹,死者身上也没有指纹,会不会这个案子其实根本没有凶手?”
“根据死者胃里消化情况来看,遇害时间应该是刚吃过东西不久,从这段时间里排查,应该不难找出凶手。”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切开了死者的其他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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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时,大学里的园丁正在修剪草坪,相对于解剖室里的气味,晚意深深的呼吸一下,觉得闻着青草香简直就像是重生了一次。
根据顾庭恪的验尸结果来看,只要查出江佑杰死前见过什么人,凶手肯定是其中之一。聂晚意一看时间都十二点半了,刚把车倒出来,就接到许芽芽电话。
“晚意,你那边怎么样了?我等你一起吃饭。”
“你别等我了,我不饿。”算了,刚看完一场解剖,三天内都别想有食欲了。
许芽芽突然像恍然大悟般叫起来:“你是不是和顾教授一起吃饭去了?约哪儿了啊带我一起啊。”
“我跟他一共没说过十句话,还约吃饭,你想哪儿去了。”聂晚意说:“芽芽我这边有电话来,我先不跟你说了啊。”
自动屏蔽许芽芽张牙舞爪的抗议,聂晚意划过插播提示接听:“妈,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唐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大高兴。
聂晚意赔笑道:“不是的妈妈,我巴不得你有事没事就找我,不过我现在在开车,没空跟你聊啊。”
唐荇说:“哦,那你就把车停到一边去跟我聊嘛。”
“……”聂晚意觉得她肯定有事情想说,只是没想到怎么开口,自己的妈妈她还是很了解的:“妈,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开门见山,要不待会我真没空跟你聊了,昨晚昊维的江佑杰被杀了,我赶着给徐横舟送报告呢。”
唐荇想了想:“江佑杰死了?我前几天跟你弟去逛街,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吵得挺凶的,好像叫成什么。不过不管了,我这边有个小伙子人不错,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见见?你也不小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你爸在一起了,你也不要总……”
“妈我这边马上要开会,先不跟你说了啊,有空我一定回去,就这样。”聂晚意迅速挂了电话,心有余悸的长舒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她怎么能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相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