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戴尔工作日志》幽疏桐

5、5

　　我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了药，平复了一下呼吸敲响了门。
　　门那边回应我们的是短暂的安静，我和费伦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还好领主让我们进去的声音及时阻止了我俩如同伊露维塔创世一样创造出别样的脑洞。
　　我进去的时候，领主正坐在窗户旁边，搭在橡木椅子扶手的手上端着个酒杯，另一只手撑着额头，深邃如夜幕一般无法窥探的目光睨过来，我听到了自己脑袋里某根神经绷断的声音，维拉，难道我刚才推开门的方式不对？领主那个眼神颇有精灵王的风采，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被瑟兰迪尔王附体了。
　　我下意识地转过眼神去寻找另一位伟大且危险的精灵，然后，我不得不深刻地检讨了打扰千年老精睡觉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很明显，微微狭起的双目嘴角抿起的弧度无不很明晰地告诉我，被打扰到睡眠的瑟兰迪尔王很不满意，我厚脸皮地转身去看费伦，你家大王你来安抚。
　　费伦生无可恋地瞪了我一眼，在一眨眼的时间里酝酿了表情，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费伦对着他家大王飚眼泪，我被惊呆了，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我看见他流泪的次数比之前两千九百五十二年还要多，费伦为了安抚他家大王也是蛮拼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被他惊了的精不止我一个，在费伦飙着眼泪痛诉他家大王不考虑身份大局等等恶劣行径的时候，我耳朵里听到了领主被酒呛住的咳嗽声，眼睛里看到了就算半躺在床上仍旧有一个很明显后退防备动作的精灵王。
　　我第一次知道费伦其实也是个话唠，我们仨精就那么沉默地听他毫无章法理不清时间线的各种控诉，期间包括了他家大王早几千年斗巨龙、以身犯险引诱戒灵现身、不要命了救治莱戈拉斯王子、好不容易肯来瑞文戴尔力量都没恢复就跑去打怪、打怪没升级就算了为了救个小诺多差点清了自己血槽，差点清血槽也毕竟是差点刚杀完半兽人就跑去给小诺多续命基本上就告别差点了……
　　这些事估计领主是都知道的，因为他一直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除了偶尔喝口酒，没有任何表示。
　　费伦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劝说他家大王以后别这么作了，他不能想象没有瑟兰迪尔的林地王国是什么样的。
　　我默默地想我也无法想象没有领主的瑞文戴尔是什么样的，所以完全能够感同身受费伦的心情。不过费伦这是憋了几千年的话没地儿吐槽啊！可怜的费伦！！！
　　在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之后，领主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看着我手里的药，说我拿错了，让我跟他重新去取。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感觉是看完了一出好戏该散场了，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地送给费伦一个感谢的眼神，就急匆匆地追出去了。
　　我当时另外一个感觉就是：不对啊！被吐槽的对象反应这么平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啊！
　　可是从那儿往后我就没看见费伦，我心里莫名不安。
　　没有了费伦做传话筒，我抓狂了几天，毕竟精灵王的高冷挑剔还是客观存在的，哪怕他卧病在床，丝毫不影响他每天挑战我的崩溃底线。遇到事情照旧去请示领主，领主恢复最初的云淡风轻说了一串让人云里雾里不是yes也不是no的话，最后我总结了一下就一句话：可着他作。
　　我凌乱得灵魂都快飘去曼多斯了，有气无力问领主他究竟还能不能和瑟兰迪尔王做朋友了？瑞文戴尔和幽暗密林还能不能友好往来了？
　　领主反问我在他和瑟兰迪尔是朋友的这几千年里，瑞文戴尔和幽暗密林有过“友好”往来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往来是不少，令精身心愉快的不多，林地王国的精灵都深得他们大王真传，每次往来都含蓄地表达着恨不得刮地三尺的欲望……以及他们那位刻薄毒舌永远他最有理的王……
　　可是不对啊领主！我在迟钝了这段日子之后终于幡然醒悟，不论如何，您也不能拿瑞文戴尔给你和精灵王的个人恩怨灭火啊！
　　领主呵呵表示瑟兰迪尔有数，气顺的差不多了，就不折腾了，再折腾不符合他精灵王的身份和气度。
　　我也呵呵了，您从哪儿看出来瑟兰迪尔王在意他精灵王的身份和气度的？
　　领主抿住嘴酝酿了半天，觉得我给他提了一个需要结合宏观与微观进行客观分析的问题。
　　我迅速满血复活，转身离开，我不能够对带给瑞文戴尔安宁的领主大人无礼，虽然我对他没有任何底线的退让感到不满。
　　即便我也觉得领主没敲门就冲进精灵王的房间看到不该看到的事并且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完了精灵王整场表情微妙的窘态很不应该，但这是他们的个人恩怨。
　　重要的是，为什么领主你办砸了要我去顶？这不符合瑞文戴尔的规矩！！！
　　我真是太忙了。都没空去找费伦，主要是没那个胆量去直接问瑟兰迪尔王他把费伦怎么了，我还没活够，不想和曼多斯谈人生。

　　精灵王的恢复能力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不到半个月，他脸上重新有了血色，然后一大一小两个走路还都发飘的精灵就又扎进树林里了，费伦也回到我的视线里，除了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没别的变化，这让我略微放心的同时又觉得忐忑。我不太放心精灵王和萨米尔，于是决定跟着他们，起码瑞文戴尔和幽暗密林的精灵数量上要对等，至于其他的工作，格洛芬德尔又不是吃干饭的，除了偶尔出去打打不长眼误入瑞文戴尔的怪，他已经闲了太久。
　　作为一个顽皮的小精灵，萨米尔已经得到了教训，不过，他的朋友因为他而受伤似乎比他自己差点死掉更让他记忆深刻。我觉得瑟兰迪尔王对于小精灵每隔一会儿都会抬头忧虑地问他伤口疼不疼这件事表现出了精灵王该有的气度，每一次都能耐心地给他回答：不了，谢谢你的关心，萨米尔。那语调优雅从容得能让精心尖微颤，这样过了一天之后，我深深觉得萨米尔如此频繁的询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故意的。
　　回去吃饭的路上，我摸着我快被磨出茧子的耳朵，我怎么不知道费伦家大王这么好的耐性。
　　费伦呵呵着表示那是你没看见我家大王是如何抚养莱戈拉斯殿下的，那简直是超越了你认知极限的耐心。
　　我想了想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家王子殿下小时候是不是个熊孩子？
　　费伦看着前面远远悠哉自在溜达着的俩精灵，小声告诉我：不是，现在也挺熊的。
　　所以，这才是精灵王吸引小精灵的原因所在？被儿子千锤百炼出来的精灵王拿下任何一个小精灵都不在话下了？
　　不过……我忍不住岔开话题问费伦他失踪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
　　费伦那张羞羞涩涩的脸白了又红，有些哀伤地叹息：被王流放了。
　　我感受着额角在抽搐，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费伦用他那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犹豫了好一会儿问我：林迪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吾王不高兴的事了？
　　维拉啊！我谨遵领主教导可着精灵王挑剔作，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了？
　　王说他不喜欢和怯懦的精灵打交道。
　　费伦说得吞吞吐吐，我听得心塞塞的。
　　怯懦泥煤啊！我还要怎么勇敢啊？我都勇敢地替领主顶缸了，还得怎么样啊？总管不是这么做的啊喂！秘书也不是这么做的啊！瑟兰迪尔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挑唆费伦和我的关系？
　　泥煤，瑞文戴尔这活儿是真没法干了！！！
　　我捧着我崩溃到稀碎的心去找领主辞职，隔着桌子看着领主令人堪忧的发际线，我那该死的责任心又占了上风，辞职改口成了请假，对，我要请假，我已经全年无休兢兢业业工作了几千年，埃尔隆德大人您应该让我歇歇了，我攒的年假不多，也就几百年吧，中土那么大，我还是想出去看看的。
　　领主被我吓到了，笔都没握住，目瞪口呆看了我好一会儿，问我怎么了？瑞文戴尔最糟糕最忙乱的时候也没见我撂挑不干，这好好的太平日子怎么突然要罢工了？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于是坚持要请假。
　　领主很不乐意签我的假条，非拉着我在他的书房里谈了半宿人生，目的是打消我休假的想法。我是个理智低调的精灵，可这不妨碍我觉得委屈，于是在领主和蔼温厚的微笑中我问他：您认为我是个怯懦的精灵吗？
　　领主不以为然地笑着否定了，然后问谁这么不长眼居然会说文能算得了帐武能砍得了半兽人的瑞文戴尔镇宅之宝怯懦。
　　我心里擦了半天，你才镇宅之宝，你全家都镇宅之宝！！！
　　幽暗密林的精灵王！
　　我很不开心地甩出答案，然后看着领主的表情不出所料地各种精彩纷呈。
　　我忍不住问领主是不是背着瑞文戴尔做了什么对不起精灵王的事了？要不要每次一提和精灵王相关的事情就一副你欠他钱的样子。
　　领主摩挲着脑门想了半天说：其实就是觉得瑟兰迪尔这几千年太倒霉了，无伤大雅的事让他高兴高兴又不吃亏。授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好意思说全中土还有比您更倒霉的精吗？论比惨，谁能惨过您？谁来给您支玫瑰让您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