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魔法的月亮书》枕草子

4、水晶之章—其之三

　　然而事实证明，很多事情常常都是事与愿违。
　　稚南睁大自然醒的双眼木然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只怪平时生活规律不错，现在想要放纵一回，竟然都不能如愿。
　　想着干脆就出去吹吹夜风吧，于是走出卧室，随便转了起来。
　　当看到那一片连黑夜似乎都被点亮的身影时，稚南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中庭。
　　“南。”因为熟悉气息的靠近，水晶本能地转头。
　　“啊……你还没睡吗？”稚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是因为你醒了，所以我才醒的。”
　　“……对不起哦。”
　　“为什么要道歉？”水晶有些疑惑。
　　稚南皱眉想了想，不自觉地笑出来：“不知道。”
　　水晶也轻轻笑了；“过来吧，南。”
　　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守护兽吗？稚南一边朝水晶走过去，一边想。明明才刚刚见面，却已经像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彼此熟悉。
　　在水晶身边坐下之后，就闻到它发梢间有草的香味，轻轻浅浅，让人恍惚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都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这个味道就一直围绕在身边了。只是后来不小心把它忘却，而现在，又全数记起。
　　“水晶，”稚南喃喃着，“我们一定不是第一次见面。”
　　“你知道为什么吗？”水晶看向稚南，一双眼睛里盈满了温柔的笑意。它的眼神总是那么神秘，似乎让人难以捉摸，却又好像非常简单，根本不需要去揣测。
　　稚南摇摇头，在这双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眼睛里，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就算不说，自己的心意也会被轻易看透。
　　“那是因为在你连一个胚胎都还不是的时候，我就已经被神赋予守护你的使命。”水晶抬头看着天空，月朗星稀，银白的月色把它衬托得更加梦幻和不真实。
　　它继续说：“我在加亚混沌中孕育了三百年，一直等待着属于我的那个主人降临——也就是你。一条龙从在母体中出现到出生需要十八年时间，所以我又等了十八年，才终于和你一同出生到了这个世界上。只是后来出了一些差错……”
　　水晶若有所思：“也许这是神第一次出差错吧。”
　　“怎么了吗？”稚南感到好奇。
　　“新一纪的轮回中，出现了两个纯种血，”水晶说，“也出现了两头守护纯种血的圣兽。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被送往那个世界的原因——如果那一位殿下能顺利成王的话，也许你就会在那边世界，永远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直到死亡。”
　　“也就是说，其实我只是国王候补，而在我之前，其实已经有一位成为了国王吗？”
　　“不，也不全是这样，他并没有成为国王。他……太善良了，所以输给了混血种。”
　　“输？出了什么事情，需要两个血种比试输赢吗？”稚南不禁瞪大了眼，这是白天的时候，夏兰璐不曾向自己提起的一部分——而且，也许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你不用怪夏兰璐没有告诉你，”水晶再一次看出稚南的心，“他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罢了。”
　　接着，美丽的兽叹了口气：“因为这是个残酷的法则，他不知道你一时能不能接受。”
　　“……什么法则？”过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稚南才从水晶的神情中，第一次稍微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想想看，混种血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情愿屈服于纯种血之下呢？就算现在混血种已经安分了很多，但体内流淌的血液并不会因此改变，这让他们很可能突然反噬一口——守护兽存在的意义，也就在这里。我们会帮助自己的主人让混血种臣服，代代如此。”
　　一丝寒意略过稚南背脊，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如果……纯血种没有战胜混血种呢？”
　　水晶放慢了语速：“就会像在你之前的那个孩子一样，被混血种吃掉，只剩下一堆白骨。”
　　一瞬间的揭露，稚南终于看清，在那一层层美妙糖衣下面被掩盖住的，血淋淋的真相。
　　“神不杀生，所以我们不杀混血种，只是凌驾于他们。但可笑地是，”水晶无机质的声音里面，抽剥掉了最后一点温柔，“混血种不信神，他们有权利杀我们。”

　　夏兰璐卧室的门被稚南敲开时，天空才刚刚泛出一点鱼肚白。
　　“怎么回事！”稚南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把剩下的都告诉他了。”水晶淡然补充道。
　　“是吗……”夏兰璐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很快一脸“都了解了”的表情。
　　“我要回去。”直截了当地开口。
　　“抱歉，殿下，您已经回不去了。”夏兰璐一脸严肃。
　　“我凭什么要为你们牺牲！”稚南猛地提高了声调。
　　长时间因为震惊的沉默，终于在刹那间爆发了。少年带着哭腔吼叫：“我明明就是个普通人！突然抓我过来要当什么国王——很好！现在又要我为了根本不认识的人们去拼什么命！我没有这个义务！也不乐意！”
　　夏兰璐冷静地看着稚南，事情一切的发展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等到少年稍微安静了一点，他才说道：“您从出生起，就是有这个义务的。”
　　“那就让我死在那场车祸好了！！！”冲击到顶点的愤怒，让稚南顺手抓起桌上的书本，朝夏兰璐抛了过去。
　　夏兰璐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稚南。而就在眼看快被砸到的电光火石间，飞散的书本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凝固在了空中。
　　“殿下——不要这么任性嘛——”身后传来拖着长长尾音的嘟囔。裹着黑色毛皮的魔法师走到离夏兰璐不远处时，如同小孩子玩游戏那般，右手食指在空中点了一下，停在半空的书们就像是泄了气一样哗啦啦全摔到地上。
　　爱尔嘴角钩起一抹有些挑衅的笑容：“您难道不想得到力量吗？小家伙——这样死去，您不觉得不甘心吗——？您不是——还有个什么仇没有报吗？”
　　稚南愣了一秒。
　　黑色的男人继续道：“您若想要杀人，想要让谁生不如死——只要您愿意，都可以办到——怎样？感谢自己的血统吧。”
　　对，差一点就忘记了——又怎么可以忘记，那个男人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和仇恨。
　　稚南压低眉毛看着爱尔。
　　“对，就是这个眼神——”爱尔语气中带了满意，“它在告诉我您是多么地需要力量——要最残忍的，要最巨破坏性的——就算自己被摧毁，也再所不惜……”
　　“是的，”稚南打断了他，“谢谢你的提醒，刚才是我激动了。”
　　男孩瞬间转变的心态有点让人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本来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与其要他意识到血统带给自己的责任，不如从能让他得利的立场去劝说比较好。
　　“殿下，差不多要到早餐时间了，请容我收拾一下。”夏兰璐适时地缓解了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