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十七更 清灵香 ...
-
这样深情的画面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梦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她必须赶快找到最后的一捧尘埃,为此,她决定利用眼前的这个男人。
梦境里的昼夜和外界没有什么差别,现在正是阳光刚刚开始集聚热量的时候,雪白的墙肆意的浸染在明媚的光芒里,反而显得梦有些暗淡失色。她收起了往常嬉皮笑脸的常态,笔直的站好,一身蓝色的衣服静静的垂在脚踝边,那样子就像要扎根在脚底的青石板里,任尔东西南北风,也不动一分。
“知道这里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能肯定的说尘埃在这的人更加不一般。既能找到梦境,又肯定地说尘埃在梦境里的人……”说到这,梦故意停了下,眼神盯着两步外的男子。她并非在等男子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事实上,她不相信那个男人可以和她到达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
梦继续道,“既能找到梦境,又肯定地说尘埃在梦境里的人,不是一般的厉害。”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仍死死的盯着男子,字里行间,透着的不是敬佩之意,而是浓浓的讽刺。
如果什么事情能让梦愤怒到平静的拐着弯的表达情感,那一定是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事情。
黑色的瓦沉默地栖息在墙头,累极了的鸟儿也不如它显得倦怠。瓦片的斜下方,片刻前还在为该如何编造谎话的发倾,下一秒脸上绽开了从未有过的笑颜。如果说之前的笑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藏着勾人魅惑的神秘感,那么这一次的笑,便是盛夏里摇曳的紫阳花,流华溢彩,叫人欲罢不能。
他不止笑了,还低下头饶有兴致的摸了摸赤色外袍袖口上流畅的纹路,假装不解其意的装傻道,“怎么说?”
简单的三个字,经由发倾的嘴,是说得抑扬顿挫,硬是从相貌平平的寻常妇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身段玲珑,丰姿绰约的窈窕佳人。
梦也没有再绕弯,正了正脸色,松了松蹙紧的眉,严肃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傻傻愣愣的把命双手呈上。这里已不是无忧无虑的仙境,这点我想你很清楚。”
“说得不错。”发倾甩开袖子大声叫好,仿佛他只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热闹,那程度不亚于说书先生讲到最精彩地方的欢呼声。
日字下头,发倾的欢呼声穿过梦的身侧,不知道要去往何方。而另一方面,一缕似有似无的清香渐渐于两人所处的地方为中心慢慢弥散开来。
两侧民房的墙面白晃晃的,此刻变得有些刺眼了,那种感觉,就好比是在阳光底下照镜子,平白生出一种晕眩。
无声无息,就在梦还在为眼前的男子的镇定而恼怒的时候,那缕清香大有作怪的势头。
空气里,似有无形的绳索一点点悄无声息的纠结拉紧,一个技术娴熟的织网渔夫估计也要自愧不如。它们按着常规的线路,温顺的布置着死亡前的会场,复杂的线路是它们生来被赋予的行刑前的义务,一种神圣的仪式。
梦拔出定住的身子,朝着发倾站着的方向迈开了步子,夹着的青石板小路,一直通到这片房屋的尽头,那里会有台阶,上了台阶向左拐,就能看到这一区域里最为宽阔的一个湖泊,小时候,她常常到那里午睡。梦回忆着记忆里宽阔的湖泊,经过发倾的时候连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忽视了还有另一个的人的存在。
被冷落的发倾倒是不太在意,他自在地踱着步子跟在梦身后,距离始终控制在一米左右。梦走的快,他便快,梦放慢步子,他也乖乖的放慢步子,如果不是知晓彼此的来历,这放在大街上就是典型的追求戏码。纨绔自恃的富家子弟偶遇性格骄纵难驯的野丫头,不弃不馁地跟在姑娘后头,并且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加上发倾刻意松散的衣着,举止投足间,无不溢着风流不羁的味道。
他们一前一后,长长的绵延的白墙跟着在身侧流动起来,脚底的青石板齐齐往后退,不一会刻着流纹祥云的石砌台阶就清晰的移到了眼下。
梦脚上是一双淡蓝色绣鞋,鞋底不算太薄,但还是在触及石阶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徐徐地攀着小腿往上爬。
“这寒气比当年更胜一筹。”梦不费吹灰之力地蹭蹭蹭踩着第一个台阶凭空踏着空气直上到最高的台阶,一个下脚转身定在石板地面上。
少女气定神闲的俯视着还悠悠得看好戏似的站在台阶底下的男子,不加描画的柳叶眉微微向上挑了挑。少女的视线不出意料的越过了男子颀长的身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男子身后不到五米处的空中。
“别动!”梦发出了对男子的第一个命令,“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进来。”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光是凭那小小的一块地方聚集了那么多浮象殿里清灵香就可以断定,他们已经被列入了阎王簿。
早些年,同任何地方的任何寺庙一样,浮象殿是梦境里最大的一所寺庙,日日香烟缭绕。不过,今日已非昨日了。
台阶底下,发倾挑着两根手指旁若无人般的解开腰间赤色外袍的绳结,完全没有把那句为他着想命令听进去的意思。如玉般泛着光泽的胸膛在脱离了外袍的束缚下,又无顾忌的往外拓张了一寸。
“拿着!”发倾偏了身,把脱下的袍子往梦怀里一抛。
少女接过飞来的柔软的布料,手尖埋在布料里,快要融化在里面,那是极其温热的还残留着男子体温的触感。手指间的温度,萦绕在鼻尖的淡淡槐香,无不悄悄蚕食着少女原本清醒的神智。
“你——”梦挣扎着把快要陷在那种奇怪沼泽里的神智及时拉回到大脑,身体却一时还没恢复清醒,那一个“你”字,竟拖着绵绵软软的小女子的娇嗔,像是身体不留情面的扇了大脑一个耳光。
伫立在阳光底下,台阶前的青石板闪着夺目诱人的光,发倾自除了身上多余的累赘,顿感无比轻松。
“你们连以真面目示人都做不到,就不要怪我。”
说是迟那是快,清灵香们于空中兜转了没多久,刚要俯冲网住发倾的时候,男子一个高跳,旋身飞踢,竟将布好阵的网兜重又踢回了两米高空。
“梦!”发尾的铃音一个震响,就在发倾落地的一个刹那,熟悉的情节如流云过目,那个他唤了无数次的名字,再一次回荡在耳边。
几乎是在男子落地的同时,梦喊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衿扇!”梦揽着袍子,空出的一手于空中描画出一道半圆的弧线,金色的扇叶以青石地面为起点,在无形空气里展开繁细扇面,锋利如刀刃的气流一触即发,隔着扇骨两道并作一道,直上云霄。
手起手落间,清灵香们精心织就的刑网已灰飞烟灭。
香气消散后,巷子还是那一个巷子,梦收回扇子,扇骨贴着手心的冰冷叫人害怕。
既是同一个人,为何感觉住着两个不同的灵魂……?
梦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