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中心》涤尘子

1、第 1 章

　　一、

　　一开始的摇动仿佛只是错觉。
　　还在天上飞着的堂本光一感觉身子晃了一下，似乎并不能圆滑地表现出自己想要的弧度，不过影响倒也不大，没往心里去。那坐在下面沉浸在演出中的观众，就更不会有所察觉了。
　　后来过了没十分钟，整座帝国剧场就开始剧烈地摇摆起来。
　　场里灯光瞬间熄灭，观众们都短暂地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这究竟是表演效果，还是真的灾难来临。等他们反应过来，整个黑暗的区域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站在台上的堂本光一只听见一片混乱，有推撞的声音，有座椅磕碰的声音，有STAFF不靠音响设备嘶哑指挥着的声音，还有头顶上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瓦砾的声音。从出生在这个岛国开始，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地震，但能撼动这个帝国剧场的，竟然让他头一次呆愣在舞台中央。
　　有STAFF就着黑摸过来，摸到了他的位置，赶紧拉着他出去：“座长，请跟我往这边走。”
　　“可是，观众……”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不会有事的，请相信我们吧，我们会把客人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的。”STAFF固执地拉着他往舞台边上移动，“请座长先去避难吧。”
　　这时候的剧场启动了紧急照明，昏暗的应急灯比不上往日灯火通明的剧座，也比一片漆黑好。有了光线，即使微不足道，也让观众们开始冷静下来。有STAFF站在几个出口处摇着荧光棒示意大家撤退，剩下的人则紧紧扶住舞台两边的档板，以免砸下来。
　　见这状况，堂本光一点点头，放心地跟着舞台上的演员一起撤离。

　　直到坐在车上，和一起避难的STAFF收看车上的液晶小电视，堂本光一才明白这场灾难的严重性。
　　8.9级地震，海啸，这是一起即使这个已经习惯了在摇晃中正常生活工作的国家也措手不及的灾难。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脚才后知后觉地抖起来。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多硬的汉子，也逃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只是天生的倔强让这位座长立即把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强行制止了这在他认为是懦弱的举动。
　　电视里的播报员戴着安全帽，却在努力地压抑着偶尔出现的慌张，维持着正常语调报道着：『仙台地区受灾严重，海啸暂不会影响到东京地区。请市民留在室内……』
　　“啊！我妈妈说这两天她要去仙台参加同学会的！”有STAFF突然惊叫。
　　被他提醒，车上的人都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手机，惊惶地开始给自己的家人或朋友打电话。即使他们不在仙台也好，只有听到声音，才能安心。
　　堂本光一也不能例外。平日很少给家里打电话的他，在听到父亲的声音时，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地震并未怎样影响到近幾，没有在看电视的父母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如此严重的状况。知道没事，就叮嘱了他几句注意安全，电话便挂了。
　　接下来又打了几个，除了相方联系不上，却也通过经纪人的转达知道他目前没事。大亲友的长濑足部受了伤，但情况不严重，以那家伙的热血，据说包扎完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人在危难的时候，关心的顺序总有先后。堂本光一只是按照自己想到的一个个拨打电话过去，人际关系并不复杂的他，是车里第一个停下询问情况的人。接下来……该问谁好呢？J桑？中学时的老师？曾经一起经历阪神大地震的J-Friends？还是公司里那一大群自己也不一定叫得上名字的后辈？
　　茫然按着上下键搜索的手指突然停在某个名字上。
　　泷泽秀明。
　　这个总是第一时间会给他打来电话的人，为什么还没有消息呢？

　　二、

　　堂本光一第一次见泷泽秀明时，那个圆脸的小孩子夹杂在一大群小Jr.中，由后台工作人员介绍着说：“这是今天伴舞的人。”并没有谁有特殊待遇被单独拎出来介绍名字，所以堂本少年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没有记得住谁的相貌。
　　但泷泽秀明第一次见堂本光一，却已经是闪闪发光的样子。一部复仇主题的电视剧里，一个最多算是打酱油角色的少年，却让当时的泷泽产生了 “哎呀，不能当摔交手的话，成为这个人也不错啊！”的想法。
　　不要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是把这个电视上惊鸿一瞥的角色，比作了自己梦想一样重要的地位。
　　所以第一次舞台演出就是为Kinki Kids伴舞，泷泽秀明的双眼一直保持着kirakira的视线，紧紧锁定住舞台中央那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单薄背影。
　　堂本光一觉得那场con背上总是痒痒的，最后还是用身体不佳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后来在后台休息时，泷泽一边喝水，一边按捺不住兴奋地说：“con真是棒啊，呐。我也能像他们那样站在那里就好了。”
　　比他还矮小的今井翼低着头抿水，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只是想成为他而已。
　　对于那个圆脸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来说，他对这个世界的具体概念还没有切实的定义。堂本光一对他来说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只是一个名词，一个职业，一个梦想。
　　他不会说自己想成为idol，也不会说自己想成为明星。
　　他只是说，他想成为堂本光一。

　　等泷泽秀明开始懂得，这种情绪叫作崇拜。等他开始会改变病句的说话方式，开始说他想成为堂本光一一样的人。等他开始会在履历表或者节目采访的时候，在偶像那一栏郑重地填上堂本光一的名字。
　　那时候的他，早就已经开始发光了。
　　J桑是个能干的商人，也是个敏锐的发掘者。在甄选会上那么多像土豆一样的还没长开的孩子中间，他总能轻易挑选出有琢磨价值的那一些。任谁也不会猜到吧，他们以后会那样的风华正茂，举世无双。
　　包裹在泷泽秀明这颗原石身上的丑陋外壳，脱落得比其他的人都要早。
　　从圆脸的孩子，长成精致的少年，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泷泽开始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还不懂得怎样演戏，只是笨拙地根据导演的指挥去动作。
　　那个在樱花树下抬头，迷茫地凝视着初春的少年，不止席卷了岛国，甚至在海那边叫中国的地方，也掀起了不小的热潮。这是连堂本光一都没有过的荣幸。在另一个广阔的国家，他比自己的偶像要更加出名，这个事实，或许泷泽秀明永远都不会知晓。

　　三、

　　回到安全的地方，进行过简单的吃食，J桑的电话也来了。知道他无事后，很快挂了，转向询问下一个人。
　　堂本光一刚想把手机合上，却又有来电进来。那个屏幕上跳动的“喂”，是属于那位同姓的散漫家伙的。
　　“元气？”透过电波那边传来熟悉的鼻音。
　　他点了点头，即使对方看不见：“恩。”
　　“电波不太好呢，总是断，现在才给你打电话。”
　　他又点了点头：“恩。”
　　“我无事哦。”对方FUFU地笑了一下，“那就这样吧。”
　　“恩。”
　　听起来死气沉沉的，他却安心了不少。
　　长濑来电话时则要吵得多，一直在自顾自地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句，后来甚至当起现场播报员报道自己身边的状况。很多J家人的消息，堂本光一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听到后来，已经会忘记地震的气息，气急败坏地叫他：“喂跑题了！回来，回来！你不要浪费电波啊笨蛋！”
　　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相处和对话方式。不管是半死不活，还是兴致冲冲。
　　陆续也有一些其他的电话来，有自己根本没想到的后辈，也有公司以外结交的好友。
　　但那个叫泷泽秀明的混蛋，电话还是一直没来。

　　堂本光一有点后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泷泽。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乖乖牌，认识了这个后辈中光芒几乎压倒一切的少年，即使还未有多熟络，也会规矩地在他打招呼时点头回应，互相交换了mail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但那个得寸进尺的人，就开始了他长达十年的骚扰之旅。
　　比如在超市的时候：“报告！TAKKI正在和长野前辈一起进行采购哦。光一前辈喜欢喝什么饮料呢？可乐？草莓牛奶！光一前辈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啊！”
　　你想象中的我到底是怎样一个怪奇样子啦！
　　比如在con开场之前：“光一前辈，加油！今天在横滨录影，没办法去看开幕呢。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会去看的，请不用担心！”
　　我一点都没有担心啊，来不来看也不要专门向我报告哎！
　　比如在SHOCK两幕之间的换衣服时间：“光一前辈^3^我在观众席哦~你猜我在哪里呢？”
　　我会忍不住在舞台上搜索你的位置的啊，混蛋！
　　在没有工作的时候，骚扰电话也是不断的。不过，没有什么闲暇活动的堂本光一，倒不觉得这种时候的电话讨厌。于是会开始跟他闲扯，比如说说天上云的形状，又突然跳到了最近新进Jr.的八卦。
　　当然有时候也会：“光一前辈，下午4点NHK有F1赛道直播哦~”
　　其实这个家伙，还是挺不错的嘛！

　　堂本光一开始觉得泷泽秀明不止是个后辈。
　　泷泽秀明却依然觉得，堂本光一是他的偶像。

　　四、

　　以泷泽秀明为首，和一批同期的Jr.，他们被称为黄金时代。
　　他开始在电视剧表演中崭露头角，堂本光一却基本淡出了屏幕前的演出。
　　偶尔跟J桑吃饭时，泷泽忍不住问了缘故。
　　J桑的神色没有变化，喝了两勺子汤，然后慈祥地笑：“每个人的路线都不同的啊。光一君他，或许比较适合舞台剧吧。”
　　最年轻的座长，和他的帝国。
　　J桑后来又说：“TAKKI就不一样了，YOU的电视剧演出很不错呢。就向这个方向发展吧！”
　　“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捏紧自己手里的叉子，逼近面前的老人，“J桑，请让我也去演出舞台剧吧。”

　　他想成为堂本光一。
　　而堂本光一是个在一群人当中，会当之无愧地站在领导位置的人。
　　所以泷泽秀明，也是个需要站在领导位置的人。
　　所以，当配角，或者伴舞，男二号，打酱油。这些都不是为他设置的词组。
　　当他的搭档站上了SHOCK的舞台，和他崇拜的前辈表演一出戏里戏外，相爱相杀。他却在另一个遥远的剧场，带领着身后一帮稚嫩的面孔，享受着J桑的破例，开始营造他们的世界。
　　一开始，他只是想成为他。
　　后来他发现，自己那微弱的梦想，只不过是想离他近一些。站在舞台黑暗的角落，看着那个光芒万丈的背影也好；像是傻瓜一样把电话号码作了单独的分组，每次发生什么事情就乐呵呵地主动去报告也好。
　　从“光一前辈”到“光一君”，从“泷泽”到“TAKKI”。只是这样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单方面的接近，也很满足，很满足了。
　　就是这样属于一个少年的单薄目标，也没有实现。
　　即使相差了10年，坂本昌行和堂本光一也组成了J-Friend；即使并了身高，追上了成就，泷泽秀明和堂本光一，却划开了两个时代。

　　五、

　　堂本光一面向后辈时，态度总是严肃又谨慎的。后来即使后辈们成长起来，有了底气，敢在节目上说上一两句不敬的话，却也还是会在取笑完堂本刚的时候，规矩地对着他喊一句“KOICHI桑”。
　　他是这么可怕的人吗？堂本光一皱眉。
　　他只不过是不擅于示好罢了。
　　所以，或许也该庆幸的吧。如果当初那个总是会糯着声说“偶像是……光一前辈”的圆脸小孩，不是那样像跟踪狂一样不停打骚扰电话过来的话。他们定然不会像今天这样，能坐在居酒屋里说笑。
　　当然，主动邀约的，依然是泷泽秀明罢了。
　　他曾经说过想成为他一样的人，过了那么久了，这番话应该也忘记了吧。他们根本不是一个路线的人啊。本来都是看起来乖巧的、软懦的少年，一个长成了冷着眉眼的不成体统王子，而一个长成了精致相貌的大头地味农民。
　　就如同一起埋藏下的种子，最终抽出了不一样的枝，攀爬了不同的藤架，开出了颜色不一、形状迥异的花。

　　张罗邀约的是泷泽，选定碰头地点的也是泷泽。他把选好的美味食屋都抄写在纸上，用肩膀夹着电话一个个向那位挑食的前辈报告。被否定一个，就在纸上划去一条，还细心地在旁边标注“光一君不喜欢那里的葱花”之类的句子。
　　直到终于尘埃落定，他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压低了帽子，穿上不起眼的运动服，兴奋地跑到约好的地方去，在角落里找到慵懒地摊在沙发上的那一位，对他说：“对不起光一君，等很久了吗？”
　　如果没有他的主动示好，不可能如此亲近的吧。
　　包括上次舞台上险些滑落的时候，等自己平复下心情，想的就是一个念头“啊~啊~这回闹得这么大，那罗嗦家伙又会打电话来了吧”。后来果真接到电话时，听到那边惊慌失措得语无伦次的声音，堂本光一志得意满。
　　不可能如此亲近的。

　　堂本光一知道，每次电视剧播放或重播的日子，他总是比自己还清楚。连SHOCK的开演和千秋乐，他也必然会来报到。被粉丝们发现时，他会不好意思地用食指在自己唇边比噤声的提示，或者还会低声地吩咐说：“安静、安静，会影响演出的。”
　　后来觉得，在舞台上还要搜索下方的情绪，实在是太烦躁了。所以堂本光一也开始会在公演决定之后，让STAFF给他送去票，用白色的信封整齐装好，封面写着“TAKKI”，而背面写着“随便你来不来啦”。
　　据回来的STAFF笑着说，收到票的泷泽君呀，“兴奋极了，围着乐室跑了好几圈呢。今井桑说，一遇到光一前辈的事，他就像个傻瓜一样。”。

　　跟今井翼的搭档出道也是。
　　记得J桑曾经露过口风，说“让TAKKI单独出道也不错啊”。反正已经为他开了那么多破例，那么多先河，那这样取舍，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最后出道，却是和今井翼的二人团队。TAKKI & TSUBASA，连名字也像两个单独的人临时联合到一起。
　　记得有次在居酒屋，他懒懒散散地曾经说过：“二人团队也挺麻烦的呢。有时闹矛盾了，Tsuyo就不跟我说话。有时甚至连他气什么我都不知道。啊啊~如果是像TOKIO或者V6那样的多人团队就好了，至少还有人调合中和一下。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要向谁请教好。”
　　是因为我说过，作为第一个二人团，没有前例可借鉴的缘故吗？是因为我说过，烦恼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跟谁倾诉好的缘故吗？
　　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选择了二人出道吗？
　　这种话，堂本光一从来都不敢问。如果知道自己左右了别人的人生，他害怕自己再不敢面对那双总是毫不躲闪地期待着他的眼睛。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的话，以后那些骚扰电话，那些接受他各种挑剔的约会，就不会再有了吧。
　　所以到最后，堂本光一只跟泷泽秀明说：“要对TSUBASA好哦。”
　　要真诚地对他，要并肩前行，要形成深厚的羁绊，要你不后悔现在做的决定。
　　果然啊，那个家伙，又是那样全然信服的样子，卖力地对着他点头。

　　六、

　　『《an.an》进行了一项调查，由765位读者投票选出“比自己年少的理想男友”，结果年仅20岁的泷泽秀明获最多票数夺得第一位，而洼冢洋介和今井翼则分别排在第二、三位。堂本光一、妻夫木聪、冈田准一及稻本润一亦分别紧随其后。』
　　记者是位女性，把杂志上的内容读完，笑着说“我也投了你一票哦”，然后问他有什么感想。
　　那时候的泷泽秀明，只是静静地看着第四个名字发着呆。他想过成为他，他想过追上他，他想过要站在他身边就好。
　　但他却从来没有设想过，超越他会怎么样。
　　人家在说到他的成绩时，习惯将他们俩进行比较。比如“泷泽秀明超越堂本光一成为最年轻的座长”“泷泽秀明获选J家偶像最信赖前辈，而此前是由堂本光一连任”，等等。
　　泷泽秀明对这种比较，一点也不介怀。
　　没能跟他站在一个舞台上，也不能再在他身后伴舞或是在他主演的电视剧里客串，没能跟他走同一个路线甚至是在同一个地方开con。但他走来的每一步，遇到的关卡，似乎都是那个人所创立并留下的。这会让他有一种，他在追随着他的喜悦。

　　只是。
　　只在前路上设置了单一目标的少年，一旦越过这个阶段，又该向哪个方向进发？

　　J家甄选的时候，总是喜欢问一个问题：“你最崇拜的人是谁？”那个回答，往往都在J家内部的名单中游移，很少有偏轨的现象出现。
　　堂本光一那一代，回答的似乎都是“光GENJI”，而到了泷泽秀明那一代，不是回答“堂本光一”，就是回答“堂本刚”。
　　当有一天，泷泽秀明，也成为了这个问题的常客的时候。
　　这条路很漫长，从来没有尽头。这条路也很宽广，从来不知道会延伸到哪个范畴。有人不断地来，也有人逐渐地走。泷泽秀明也开始被后辈们称为最信赖的前辈，甚至在履历表或者自我介绍时津津乐道。至于堂本光一，甚至再往前的，那是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存在，所以也就不值一提了。
　　那泷泽秀明怎么办呢？即使离开了那段盲目崇拜的少年时期，他的偶像也一直没有更改。
　　即使能跟崇拜的人一起在居酒屋里压低着帽檐低声聊天，即使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将目光放长远到一些更显赫的人身上，也不会再有人说他不自量力。
　　即使他已经跟他并了肩头，甚至练出了肌肉块，让自己看起来比他强壮又男前。
　　泷泽秀明直至今天，依然会在那位前辈面前，露出谨慎的，害羞的，仰望的神情。

　　七、

　　堂本光一很担心泷泽秀明。
　　连今井翼平安的消息都有了，泷泽秀明却依然不知道情况如何。
　　但他没有打电话。
　　他一直抓着手机，手指盲目地上下翻找，滚动的中轴始终都是那个用全名记录的名簿。但拨打键，却始终都按不下去。
　　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他主动跑过来，都是他主动在联络，吃饭的地方也好，碰头的形式也好，全是他主动的。那个名字像某种犬只的家伙，据说会当后辈的保姆，后辈不会洗袜子，他甚至会细心地打长途电话教。
　　所以，是这家伙的性格所出的啊！这种单方面的交往，并不是因为自己懒惰又害羞的关系。
　　堂本光一总是这样说服自己，然后心安理得。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地震的六小时后，却依然没有电话来。在家人、相方、公司同事、前辈后辈，甚至不是很熟悉的朋友之间都已经取得了联络的时候，那个该主动报平安的家伙，却一直没有在手机屏幕上亮起。
　　你或者会问，哎呀光一君，这么担心的话，主动打电话过去的话不就好了吗？
　　堂本光一一定会挺起胸脯回答你：“每次都是那家伙主动打过来的。凭什么要我先打过去？”
　　哈哈，真是幼稚的赌气，不是吗？
　　你一定会笑着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开。
　　所以你一定不会察觉到，在你身后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那双紧紧攥住手机的双手，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东京一片死寂，唯一剩下的怕是每个家庭里电视机播放的新闻声响。而堂本光一的世界，正在传来崩坏的声音。
　　如果，如果。
　　如果主动打过去，却完全没有回音。
　　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八、

　　“光一君，公演真的要继续？”经纪人坐在电脑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的手指下，正在打一份公告，准备按照座长的吩咐，发布上官网去。
　　堂本光一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地震……”
　　“继续。”斩钉截铁，不由分说。

　　官网上继续公演的短促公告，令粉丝们大呼事务所不人道。J桑知道之后，果然很生气。甚至没有等待那断断续续的电波，直接在余震中坐着车赶到帝国剧场来。
　　“YOU打算怎么样！？这样的状况下你还要继续公演吗？”老人气势汹汹。
　　堂本光一很拙劣地企图用台词回答：“Show must go on。”
　　其实，如果真的死亡来临时，他能不能坚持演出，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他要继续公演。
　　“YOU……YOU！”J桑气急败坏，“YOU想过客人们的安全吗？如果地震又发生的话怎么办？YOU想继续，那就自己继续好了，YOU一个人去演，不要让STAFF陪，也不要让观众陪！”
　　在J桑的愤怒下，堂本光一开始逐渐反应到自己的不理智。他的气势也软了下来，声音低落：“对不起……”
　　“给我终止！听到没有，公演终止！”J桑急冲冲地要离开，最后命令他，“已经入场的观众，YOU自己去安抚吧！”

　　即使是天灾在前，也没有动摇大家对堂本光一的喜爱，对《SHOCK》的喜爱。
　　只要继续公演，观众们就来，座无虚席。
　　他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全心信赖，他却因为一时的冲动，差点令这些人处在危险之中。站在舞台上宣布公演暂停的堂本光一，突然有些哽咽。
　　对不起，他想说，可是说不出来。
　　他只能和STAFF一起站在剧场门口，一个个地握走出来的观众的手，鞠着深深的躬。观众似乎从他为难和低落的神色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反而对他说：“不要紧的光一君。”“要打起精神来哦光一君。”
　　从那些手掌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温暖。
　　包裹着瘦削的他的双手，令他停止颤抖。
　　即使是罗罗嗦嗦不分场合的自言自语也好。
　　即使是沉重到令我不得不努力向前走得更远一些的崇拜目光也好。
　　即使是完全以我为中心地转动着自己世界也好。
　　这样的你，我想要看到。
　　来吧，泷泽秀明。我在等你像个笨蛋一样，十年如一日地追上来，自来熟地拍我的肩，元气十足地说：“嘿，光一君。”

　　那个想象中的声音在堂本光一头上响起：“太危险了吧，即使Show must go on，也会令人担心的呀！如果飞在天空上的时候再震起来，怎么办？”
　　光一不敢相信地直起身子，抬起头，直到那张熟悉的精致的面孔真正落入眼底，依然是笑得那样地味而又亲切。
　　一瞬间，许多许多的话涌上他的喉头。
　　笨蛋，既然你安全的话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平时总是不分时候打电话过来，罗嗦得像个老女人，难道危急的时候，我却不在你报平安的范围里吗？笨蛋，我继续开演是危险举动的话，那屁颠颠跑来看的你又是在做什么？J桑的怒气，你可要帮我承担一半啊！
　　太多想说的话，所以还是不说了。
　　堂本光一看着面前，被他凝视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人。曾经他只是跟在自己身后，圆着脸乖巧笑的孩子，后来他走前来，走前去，开始走出他的世界，两人变成只有在居酒屋里难得的相聚。他也开始有后辈追崇着喊前辈，开始有自己的班组自己的STAFF自己的舞台剧，甚至有了自己的乐室自己的相方自己的相谈对象。
　　最讨厌的是，明明领先许多的身高，竟然也被他追了上来。
　　不过，追了上来，也好。
　　并了肩的话，至少拥抱的时候，毫不费力。
　　灾难尚未完全退却的帝国剧场门口，不再年轻的座长紧紧搂着面前的人，不再年轻的总长一脸惶恐的受宠若惊。

　　在什么地方，传来很多很多年前的遥远声响。
　　在训练回家的路上，还未完全变声的少年举着手机，对刚刚得到号码的前辈兴奋地自说自话：“光一前辈演舞台剧的话，我一定会去看的！就算刮风下雨，就算摔断了腿，用爬的我也会爬着去看的！”

　　如果我不再回避你在我身后那烁烁的目光，如果我停下脚步向后方看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