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狠不下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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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见到程天翔时，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程天翔身上原本清灵的阳刚全然不见，瘦弱，苍白，双目之中原有的灵气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戾气。红玉一把抱过程天翔在怀里，泣不成声。
程天翔却反过来安慰红玉：“红玉姑姑，你别哭了，我没事。”只这一句，却惹得红玉更加伤心了，一把扳过程天翔，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叫你作，叫你作！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好好的柳家大少爷过得不舒服吗？要相信那个烂污杂种的鬼话，这下可倒好，你娘的心被你彻底伤透了，你爹因为顾忌你娘的病，想你却又不能把你接回去！你再看看你自己，在这书院里生了病没人照顾，才几个月，瘦的都没了人形了！你这真是何苦来的？！”
“红玉姑姑，你说，爹……柳老爷还肯认我？”
“父子哪有隔夜仇？！要不是因为你把何三那个短命鬼招进家来，把你娘生生气出了失心疯，还在府里乌烟瘴气乱搞一通，你爹能被你气成那样？你可知你爹每个月都会偷偷来书院看你？你可知你病了，你爹比谁都心疼你？！”红玉说着说着，恨起来，又在程天翔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
“红玉姑姑。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伤了我爹娘的心。现在就算你们要接我回去，我也没脸回柳家了。姑姑，书院里其实挺好的，夫子对我也很上心。在这里念书我很开心。”程天翔淡淡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些清冷。
红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随身带来的包裹递给程天翔，“里面都是你最爱吃的点心。你爹让我做了好多带给你。你娘的病还需要养一段时间才行，所以我们会在杭州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我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你的。这中间你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跟我说，想吃什么也都告诉我。别苦着你自己了。来，快吃吧。”
程天翔拿出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一边吃，一边擦眼泪。红玉在一旁看了实在心疼，却又无计可施，便说自己出来的太久了，要回去了，下次再来。
眼看着红玉的背影越来越远，程天翔便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并且顺手就将红玉带来的包裹给扔了出去。眼中满是恨意。“总有一天，我要你们柳家为我爹何三陪葬！”
红玉回到柳府的时候，正巧道士也刚好背着个药篓子进门。这道士也真是奇人，不是医生，却隔三差五上山采药，而且采的药十分神秘，连看都不让人看一眼的，采完药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捣鼓，也不曾见他拿出来晒过。红玉正在心里念叨着道士的古怪，一抬头却发现道士正看着自己，边看边摇头念叨：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红玉未曾理睬他，径直进了柳训庭的书房，跟柳训庭说了一下程天翔的近况，两个人再感慨心酸一番，便各自忙碌去了。
道士则自顾自地来到了院子里，几个武将则陪着柳程勋玩耍。在杭州虽不比在长安，处处都小心，但是他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平日里连前厅都不怎么走动的。道士看着柳程勋，孩子虽小，可是眉宇之前透露出的是浩然正气，这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再顺势仔细看了几位武将的脸，道士更加心花怒放，这几位，全是贵人啊！柳家能有这几位贵人相助，日后那一场劫难，必定能安然躲过啊！
心情好，胃口就好，到了晚饭时，道士居然兴致高涨，要和几位武将喝酒。柳训庭便另开一席，几个大男人坐到了一起，只不过柳训庭酒量有限，才几杯下肚便醉得开始说胡话。几人一看这样，虽然觉得扫兴，却也失了雅致，纷纷添饭，吃完便回房了。
柳训庭喝醉了酒，不爱闹腾，却会说胡话。一会儿念叨程双双，一会儿念叨程天翔，程双双听着便烦。便想着去敲道士的门，想管他要一些醉酒的人吃了能不说胡话的丹药。没想到走到道士屋子外面时，道士的门居然是开着的。道士则站在门口像是等着她一般，见着她，说了声，进来吧，便进了屋。
程双双跟着道士进了屋，屋子里摆满了各式草药，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炼丹炉。屏风上挂着一个罗盘，屏风的后面，就是道士的床。程双双忽然觉得这样的摆设特别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眼熟吗？”道士忙碌着，幽幽的问。
“嗯，可惜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了。”程双双答道。
“也难怪，当年程国公带着你娘和你到我家小住时候，你也不过才7岁，如今都过去是几年了，忘了也是自然的。”道士边说边递给程双双一包东西。
“程国公？你认识我爹娘？！”
“当然，若不是我修书一封，告知程国公星象与卦盘上的变数，你以为，程国公有那么神机妙算，能在遭罪之前处理好一应事宜？”
“那么我……”
“你的事情，其实是个变数，那个变数就是何三。我曾给你娘三个镜囊，其中一个便是趁守卫不注意时逃脱的办法，只是人算始终不如天算，你日后所吃的那些苦，或许也是一种命中注定吧！你娘亲在长安所埋的那些东西，如今你千万不要启出来，回长安后，你也要学着你母亲的样子，多埋些东西了。”
“难道说，柳家接下来也要有大变故了？”程双双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这些变故可是因为我而起的？”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这是柳家命数中的一劫，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命里注定的，逃也逃不掉的。”
“那么，柳家会不会像我们程国公府一样，家破人亡？”程双双霎时间急红了双眼。
“家破人亡倒是不会，但是肯定会有人注定要死的。”
“是谁？”程双双带着哭腔问道。
“你儿子，柳程勋，不过还好，他命带重生，死不绝的。你若再问，那我就不便告诉你了，这毕竟是天机，泄露，恐怕要折了我的寿数。你的婢女和你的夫君一样，都太过心软，我早就告诉过你的夫君，何三留下的孽种，养在身边是养虎为患，你夫君偏不听信，既然赶出去了，就不要再去理会，可惜你夫君到底心软，偷偷去瞧他还不算，还让婢女隔三差五去送东西。我如今告诉你这个，不是要你去跟你的夫君闹腾，也不是要你去强迫你的婢女不再去看那祸患，你只需当不知道便可。现在这个祸患还未到时机，你且放心，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程双双听了道士说的话，有些担心，却又莫名的放心。程国公早年结交了一个道士的事情她是知道的。那时候她还未出生，他爹爹也刚刚和她娘成亲。说是有天爹爹进宫办完事回府途中，遇见个十来岁的年轻道士，像是个还在做徒弟的模样，站在路中间着急不已。他爹爹乘坐的马车眼看着就要撵到他了，他也不知道，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马车夫呵停了马车，正要开口斥责，被程国公拦下了，他让车夫把那小道士请到车上来，问他是否有什么难处。那小道士说，自己不小心把师傅要的兔子给放跑了，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想拿罗盘算一算，却不知在何时罗盘也被人偷了，想着回去要被师傅责骂，他便只有站在路上干着急，不想挡着了官爷的去路云云。
程国公当时觉得这孩子有些傻得可爱，不就是兔子吗，不要紧，罗盘吗，也不要紧，有银子害怕买不到吗？
没想到那小道士哭丧着脸说，贫道连银子都被偷走了。
程国公霎时觉得好笑，可又觉得这孩子心眼实诚，便说不要紧，看你的样子还没吃饭呢，先去我府上，吃点东西歇息一下，然后我再帮你慢慢想办法。
在回程国公府的路上，程国公和小道士相谈甚欢，小道士其实在道学上已经很有研究了，并且事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再一深究他的师父，师祖，竟让程国公大吃一惊，原来这小道士的师祖，竟是凭面相断言“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袁天罡！通过交谈，还得知，小道士叫琴音，因为他是在琴声中出生的，3岁时便被师父看中，带在身边，如今已经14年了。
说也奇怪，程国公带着琴音刚回到府上，便看见自己的夫人和一众丫头们围着一只兔子在逗弄。见自己的夫君回来，程夫人笑着说，也不知是从哪跑进来的兔子，也不怕人，进了院子许是饿极了，见着花草便咬。下人们看它可爱，便去厨房取了好些菜叶子给它吃。我见它实在可爱，便逗它玩呢。
一旁的琴音看见兔子，变笑了，对程国公说，这兔子便是我原本丢的那只，你看，左腿上还有我用朱砂做的记号呢！既然程夫人喜欢，那便送于程夫人了！众人抱起兔子一看，果真，左腿上真有一道朱砂线。
正在大家感慨巧合之时，几个门房从外面吵吵嚷嚷地拉进来一个人，五花大绑的。一问，才知道，几个小厮发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缩在程国公府的后门巷子里，便问他干什么，不想那人一看有人出来盘问自己便撒腿就跑，小厮们一看这人可疑，便追到他，捆起来，待会府上，没想到从此人身上搜出了一包银子以及一个罗盘。不知道是不是府上的东西，就把他带来见老爷，顺便让老爷看看是不是自己府上的东西。
琴音一把拿过罗盘，再看了看小厮手中的荷包，“这些是我的东西！原来是这小贼偷了我的罗盘和银子！害我还在路中间一通好找！”
如此巧合，程国公便认定了琴音与程家有缘，一定要留他在程府住些日子。如此便算是相熟了。后来琴音的师父决定去深山隐居修炼，以求修仙，琴音自那时起，便算是出师了。
琴音在柳府，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他只让大家称呼他为道士，连柳训庭也不例外，所以程双双根本不知道原来这个远道而来的道士，竟是她程家的旧相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叫，琴音道士，对不对？！我记得小时候我爹我娘时常念叨你，尤其是爹爹，总担心你钱银短缺，或者衣食匮乏，经常让人给你送些东西，可是十次有九次都是被你给退了回来。”程双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道士，说道。
“修道之人，哪里来的那些困境。是你爹太过担心了。你爹派人送来的东西我也并非完全退回，有时候正好碰上时疫盛行，到我这求医问药的人多了，我便也会留下，采购些物资。”琴音道士笑了笑，“不过你爹是好人，你娘也是好人。每逢时疫之时，派人送些银票给我，让我给那些受苦之人在诊治之时，也好补充些营养。只可惜你爹为人太过刚正，我多次劝他妖孽盛行之时，要多多忍耐，可惜……就如同你的郎君一般，我多次劝诫他不可过于心善……唉，都是命中注定啊！”
程双双看着眼前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琴音道士，心下感慨万千，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吧。与琴音再聊了会子家常，便拿着那包药丸回房去了。回房一看，柳训庭早已鼾声不断。于是把药包放下，自己洗漱，上床歇息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狠不下心（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