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白雪泥

2、中

　　三日后便是登基十年的日子了，伊力萨王在御书房的大书桌前用力揉了揉眉心，半月来事务愈来愈繁杂，然而多数都是关于庆典的事，他没料到他的臣民们会如此重视这个日子，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看待。他们设计出各式各样的方案流程，当然不乏精彩与奢华，经常务大臣筛选过后仍然有数不清的奏章等他过目与批示。
　　“这简直比如何攻下一座城池或者与一个向来交恶的国家建立外交关系还要复杂一百倍。”国王咬牙切齿恶声恶语道。
　　停了一时，他拿起又一份文件。
　　“贡品？该死的！”国王终于忍不住骂出来，眉头都快要纠结成一团了，猛地一扯手边的召唤铃，突兀刺耳的铃声自走廊传出去老远。
　　王宫总管战战兢兢地小跑着来了，国王的拉铃通常都是温和有节律的三声短音，而今次的铃声是充满不耐烦的刺耳的长调，无疑国王此刻已生气的控制不住拉铃的手。他不常见国王发火，但这不代表他有勇气面对国王的怒火。
　　“陛下？”总管躬着身滴汗，希望自己还来得及补救。
　　“这是什么意思？！”国王摔下来一叠文件，“这些东西还需要我来看吗？你就不会给我代办了？莫非我还得陪你去清点一番？！”
　　总管匆匆扫视过那份文件，流下来的汗几乎让他看不清楚，不过他好歹看到了第一页上的一些内容，判断出那是各领地大臣与邻国友邦为即将来临的大日子而呈的贡品清单，足足有三十几页纸。
　　总管偷偷看了国王一眼，后者脸板的铁硬，眼睛在冒火，他吓得跪倒在地，到口边的辩解也统统咽回了肚子。
　　“好了，你去吧。”过了好久国王才再次开口，怒火消失了，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低沉与疲惫。总管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他的国王一眼，伊力萨王用一只手支住了额头，眼睑下垂，表情显得有些模糊。
　　总管带着困惑与担忧走出去了。在长廊的拐弯处他迎面碰上了一个人，伊锡利恩的领主法拉米尔。
　　“伊力萨王在吗？”
　　“陛下他在……”总管犹疑了一下，“他好像情绪不太好。”
　　“为什么？”法拉米尔诧异。
　　“这个——”总管递过厚厚的贡品清单，“他看到这个后发火。”
　　法拉米尔接过来一看：“贡品，他看到这么多贡品，足足比往年多出三倍，而不高兴？或者是因为伊锡利恩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像样的贡品？”
　　“表面上看，陛下是为这份清单发火，可是我猜，他并没有仔细看内容，以他当时的情绪，如果仔细看了，不会不留下翻动的痕迹。可是以往每年他都有看贡品清单的啊，无论贡品丰富还是简陋，从来也不曾发火。”
　　“那么一定是有其它的事情烦扰着他了。”法拉米尔笑了笑，递回清单，拍了拍总管的肩，转而向御书房走去。
　　“进来！”御书房内传来闷闷的声音。
　　法拉米尔迈步走进。“陛下。”他行臣子之礼。
　　站在窗下的人王回转身来，眼神微微一个跳跃，上前扶过了他：“你怎么来了？”
　　法拉米尔微笑：“我与伊欧玟去中州各地游历了将近半年，三日前才返回伊锡利恩，因为旅途中遇到许多趣事，今日特地来与你分享，不知陛下可有兴致？”
　　“你可遇到……”一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险险刹住，“……遇到什么趣事？”
　　法拉米尔说了很多，那些的确算得上是一些趣事，可是伊力萨王听得心不在焉，游历中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事情，他自己亲身经历的还少吗？法拉米尔想必是听了总管说自己情绪不好，企图来安慰自己的，可是他的效果还真不怎么样。他叹了口气。
　　法拉米尔停住了，打量伊力萨王一眼，终于说道：“王宫总管告诉我你之前在发火，我能知道原因吗？”
　　国王冷哼了一声：“他倒学会诉苦了么？”
　　法拉米尔微笑：“我猜陛下是因为罗翰国贡献的宝马不够威风，仅仅三百匹的数量也太少了？”
　　“没有的事。”
　　法拉米尔继续微笑：“那么我猜陛下是因为矮人这次送的宝石虽然数量庞大，但其实没有多少是足够精致珍贵的？”
　　“没有的事！”
　　法拉米尔还是微笑：“那么，就一定是为了伊锡利恩没有呈送贡品而生气了？”
　　“没……嗯？我倒不知道伊锡利恩没有呈送贡品。不过你也该知道我对所谓贡品向来并不在意，那些，都是国家与人民的。”
　　“话是如此，但伊锡利恩绝不能有特殊，我们因为在旅途中耽搁，贡品之事才有延误。但请陛下放心，伊锡利恩的贡品两日后便会呈上。现在，我即刻回去准备。”法拉米尔仍然有礼有节，面上的微笑保持得十分之好，好的有些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