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檀那的泪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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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歆不禁陷入了沉默，说实话，在这之前，他对摩呼罗迦一族都没有什么好感，不仅因为范溪兮和青叶，还因为他骨子里对蛇这种一看就觉得很是阴毒的生物的不喜欢。再者，他到底还是没能从那个懵懂的高中毕业生的角色中完全摆脱出来，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真正的八部传人。可是这一刻，当他走到近前，亲眼看到黄之始祖躯体上被魔王波旬斩出的细微裂痕的这一刻，他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将左手放在胸前，十分认真地向着他的尸身鞠了一躬，低声说道，“梅塔！”
十分恭敬地行完礼后，黎歆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广场上的另外三尊神祇骸骨，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那...那另外的三尊，又是谁？这一尊黄之始祖，再加上那位大地公主，不是只有两尊吗？”
“他们...分别是公主殿下的侍卫长，和当年的那位君王，”商摩桀叹了口气，“他们是自愿和公主殿下一起，化为神念护持住这里的。在那之后，这个饱经战火的广场成为了我们摩呼罗迦族护族结界的中枢，通过这四尊神祇的至强躯壳与神念的勾连，这整个护界大阵才能生生不息，运转千万年。”他引着二人沿着逆时针方向向前走，来到了一尊身披黑色甲胄，蛇首人身的神明面前，“这位便是公主殿下的侍卫长，黑之始祖，这尊的话，你们作为外来的客人倒是可以不必参拜。”说着，便率先向着远方，那座与黄之始祖遥遥相对的绿色人像而去。
那是一个身着绿色纱衣的女子，跪伏于地，双手合十呈祈祷状，似是在对着面前的大地神殿念诵真言。她身上的那件纱衣是黎歆从未见过的苍翠色泽，那是从万千山林中行走而过，方才搜集到的一分绿之真意。那抹绿意由她的脖颈处出发，开始的时候如同一枝嫩芽，尔后，随着它的逐渐下行，颜色一点点地加深，到了那与地面融为一体的下摆处，已成为了浓重到近乎漆黑的墨绿色。
“无常。”黎歆不禁叹息道。没错，身为神秘而圣洁的大地公主，她身上的纱衣代表着的，可不就是生命轮转更迭的无常吗？
由生机勃勃的新生，走向被暮色笼罩的死亡。
商摩桀领着他们来到大地神殿的入口前，这才回过头去，好让他们有机会能看清这名女子的正面。只见她肌体丰盈，肌肤细腻，洁白如莲，面容姣好，眉梢眼角都给人一种十分圣洁的感觉，让人觉得看她一眼，都是对她莫大的亵渎。她的脸上分明透着十足的生机，嘴角亦微微翘起，完全不像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虽然她保持着微笑，眼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哀戚，脸颊上更是垂挂有一滴透明的泪水。那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经历了千万年的雨打风吹，依旧停留在原处，供后人缅怀追忆，那一段已经消逝的爱恨情仇。
“这是檀那公主殿下在临终之时，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爱人与故土后，流下的泪滴。在人类的语言里，檀那代表着无私之爱的布施，象征着大地复兴的希望，据说受这滴泪光的照耀，可以令久病的人获得新生，”商摩桀注视着黎歆，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若是公主殿下愿意治好你身上的毒伤，这滴泪便会发出光亮，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对着公主殿下许下愿望，看她愿不愿意为你实现。”
黎歆听说有可以免费许愿的机会，而且对象还是看起来十分厉害的远古公主，立刻按照南淼淼教他的动作，微微躬身，双手高举过头顶，尔后合十，双目闭合，在心中默默许愿。
可是要许个什么愿望好呢？黎歆躬了半天身，感觉老腰都要折断了，菊花都...咳，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保佑我早点找到大王，然后...然后对他说出我的心意？不行不行，这个愿望好像太肤浅了点，肯定会被公主殿下嘲笑的。
那...世界和平？这个范围也太广了点，许这个还不如许个让老姐早点嫁出去的愿望来得实在。
如果...如果只能许一个愿望的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么，就请远古的公主殿下您，以您不朽的伟大神念，护佑我家大王，万世长安。
闭着眼睛，且全副身心都沉浸在这个愿望之中的黎歆没有看到，在他说完这个心愿的瞬间，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南淼淼身体忽的轻轻一颤，如有所感一般，抬头望向了那一滴将落而未落的泪滴。
这个大傻瓜，难道他...南淼淼咬了咬唇，微微摇了摇头，也高举起双手，闭眸许了个愿望。
如果公主殿下的神念依旧在这世间徘徊不去，还请完成我这个渺小的愿望，让我眼前的这个人类，回到他所应有的生活中去，不要再牵扯进这一切不该他沾染的肮脏与邪恶中。
许完愿之后，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微微有些自嘲，连心爱之人的性命都无法挽回的大地公主，又如何能扰乱宿命的安排，忤逆天意？可是...和他那个真正的心愿相比，这个愿望，应该也不是那么难以达到吧？
可是，当黎歆和南淼淼纷纷抬起头来，静静地等待着檀那公主做出回应的时候，旁边的商摩桀，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不知是何处而起的一缕轻风，飘摇之间，正好吹拂在那一滴眼泪之上，只见它摇晃了一下，随即便黯淡了。
“歆歆你许的什么愿望？”南淼淼怔了一下，随后挑了挑眉，完了才想起他看不到，不过这也无所谓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做人要学会适可而止吗？想成为世界首富之类的愿望，那肯定是不行的。”
黎歆此刻整个人都呆住了，面目之上是满满的隐藏不住的伤心与失望，他张了张口，有些不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檀那公主，连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吗？”
南淼淼这会儿似乎对这位公主殿下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他有些不耐地戳了戳满脸失意的黎歆的后背，“你还在发什么呆？肯定是你的愿望太不符合实际了，连公主殿下都看不下去了。走了。”
商摩桀也上前来说道，“看来公主殿下出于某种原因，确实是无力实现二位的愿望。二位还请跟着我，我们一同进到供奉大地之母的神殿中，去参拜一番。”
“二位？喵...南长老，你许了什么愿望？”黎歆失意之余，听说南淼淼许的愿也没有实现，不由心中暗自烦恼，难道是他许的愿望过于宏大，以至于连累了自己？那这事可真是有些冤枉。
“愿望什么的，许得再美好，最终还是需要靠自己去实现的，”南淼淼叹了口气，“檀那公主虽有神念留下，但我...却是个连本族的神祇都不愿庇佑的弃子啊，又如何能奢求别族的神来满足我的愿望呢。”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些许落寞之色，还没等黎歆再多说什么，便挺直了身板，望向了一旁的商摩桀，“前辈，恕晚辈无法与你一道参拜大地神殿了。”
商摩桀愣了一下，回转过头来，似乎在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你也知道，我乾达婆一族，信奉的一共有四位神祇。一位乃世间一切水流之母，一位是世间一切霜雪之父，一位乃一切歌舞之神，一位是一切虚无且真实的光影与幻术。”他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地神殿，“前辈一路走来，一直都在试探我的身份，那么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自从流离失所的弃子，被从家园之中驱离，”他衣袖猛地一挥，将身边的黎歆推向商摩桀的方向，“我便再也没有了信仰，无颜面对过去与将来的一切神祇，无颜面对八部之中的其它兄弟，无颜面对一切故旧亲朋，更无颜面对我自己。这样的我，来到这里唯一的目的...”
“便是将我的仇恨与愤怒，洒满整个大地！”
南淼淼的突然爆发来得快速而又不可思议，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从他身后释放出来的通天气劲便已经遮盖住了他头顶的整片天空。那是一朵洁白中透着无限妖冶的巨大莲花，又是一只逐渐张开的庞大手掌，更是...威震天下的亭亭华盖！
商摩桀冷笑了一声，“早就感觉到你没安好心了，不过，你以为凭你的这点力量，就能够撼动这耗费我族数代人的心血，才逐渐完善的，近乎完美的法阵吗？”
他的“吗”字才刚刚说完，一双蛇眼便猛地瞪大，倒竖的瞳孔差点没被惊得横过来！
他的视力虽差，却也能十分清晰地捕捉到，在南淼淼拼尽一身玄功的全力施为之下，那座屹立千万年，看尽了风霜和雨雪，即便是在魔都所属大举入侵之时，都未曾倾塌的大地神殿，竟然在瞬息之间，猛然颤动了一下！
剧烈的颤动之后，是绝对的静止，一切都无声得可怕，就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商摩桀死死地盯着那座神殿，目疵欲裂，却依旧看到，那座神殿在静止了短短一瞬之后，坚不可摧的墙体之上，居然出现了三道巨大的裂缝！
倒下了，那象征着摩呼罗迦族万世不朽的威严与信念的大地神殿，居然在他的一击之下，彻底崩塌了！
商摩桀只觉得脑海中如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身体不禁一晃，嘴巴一张，喷出一大口鲜血。他在黎歆的帮扶下迅速站直了身体，冷眼看向漂浮于虚空之中，衣袂随风飘舞，身姿如仙的南淼淼，不发一言。
南淼淼也在看着他们，按照黎歆对他的了解，他此刻应该是在笑，但与此同时，他的眼角却又有一滴滴泪水，正在快速地流下。黎歆听到他以万分张狂的语气冲着商摩桀怒吼道，“兄弟吗...那么，摩呼罗迦族的侍卫长！告诉我！现在的我...还是你的好兄弟吗！”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檀那的泪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