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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7 狐宴 ...

  •   十七狐宴

      夙素最听不得鸡叫,鸡一叫她就饿,就想啃完鸡翅膀再去睡觉。夙素从桌子上拿块肉,躺在床上看着谛迦吃,谛迦恬静安然秀色可餐,看着他帮助消化。
      夙素正吃的不亦乐乎,谛迦长长地吁了口气,翕动睫毛,慢慢地转动眼珠,微微抬头一看,登时眼睛瞪圆:“你……”
      夙素将手背在身后,嘿嘿傻笑:“我是抱素。”
      “抱素?”谛迦微微一愣,良久才舒展眉头,淡淡地“噢”了一声。
      这样平淡的反应,一点都不好玩!不是一直把我叫其婳么?夙素把肉丢掉,抓过床单蹭了蹭油,然后傻呵呵地冲谛迦眨眼:“看你眼熟,在哪里见过?”
      谛迦垂下眼睑,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三岁的时候,我抱过你。”
      我老人家五百岁了!三岁的时候,还没有谛迦。那么这个三岁情缘,肯定是正牌抱素的事情。夙素想了想:“我记性差,三岁的事情记不得了。有没有说过要嫁给你的话?”
      谛迦不说话,也不看夙素,只是垂着眼睑,眼波在浓密的睫毛下流转,若有所思,又像懵懂未醒。
      如此冷淡!夙素伸出手,搂住谛迦腰身。谛迦身子一僵,依旧垂着眼睑。
      夙素凑到谛迦的眼皮底下,怯生生地问:“你讨厌我?”
      谛迦嘴角微微一扬:“我背上有伤。”
      他的神色,不是平淡的陈述,却有微微的讽刺,这不是争取怜惜,却像是微有讥诮的拒绝。拒绝关心?夙素听七七说起,说谛迦猎狐未遂,被打得皮开肉绽,迷迷糊糊,然后才谛嵘指婚而娶妻。是不是他觉得委屈?夙素不明所以,脱口问:“药膏在哪里?”
      谛迦微微抬起眼睫,那乌黑的眸子里是探寻与诧异的眼神。他抬腿将夙素压在身下:“我不需要言语的取悦。如果你够聪明……”说着,唇落在夙素耳侧。
      夙素蓦地一惊,耳根迅速地烫了起来,火烧一般。谛迦的唇缓缓地柔软的触着她的耳垂、面颊,细密的厮磨晕染至唇角,她略微有些惊慌羞臊的轻呼一声,樱唇微启。
      这时谛迦停下来,乌黑的双瞳黑如夜色,可以把人吸进去的魅惑与深沉。他淡淡一笑,轻轻地在夙素耳边呵气,微微的酒香,熏人欲醉:“不用我教了吧?”
      “啊?”夙素呆呆地望着谛迦。
      谛迦眉头微微一皱,却缓缓地绽出一丝笑意:“如果你要,你就拿去,我不会介意。”
      什么和什么嘛?夙素满脸困惑。
      谛迦又笑了起来,他低头轻轻一挑舌尖,就势滑进夙素齿间,缓慢轻柔的舔舐着她柔滑的唇瓣,痴缠。夙素被动的跟着他,仿佛呼吸也被夺了去,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在唇齿纠缠下莫名的愈来愈热。她勾住谛迦的下巴,灵光乍现:“哇,这样就可以生小……是不是?”差点说出小狐狸!那么谛迦要她拿去的,就是这样的吻?那何必客气?凑过去,继续她狐狸式的搂搂抱抱啃啃咬咬亲亲。
      谛迦蹙着眉头闭着眼,夙素睁开眼看到,于是凑过去,揪住谛迦睫毛,把他眼皮拉起:“不舒服?不舒服你要说嘛。我都嫁给你了,你客气什么嘛。”
      谛迦的额头烫得像发烧,他别过脸:“你……我困了。”说着背过身去,拿被子蒙在脑袋上,挨着床沿侧身躺着。吻过抱过,夫君的义务,已经尽到很多。原以为自己可以不介意一个相似面容的女子的投怀送抱,也不畏惧与一个陌生女子肌肤相亲,但是他的身体和情感,依旧无法接受。
      什么要就拿,分明还是介意嘛!或者谛迦害羞,可是谛迦不像以前那么害羞呢!夙素闷闷不乐,抑制住摸过去的冲动,起身从谛迦身上跃过去,轻巧地落在地上,光着脚丫,坐到桌边啃鸡腿。
      鸡又叫起来,天已经亮了……
      夙素吃到撑,郁闷地在屋内转圈圈。她回想谛迦方才的情状,眼前的谛迦依旧纤薄如少年,可眼神已经不是从前那样清澈宁和温柔可亲。那隐隐地伤感和痛楚,仿佛再也藏不住——原本温柔腼腆的翩翩少年,不觉成长为冲淡内敛的男子,也渐渐地陌生和疏远……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昨日昏迷,神志不清。”谛迦动也不动,依旧装睡。
      夙素眼珠一转:“什么报酬?”
      “你想要什么?”谛迦淡淡地反问。
      夙素脱口而出:“我要你喜欢我,可这勉强不得……”她腆颜扒着床沿,看着谛迦宁静的脸:“那么,你让我喜欢你,好不好?”
      每句话都那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却每每令人诧异莫名难以应对。她不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如此直截了当,如此坦然天真,如此娇俏可心,如此诱人——就像记忆中的那个模糊的面容!谛迦缓缓起身,微微一笑,长发披散,乌黑的眸子在烛光中闪耀,静谧安然,宛如晨星。
      夙素舔了舔唇角,抱住谛迦,痴痴地说:“我喜欢谛迦!”
      谛迦轻轻一挣,推开夙素:“我……背上有伤。”
      又是委婉的拒绝!夙素委屈地撅嘴:“不告诉我哪里有药膏,如何帮你涂药?”
      谛迦沉默,过了良久,他在床下一按,床头弹出一个暗格,内里都是些瓶瓶罐罐。他取出一个小盒子递与夙素,然后背对夙素,褪下了衣衫。
      谛迦依旧是少年般单薄孱弱的身子,有挺直的肩和纤细的腰身。那背上杂乱的伤痕,在白皙的肌理的衬托下,愈发显得柔弱与可怜。夙素抑制住抱住谛迦的冲动,轻轻地将药涂在谛迦伤上。谛嵘好狠心!夙素鼻子发酸,泪水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些伤不算什么,做给别人看罢了。难道你不曾听说,我是个妖怪么?”谛迦说着,浅浅地笑了起来。
      “若你是妖怪,就赶紧把自己的伤藏起来,叫人这样难过,难道你会快乐起来?”夙素用袖子胡乱擦擦眼泪。
      谛迦回过头,斜睨的眼眸,深邃如海:如此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曾如此耳鬓厮磨,可是我,没有前生……那为何如此熟悉,就仿佛见过!难道那些被时光侵蚀消除的记忆里,有她的身影?意识中,在遥远的曾经,那曾为质子的生涯里,她还是个肥嫩可爱的小女孩,我抱过她,仅此而已。抱素,那小小的女孩,现在是我小小的妻,如此纯白干净的灵魂,仅仅一夜,就可以让我袒露身心……
      谛迦伸手擦去夙素脸上泪水,低下头说:“眼睛肿了,被人看到不好。”说着想到什么,按住眉心,叹了口气。看到梨花带雨的小妻子探询的眼神,谛迦一声叹息:“皇后其婳,曾在我府内做过侍女,她从前的样貌,与你相似。”
      夙素配合地做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问:“那么我该怎么做?”
      “没什么,我们赴宴,谛嵘哥哥会招待我们一顿大餐。”谛迦笑眯眯披上衣衫,拿起梳子,整理及腰的长发。微微的诧异只是一闪而逝:她,居然不觉得奇怪呢。
      这时门外有人说:“小王爷,皇上已在中厅……”
      谛迦应声:“这就去。”看夙素拉长小脸,闷闷不乐,不禁失笑:“一切有我。”从夙素的衣衫中拎出一套递过去,示意她换了嫁衣。
      原以为会有一顿鸿门宴,不想连宴也省了,直接迫到家里来。夙素想着,褪下大红嫁衣,丢到一旁,然后拎着衣服,寻思怎么穿。
      谛迦见状,接过来抖落两下,披到夙素身上,拿过腰带,帮她穿好。
      夙素先是喜绉绉地,后来就纳闷了:“有没有帮别人穿过,还是你自己穿过?”然后狐疑地望过去:这么复杂的衣服,你都懂得,未免太能干了吧?
      谛迦笑出来:“我不喜欢被人侍奉。”
      那也不至于连女孩子衣服都会穿啊?夙素依旧置疑,醋味翻转不已,鼻子都酸涩起来。她也不追问,只是嘟着的小嘴像朵牵牛花。
      谛迦自然地牵住夙素的手向外走。夙素这才喜笑颜开,欢天喜地跟在谛迦身后,让谛迦牵着走。
      还是个孩子呢!谛迦斜睨:那肥嫩的小孩子,似乎转眼就成了窈窕的少女,而且如此熟悉。
      厅内,谛嵘与其婳分坐主位,正自品茶谈笑,见谛迦进门,也不起身。
      谛迦拜倒,夙素微微一愣,也跟着恭身。谛嵘和其婳示意两人起身。
      夙素摸摸后背,深觉委屈。年纪相仿,又是同辈,人类还这么多礼数客套!她注目其婳。其婳极其美艳妖娆,装扮极其华美富丽,看来似乎丰满了一些,更显得妩媚耀眼,艳光四射。她已全然不是谛迦府邸的容貌,无论身形还是模样气质,都与夙素大相径庭。夙素剜了谛迦一眼:什么眼神?我哪里有一点像这个女人?糊涂的龙神,真不晓得怎么害得谛迦这么笨!
      谛嵘微露惊异:“这就是弟妹抱素?”
      夙素点点头。谛嵘碧绿色的眸子,依旧那样的凌厉和深沉。看到那样的眼睛,夙素想起那日他刺向谛迦心脏的一针,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谛嵘微微一笑:“我带来御厨,今日便在谛迦这里设宴,免得谛迦奔波劳苦。谛迦,你伤好些没有?”
      不待谛迦回答,夙素抢道:“没有,他昏迷了一夜,鸡叫的时候才醒。”谛迦让她如此说,必然有谛迦的道理。
      其婳笑起来:“那就委屈抱素公主了,一会儿给素妹妹赔礼。”
      “听皇后所言,难道谛迦是皇后下令打的么?那我不妨哭诉一番,谛迦遍体鳞伤,难道就值一顿家宴?应该天天御厨,顿顿美食,才好调补妥当。”夙素噼里啪啦一顿好说:“不过我不会喝酒,谛迦有伤不可以喝酒。大家天天一起喝茶吃饭就是,这样才热闹!”
      谛迦低眉顺眼,不言不语,只嘴角微露笑意。
      如此放肆天真的言语,倒极有草原儿女的风范。谛嵘笑起来:“弟妹有所不知,若不是这顿好打,如何成就美事?”
      夙素恍然大悟之状:“原来如此,看来乖乖的谛迦,根本不听话嘛。不过以后有我,我帮皇帝哥哥管教谛迦。”
      其婳眼中寒芒一闪,掩嘴一笑:“妹妹只消帮谛迦处理内务,最好快些生个宝宝。”
      才不要宝宝,要生就生小狐狸。人类的宝宝长的慢,可小狐狸一岁就可以出去觅食,自立门户。夙素脸红,悄悄地看谛迦。
      其婳走近夙素,亲昵的挽起夙素的手:“谛迦已经不小,还很任性,你皇兄不得以才出此下策。看来迷药下的多,不过以后不会了。”
      打了还不够,还下迷药!夙素又打了一个冷战:“你们不心疼,我可是害怕!”她挣脱其婳的手,躲到谛迦身后:“不吃饭了,我不饿。”
      谛迦彬彬有礼:“抱素年幼无知,言语不慎,冲撞之处,还请皇兄皇嫂见晾。”
      “好没规矩!” 其婳娥眉一竖,向夙素瞪去。夙素做个鬼脸,无知不惧。其婳失笑,接着说道:“不过很讨人欢喜。谛迦真好运气!”
      谛迦微笑:“还多亏皇兄和皇嫂。”
      这时饭菜备好,谛迦拉着不情不愿的夙素,四人坐下。其婳只是喝茶,满桌饭菜,劝人吃,她筷子也不拿。
      肉香扑鼻,夙素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肉。她用不好筷子,从腰里拿了刀,赶紧叉着吃了几块,才没有流下口水。她看谛嵘和谛迦都是稍稍动筷,不觉诧异:“你们吃过了,还是这饭菜有问题?”
      其婳吃吃一笑:“弟妹有所不知,这些我都不爱吃。”
      “那你吃什么?”夙素顺口问,然后小刀叉住一块瘦肉,送到嘴里。
      “狐狸心啊!” 其婳笑眯眯。
      夙素一惊,到嘴的肉掉了下去。
      其婳婉转叹息:“可惜狐狸越来越难找,没有那么多新鲜的心。只有这么多狐狸肉,可我又没有胃口。弟妹,我带的厨子最会煮狐狸,你吃着没有狐臊味吧?”
      狐狸肉……夙素听着,眼睛翻白,转身就大呕起来。
      谛迦忙道:“皇嫂与你玩笑……”
      其婳故做惊异,笑道:“这么快就有了?”
      “你才有了!”夙素一跳而起,正要拂袖而去,却被谛迦抓住。谛迦示意夙素坐下。
      谛嵘笑道:“弟妹真是冰雪聪明,你皇嫂的确有孕在身。最近越发刁钻,极爱玩笑。大家谈笑,如此无拘无束才好。”
      难道他们看出我是狐狸?夙素苦着小脸抱着肚子蹲下:“你们的厨子不好,我肚子痛!”
      其婳拍案:“来人,把那个厨子带上来,挖了他的心!”
      夙素听闻一惊,忍住干呕,赶紧摇手:“不要不要,罚他把这桌饭处理掉。所谓自作自受嘛。”
      其婳眼睛一转:“也好,就听弟妹的意思。”
      “那你们看着他吃,我先出去。”夙素不待答应,便小跑出门,迎面几个侍卫,压了一个黑塔一样的胖子进门。夙素做个鬼脸:还好还好,这个胖子吃一桌,不怕被撑到。
      终于躲过……夙素心神稍定,却见门口全是皇宫侍卫,个个都牵了一条狗!而且还是黑狗!夙素欲哭无泪:我真是最笨的卧底,最悲惨的狐狸!怎么就闻不到一点味道呢?
      夙素被那些带狗的侍卫押过来,见到谛迦,奋力挣出,扑过去就抱住谛迦,躲在他身后,身子兀自发抖:不妙啊,这么多狗!
      这时那个厨子正低头囫囵着往嘴巴里塞肉。
      谛迦微微笑着:“皇后怎么养这么多狗?”
      “狐狸心吃多了,怕狐狸精报复。”其婳淡淡一笑,“草原上,该有很多牧羊犬,为何弟妹这样怕狗?”
      “这些狗又不是我养的。”夙素恨不得撕下其婳几条肉。
      恐怕这么想的不是夙素一个,那厨子突然抄起一只盘子,向谛嵘砸去,同时飞起一脚,踢向其婳。
      其婳应变神速,当即一闪,躲在侍卫之后。谛嵘只是抬起中指,那盘便在他指前飞旋,如同杂耍。
      那胖厨子抓起两只黑狗,向其婳与谛嵘砸去。其婳依旧向旁边闪躲,而谛嵘抬手,将那黑狗推了回去。胖厨子一臂当前抵挡。突然一吼,那些黑狗,全身一抖,便向其婳与谛嵘咬去。
      夙素打个冷战:狼啸……这个胖子,敢情是个狼精?难怪可以驱使黑狗,他们本是近亲。
      谛迦立在原地,看风景一般,微微带笑的表情。
      盘碟翻飞,众侍卫乱做一团,还夹着声声狗吠。虽然狗不咬夙素,夙素还是尖叫着,围着谛迦转圈。
      谛嵘大为不耐,将桌子一拍,手心一道丝线,向那胖胖狼精缠去。那狼精手心发出数个光球,射中丝线,然而打到谛嵘身上,竟然消失不见。狼精见状不妙,撞破房顶,跑了。
      屋顶瓦片掉落,满地狼藉。谛迦掸去尘灰,依旧笑眯眯:“哥哥嫂子的身手,果然了得。”
      “敢情那厨子,是谛迦试探你哥哥和我。”其婳狭长的美目,异光闪动。
      谛迦含笑:“他不是你们带来的?我以为你们在表演呢。”
      “谛迦难道看不出他是狼精?”谛嵘的绿色眼睛,冷冷地瞄过来。
      谛迦依旧微微笑着:“我们都不是羊,他又吃了那么多,没有关系的。”
      “很好玩吧,谛迦。”其婳的笑也冷了起来。
      谛迦的笑容依旧固定在脸上,眼睛却定定地望着墙,深思仿佛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是那种,幼嫩的孩子,恍惚的神色,好似天外,才是他毕生之眷念。
      谛嵘拍谛迦的肩膀,然后手便搭在谛迦肩上,轻轻一挑。谛迦突然醒过神,打个寒噤:“哥哥,我突然想起幼时你时常带我,缠着飞扬,要他教我们法术。”
      飞扬,那日偶遇的狼精,也是这个名字。可是谛迦口中的飞扬,该是一名贵胄子弟。谛迦出神的一刹那,是不是在回想幼时?夙素本想移到谛迦面前,看他的神情,可谛嵘冷肃的绿色眼睛斜睨过来,是那样刻骨的冰冷。
      “那个通敌卖国的飞扬,被恶灵吞噬,怎么谛迦突然想起他?”其婳狐媚的双眼,闪烁不定。
      “适才看哥哥嫂子的法术,看来比飞扬更为娴熟。”谛迦深吸口气,明澈的黑眸,淡淡地望过去。
      “原来谛迦质疑我,”谛嵘冷冷地笑起来,“如果皇族不可修习法术,可是谛迦何来那一身术法?”
      “哥哥羡慕我吗?”谛迦浅笑,“可是,谛迦已受惩罚。”
      “惩罚么?我不怕!”谛嵘嘴角微扬,“因为相伴的还有谛迦。”说着拍拍谛迦的肩:“谛迦已经长大,不是个孩子了。哥哥真的很期待,看到你的孩子的模样。”
      “可是谛迦,依旧像个少年呢。”其婳捂嘴而笑。
      “是不是因为不曾收侍女侍寝?可是我娶妻了呢。”谛迦若有所思似的低头自语,“从此他们不会乱想我喜欢男人了吧?”说着笑出声来。那样孩子般自言自语,失魂落魄似的忧郁。
      “所以,要生个宝宝给我看。”本来很家常的调笑的口气,可谛嵘却从牙缝里挤出来,冷嘲的神情,昭然若揭。
      夙素挽住谛迦的手,洋洋得意状:“我们会努力!”努力活着,把委屈藏起,笑给人看,谛迦那样可怜,她不喜欢。
      “弟妹好可爱,帮我把青衫找出来好不好?”其婳笑道,“你看谛迦帮青衫躲藏,叫人怀疑他和青衫有情呢。”
      青衫以及慕容一族是抱素所在匈奴一族的敌人。可是抱素却喜欢上慕容一族的勇士,与其私奔。
      青衫?那个爽直磊落的慕容氏族的王,那个要谛迦归还谛柔,就像谛柔是个名贵花瓶的男子。他被谛迦藏了起来,还是谛迦看他不顺眼,把他扣押?如今,为何其婳与谛嵘,都来找他?
      夙素眼珠一转:“好啊,找到他,我就放狗咬他。”
      “可是,这么多的狗,都嗅不到他的气息。”其婳眼波流转,审视地撇向夙素。
      敢情你带这么多狗,是来找青衫的,还以为你试探我是不是狐狸。夙素漫声道:“我带来那么多匈奴人,他还敢出入谛迦的府邸,岂不是找死?”
      “他父兄扣押我做质子,而他扣押我的姐姐。”谛迦淡淡地说,“我带回姐姐,他便不能要挟我,我不杀他已是好的,何必包庇他?”
      “可你为什么帮他取得王位?”谛嵘咄咄逼人。
      谛迦迎着谛嵘的目光:“哥哥,我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只有他不会杀我。”
      “可我听说,你是他的禁脔……”谛嵘抬起谛迦的下巴,“皇族的耻辱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坦然?”
      谛迦微笑:“哥哥听信流言,却不相信谛迦。”
      他们在说谛迦的过去……那些,夙素从未参与的领域。那短短的二十几年,在夙素漫长的五百年中,仿佛不过一眨眼。然而嫡子的谛迦,被送到慕容族做质子,侧妃雾姬所生的谛嵘,却被老皇帝百般扶持。谛迦结交青衫,辅助青衫取得王位,可是他的姐姐谛柔,却因救助青衫而陷入沉睡。最后谛迦归来掌握大权,然而无缘皇位,谛柔做了慕容青衫名义上的王妃。可是谛迦,悄悄的将谛柔带回……另有隐情吧?人类的是是非非,貌似不是一只笨狐狸可以想透的。
      “那么,谛迦帮我,杀了青衫。”谛嵘的手指轻轻一挑。
      谛迦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个淡淡的阴影:“可是谛柔姐姐醒来,会伤心的。”
      其婳道:“我带走谛柔,让她醒来,忘记慕容青衫。”
      谛迦看着其婳:“那么,先让我忘记吧。”
      是不是你忘记了我,还记着其婳?夙素撅起嘴巴。
      “你不可以忘记,我不允许。”谛嵘的手指又是一挑。
      夙素怒目以视:“你的手指很好看吗?”让谛迦伤心还不够,还让谛迦心痛!
      谛嵘弹动手指:“难道不好看吗?”
      夙素暴怒,拿过谛嵘的手指恨恨咬下。谛迦连忙拽夙素,夙素甩开谛嵘的手:“中看不中吃,味道一点也不好。”然后笑的格外灿烂:“我喜欢尝鲜,好看的从不放过。”
      “哥哥你……”谛迦抬眼看谛嵘神色,“她是匈奴人,小时候就爱咬人。”
      谛嵘将手负后,碧绿的目光在夙素身上游移:“这个习惯有趣,那么谛迦的味道如何?”
      “檀香味,又嫩又软,我喜欢。”夙素洋洋自得。
      “皇上,时候不早了,我们带走谛柔,让他们小夫妻,好好相与吧。”其婳打个哈欠:“没有狐狸心,臣妾浑身无力。”
      “好吧,我们自去猎狐,”谛嵘挽起其婳。
      “不!”谛迦挡在谛嵘面前,“你们不会照顾我姐姐,我不能让你们把她带走。”
      “谛迦,怎么可以这样不听话?”谛嵘蹙眉,“说好了,帮我杀了青衫。”
      谛迦婴儿蓝的眼睛,漫出水汽,他咬住唇,半晌无语。
      杀了青衫,否则,就不让谛迦见谛柔。他们,又在威胁谛迦!咬他?不行,骨头太多,再说用过一次,如何再用?上去就打?打不过啊?龙神为什么不禁锢他们?这些坏人……夙素恨恨地看着谛嵘与其婳相携而去,郁闷之极。
      “对不起,”谛迦依旧微微含笑,“不要对我好,因我不会爱你。”说着,谛迦甩开夙素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温柔可亲的谛迦,居然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夙素一愣,紧跟着谛迦走了出去。
      谛迦静静地站在园中,默默地任由谛嵘的侍从,将谛柔从房中抬出,依旧是微微含笑的表情,可婴儿蓝的眼睛,那样浓重的雾气,仿佛只要一眨眼,泪珠便会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夙素站在谛迦旁边望向那床榻上沉睡的谛柔。大约是常年躺在床上的缘故,虽被锦被覆盖,却依旧能显出身形的瘦弱单薄,然而却出落的玲珑有致,已是少女的样子。露出的面容,苍白如纸,可是眉睫漆黑,整个脸,便如一张秀雅和谐的水墨画,色彩简洁,然而清丽绝伦。这样沉静的面容,依稀梦里相逢……好像意湄啊,那个,守护龙神数年,之后爱上玄天狐王清皓的神木意湄。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意湄入梦寻找清皓,是不是因为遍寻不见,所以陷入沉眠?可是谛柔早在十年前,便已昏迷;而且清皓曾经提及,梅老是意湄的转生……如此相似与不似之间……龙神支撑的转轮,如此薄弱。可是命运这样反复纠葛,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把他们抓住!”夙素咬牙切齿。把谛嵘和其婳抓住的话,就不用带走谛柔,不用杀掉青衫,不用死那么多狐狸,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龙神和谛迦,都想不到?
      谛迦淡淡地扫了夙素一眼,上前为谛柔,掖了掖被角,在谛柔耳畔轻轻地说:“姐姐,不要怪我……”眼睛一阖之间,一大滴泪水,垂落锦被。
      拥有短暂,可失去却是永远,所以我不要失去,我要我所有,都在身边,不离不弃……可是不觉之间,我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17 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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