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入家塾贾环立壮志 性愚顽宝玉厌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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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果然凤姐叫彩明将给贾环选的丫鬟小厮们带了过来，赵姨娘千恩万谢地送她出去。那彩明也是个伶俐人，平日里跟着凤姐跑前跑后，因此是惯会做人的。她倒也不拿大，客客气气地说：“姨奶奶别送了，环三爷进学正是忙乱的时候，改日再来叨扰。”
赵姨娘便道：“姑娘慢走，就说我多谢二奶奶了。”
探春怕赵姨娘这里的人手不够，让翠墨去唤了自己屋里的几个小丫头帮忙。于是虽然准备有些仓促，却也把贾环的东西很快预备好了，母女俩这才把心思放到新拨来的奴才身上。赵姨娘叫他们一字排开站好，分别问了名字、年纪。四个小厮叫做成禄、成祥、成福、成礼，丫鬟们各自叫山茶、石榴、茉莉、芍药，都是府里的家生子。
赵姨娘虽生了探春和贾环两个，在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但是因她平日里处处拔尖要强，在下人面前反倒摆不起架子，只略略吩咐了这些丫鬟小厮好生服侍贾环便罢了。探春瞧着有些不妥，只是她才是个八岁的小人儿，虽有心提醒赵姨娘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合适，便将这话咽下。
次日一早，赵姨娘就催着贾环快些准备上学的东西。贾环仍然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拿了书本文具往外走，却听赵姨娘骂道：“混小子就知道玩，三爷去给老太太请安，你们竟不知道帮着拿东西，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规矩？”原来，成禄和成祥本是要跟着贾环去上学的，却像没事人似的立在旁边，惹得赵姨娘大怒。
贾环因平日众人对他的态度与宝玉天差地别，虽常常生出不平之心，倒也能够忍得。他转过头去扫了一眼那两个小厮，只见他们口中认错求饶，眼神姿态却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贾环心中暗恨奴才不将他们母子放在眼里，自己又不能震慑住他们，而姨娘的性情又是咋咋呼呼的，只好暂且忍耐这一番，回头找三姐姐商议便是了。
到了上房，只见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过来招呼贾环的。成禄和成祥相互对视了一眼，再看向贾环的目光就增加了几分嫌弃。贾环只作不见，径直往正房大院走去。台阶上坐着几个小丫头，见贾环他们来了，方不紧不慢地引着进去了。
贾母在正中间的榻上坐着，两旁站着的王熙凤和李纨正与贾母逗趣说话。贾环上前去请了安，贾母听他说要去上学，只略嘱咐了两句“不得贪玩”便罢了，脸上也是淡淡的。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却听王熙凤笑道：“转眼间环兄弟也开始念书了，我还记得宝兄弟两三岁时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呢。赶明儿兰哥儿再长大些，老祖宗就等着看重孙子金榜题名吧。”
贾母忍不住笑了，“你们听听这嘴，我看谁也说不过这猴儿。珠儿媳妇，瞧凤丫头这么喜欢你们兰小子，他现在才几岁，就盼着他读书中举呢。”
“我倒愿意凤丫头是铁口直断，叫兰儿跟他两个叔叔一样能考取功名。”李纨笑着说，“宝玉自幼聪明伶俐，在这读书上进方面必会有所作为。环兄弟我虽不大见，若是有三妹妹的一半才情，也一定是错不了的。”
凤姐又问贾环书本文具是否准备齐全，并叫跟他上学的小厮仔细着。
一时无话，贾环便要退下，却听贾母言道：“你先别忙着回去，等一会儿宝玉过来了，再一同去见你老爷。”贾环便躬身应了。凤姐见他呆呆地站着，便拉他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过了一会，外头有人回道：“姑娘们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几个丫头拥着姑娘们进来，宝钗、黛玉和迎春姐妹给贾母请了安。见贾环坐在一旁，宝钗便笑着问道：“环兄弟也要读书了吧？”贾环喏喏称是。迎春等才知道这件事，虽然和贾环并不是很亲近，但看在探春的面上也都鼓励了几句。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喧闹，丫鬟进来报道：“宝二爷来了。”只见宝玉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穿一件大红的箭袖长袍，脚下蹬着一双青缎粉底的小朝靴，笑呵呵地说：“给老太太请安。”贾母见了，忙笑着叫他坐下。旁边的丫鬟早就极有眼色地在贾母左手边摆了椅子，凤姐等也对着宝玉嘘寒问暖。
贾母对这宝贝孙子又嘱咐了几句，命跟着的小厮好生伺候着，方叫宝玉、贾环去见了王夫人，又出来到书房见过贾政。
宝玉每日里最爱在丫头群里闹，这回却乐意去上学了，只因在宁府见了秦可卿的兄弟秦钟的缘故。那秦钟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又是怯怯羞羞的，很有些女儿之态。宝玉虽常说“见了女子便清爽，见了男人便觉浊臭逼人”，实际上不过是以貌取人罢了。自从与秦钟约了一同去家塾念书，宝玉每回上学也不用人催了，贾母、王夫人见了很是高兴。
贾政虽不知其中的奥妙，对儿子的秉性却十分了解，见宝玉进来请安，回说要上学去，便冷笑道：“你要是再提‘上学’这两个字，恐怕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干脆玩你的去才是正经，仔细站脏了我的地方，靠脏了我这个门！”
又见贾环也拾掇得像模像样的要去上学，贾政也是不假辞色地训斥了一番，又把跟着宝玉贾环的人叫了进来。宝玉的奶兄李贵、钱启，跟着的小厮茗烟、锄药等和贾环的小厮成禄、成祥忙打千儿请安。贾政又问了他们宝玉念了什么书，吩咐小厮们给学里太爷请安，这才罢了。
义学的所在离家也不远，原来是当年荣公一辈的先祖所建，因有的族中子弟无力延请西席，便可以入家塾读书。现今司塾的是太爷贾代儒，他的孙子贾瑞帮着管理日常事务。自上次宝玉秦钟和宁府璜大奶奶的侄儿金荣大闹一场之后，那金荣被迫给秦钟磕了头，宝玉才不再嚷嚷着回去不念书了。贾代儒对家塾倒上心了些，对不守规矩的严加惩戒，不正之风淡了许多。
宝玉自不必提，原本上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只盼着和秦钟相见，竟没有一点儿进益。贾环因是第一日上学，先去拜见了老师，又听贾代儒问他现在认了几个字、看了什么书。贾环只会念几句三字经百家姓，上面的字还认不全，读的磕磕绊绊的。贾代儒听他念完，皱着眉头说：“基础太薄弱了些。”
家塾里的学生年龄相差很多，进度也各不相同。授课时学生依次把所学的内容放到贾代儒的桌上，然后听他圈点讲授。讲完之后，学生将所讲的内容复述一遍，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朗读。凡是先生吩咐朗读的书，第二天会检查是否背诵下来了。
待轮到贾环时，贾代儒给了他一张字帖，叫他回去将上面的十个字记下并临写。贾环也深知自己水平不足，暗下决心回去努力读书，不让姨娘和姐姐操心。
宝玉正与秦钟挤眉弄眼——自从贾代儒整顿了学堂，他二人也收敛了一些——又想起自己这个兄弟头一回上学，恐怕会有些不适应，便对贾环道：“环兄弟累吗？先生最近在课堂规矩方面是严了一些，但是对进度却是不怎么要求的。你要是跟不上也不必着急。”秦钟听了，也前来附和了两句。
贾环偷偷地撇了撇嘴，口中谢宝玉的教诲，实则很不以为然，‘怪不得宝玉在学业上总被老爷责骂，原来竟是这么不上进。’他往日对宝玉的敬服和畏惧之心去了不少，自己倒更加认真读书了。
一天的工夫过去了，贾代儒讲完课宣布散学，学生们便各自散了，宝玉和贾环去正房给贾母请安。还没进二门，就有丫鬟喜气洋洋地叫着：“宝二爷下学了。”自有丫鬟向里头传话，其余的则都殷勤地将宝玉送至贾母上房。贾环这边却无人理会，他也跟着进去请了安。只见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争先恐后地服侍宝玉，贾母也“心肝宝贝儿”的叫着，心疼的不得了，好像宝贝孙子是刚赴刑场归来而不是下雪回来一样。
贾环可不想凑这热闹，便辞了贾母回到自己屋里。他可不像宝玉一样得过且过，况且他也没有宝玉那挥霍的资本，只有自己刻苦努力才是正理。
赵姨娘正骂骂咧咧地和小吉祥儿抱怨，宝玉穿金戴银，环儿却只有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如今上了学越发吃紧了。见贾环进来赵姨娘便住了口，现在她倒不在贾环面前说这些个，只和女儿商量罢了。贾环听见了几句，却只作不知——他年纪虽小但志向不低，宝玉受的待遇隆重不假，他现在倒不在乎这些体面了，不过和姨娘熬过这几年，将来定要挣了功名让姨娘和三姐姐过得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入家塾贾环立壮志 性愚顽宝玉厌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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