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莲叶无穷碧》卢慢慢

1、接天莲叶无穷碧

　　接天莲叶无穷碧
　　我是个坏女孩，这在我坐在上岛对着眼前这样一个男人笑得淡然，我就知道，或许我早就知道，早在再见到赵舒克那刻，我发觉我真的是个坏女孩。
　　——九月的博客
　　【一】
　　其实，九月早就知道，这个经理是个狠角色，长得漂亮又有气质，有个厉害老公，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唬住几个学生有什么难，她也不是没见识过，三年前，邹丽把人治的服服帖帖。
　　九月并不叫九月，她叫苏宜，只是她走到哪儿自我介绍皆有九月，这倒成了她的名字，甚至少有人叫她苏宜。九月这个名字来自一个叫亚满的女孩，九月管她叫关关。
　　共事的几人都是学生，除了刘进，他也是个不大的孩子，大家相处起来，倒平和容易，打打闹闹几天下来，全都熟成一片，轰轰烈烈的培训结束。
　　九月并不讨厌邹丽，她待九月极好，倒不是因为跟她老公有那么点沾亲带故，而是九月真心喜欢酒店管理，她有了份认真，又有经验，很快混上了半个领班。
　　九月待人温和，笑起来透着真诚，又易相处，不出半月，几个小的学生都喊她一声姐，在往后大家对经理颇有微词，她处在这样位子上，还是和大家打成一片，她懂，高处不胜寒。
　　培训这么久，第一次服务，饶是九月，也慌了手脚，来人是几个老板，和朋友家人，算是试试厨艺，不管后厨如何，她们前厅算是撑起门面。
　　这是第一次见赵贝塔，酒店几位总之一赵总的儿子，小小的人，跑起来还不扎实，粉团似的可爱，一看就遗传漂亮白皙妈妈的基因，不似暴发户一般粗黑的爹。赵老爷子也是这城里出名的人，德高望重的老书记，行事沉稳磊落，这赵总却像一看山的粗人。
　　九月本来就喜欢孩子，这还不到说话年龄的小家伙咿咿呀呀，可爱样让九月喜欢到骨子里。她以为赵家就这一位小公子，谁料想看着年轻的妈妈有个这般大的儿子，大学已毕业，大了自家弟弟二十岁，赵家还有一大公子——赵舒克，俊俏模样不输他可爱的弟弟，只是从小不同于贝塔活泼，十足沉稳。
　　自开业来，赵总就看好九月的嵋山厅，凡吃饭必订。九月一圈一圈伺候下来，这些磨人的金主，她累极偷懒低头逗那满屋乱跑的小娃娃，侧着身子，满目温柔，一抬头看见赵舒克噙着笑意味深长的表情，她有些赧然，放贝塔坐回哥哥旁边，“小坏蛋，要乖乖吃饭呀。”
　　这晚送客出门的时候，贝塔又抱着九月不肯撒手，话都不会说，意思却很明显，要九月跟他回家，九月往赵舒克怀里塞了塞小肉团，笑眯眯的“乖乖回家睡觉，明天再来找姐姐玩好不好，姐姐也要睡觉。”说完不着痕迹的闪了闪身子，经理还在看着，这工作是要继续的。
　　九月从初中就出来打假期工，心思早就通透。这晚回去，躺在床上，莫名想起第一次见赵舒克，也是贝塔第一次赖着她不撒手。接连几星期空闲跟这小人儿玩，他渐渐跟九月熟了。晚上赵总来时身边跟了一少年，隔壁屋赵夫人她们陪一群孩子过生日，小贝塔跑出来时，少年正在外面，他把贝塔抱进自己屋里，边走边说“臭家伙，想没想哥哥。”九月抱着两瓶酒跟在后边愣了愣，随即恢复了微笑，做服务的也得掩住自己的心思。
　　小贝塔看见九月，乐的招手，一晚都没在哥哥怀里待几分钟，直围着九月打转。少年扮作生气，看向九月眼光里存了打量。后来，桌上一句一句的话，九月才知道这位是赵家大公子赵舒克，大学毕业，在外实习半年，现在回家渐渐接手家里事业。
　　后来赵舒克来的勤，老喜欢不动声色默默打量她。彼时，九月刚接到录取通知书，不熟悉的学校，莫名其妙的专业，生气得很。
　　店里人人都知刘进喜欢九月，热情开朗的少年，单纯的对她好。九月明白，这少年难能可贵，可惜呢，不同的文化修养，自己不知是否回来的异地，小自己一岁的隔阂，父母的不赞同，九月早预知一切，根本没有的未来。
　　九月下班后与刘进谈心，既无缘，便早断了念想。少年执拗的很，拉着她不肯放手，九月有些恼，该说的都已说尽。
　　“君子不强人所难，光这一项，你就配不起她好言相劝的一番苦心。”
　　拐角黑影里出来一人，借着月光，九月看清是赵舒克，有些愣神，随即了然，毕竟这山庄是他自家的，后山坡几个小别墅也不是摆设，难怪他这么晚还出现在这里。
　　刘进到底是走了，看起来带着生气，赵舒克顽劣的笑，“其实，我拿赵家以后的媳妇吓唬他，他会不会更服气。”九月朝他笑笑就往宿舍去，一路上想着他的话。
　　那天赵总兴起跟经理打趣，晚上准备给赵舒克相亲，让美人帮忙瞧瞧。又是在嵋山厅，九月笑着听屋里人玩笑，忽的问：“赵总这是要给儿子安排个什么样的？”一群人都拿她闹起来，年龄，学习都问到，一人我看你这就挺合适，话刚落，她笑意吟吟回道，你们就别拿我开涮了，眼角忽的瞥见了门口的赵舒克。几人又说了几句，她无奈着夸了赵舒克几句，倒没其他多言。
　　只是打那日起，相知几人在贝塔赖着她不走的时候都会打趣，“臭蛋蛋，让这个姐姐嫁给你哥哥做媳妇吧，这样她天天陪你玩。”她把贝塔往赵舒克怀里一送，依旧是笑着，“哎呀，快别拿我开玩笑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赵家这样的门户，毕竟不是自己这样普通人能想的。
　　两个月的工作结束了，经理百般不舍，连带几人都不想放九月走。最后九月还是收拾行李兴高采烈出了大门，这种场景，九月心有念念，却无不舍，她还得向前走。
　　开学临行前，好友约九月逛街，老远看见赵舒克站在太阳下焦急张望，发现九月，他愣了一会，九月已低头匆匆离去。不一会，九月在奶茶屋看见赵舒克上了赵夫人那辆扎眼的红色小车，走远了。到底该是陌路，她以为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
　　【二】
　　九月推开宿舍门，见达达一人在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什么，不出所料，对面床上的人对着电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坐下，看达达小眼神刀子般嗖嗖飞，随口问道：“怎么了？”三月冷冷道：“犯花痴呢，思春了。”
　　达达随即大叫：“我只是崇拜好不好，我最喜欢的，只有我家赵希乐。”赵希乐，他值得吗？她随即想起楼下等着的身影，一身警服，英气逼人，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人人都知他在等一姑娘。九月大概知道些，是摄影社的学姐，钟少少，她曾获过金奖呢。这样男子，将深情演绎到极致。
　　她楞神间恍惚听到说的是未然、未了少总，她知道，这是开学不久前刚开的两家娱乐场所，才一年时间，在学生间知名度就相当高。听说这少总只在酒吧未了，从未去未然，未了，是为了一个女孩，他说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未了，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她。
　　再见赵舒克是五月天的中午，阳光正浓，她陪三月去赴达达安排齐莫与三月的见面，三人回来，一路叽叽喳喳的达达，她又想起关关，也是这样活泼热情的姑娘。
　　路过一号楼，听见有人喊她，苏宜，哎呀，差点陌生了的名字，透过树叶斑驳的阳光，她看见横廊之上站着几个人，中间那人分外显眼。漫天飘落的花瓣，一个一个掉落的绒毛玩具，大把氢气球吊托落下的篮子，里面是卷卷毛的小狗。一切都符合少女浪漫情怀的要求。
　　米达达瞪大了眼欢呼起来，连三月眼里都流露惊讶，九月暗想这般良辰美景，自己忍不住拒绝可算大煞风景，何况，那是赵家少爷，也正因为是赵家少爷。
　　几人到眼前，赵舒克怀里电脑放映的是九月半年来生活中各种抓拍镜头，欢笑皱眉，正面、侧面、背影，还有在山庄酒店那些日子，她抱着贝塔温柔的笑，跟所有人的合照，她一张也没带走的。九月不知，他竟偷拍了这么长时间，背景音乐是张靓颖的终于等到你，一首好好的歌他改成了终于找到你。
　　赵舒克轻轻开口，“终于找到你了。”他没有表白，没有说我们在一起吧，九月松了一口气，忽然就觉得她走进了这少年的生活，好久好久。
　　赵舒克经常来找九月，可总时隔几天，就像小猫挠痒，他待九月的好让人不知所措，拒绝显得小家子气，接受就容易沉溺。九月想就这样吧，如果是注定，非有一人，赵舒克是个无法挑剔的对象，显赫的家境，翩翩公子模样，成熟稳重，体贴入微，真的是不错。
　　看，九月就是这样理智现实，非要一步一步所有都算计好，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孩。
　　齐莫生日，达达非要拉九月跟三月来凑热闹，九月跟三月在角落里待了一会，他们玩起游戏。九月觉得自己喝的有点多，被叫起来去要手机号时，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这几人闹腾的厉害，她琢磨了好久，硬下头皮要拉过路的同学，突然看见前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乐呵呵的跑上去，“同学，给个手机号吧。”赵舒克显然一愣，头一次见她生出热情，早知道她在这儿，这个样子……
　　九月指指那堆人，“大冒险，找陌生男生要手机号。”赵舒克笑笑，“咱们好像不陌生吧”看她嘘、嘘一片着急的样子，故意放大声“咱们不是陌……”话没说完，九月扑上去捂住他嘴，整个身子都倾上去，赵舒克闷闷笑的促狭“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陌生人。”九月噌的红了脸。
　　赵舒克给足九月面子，往后，不知情的同学聊起他们在一起，总打趣九月好命，分明是大冒险要号码，还能掉到了金龟婿。
　　【三】
　　周寂然跟田诗晗在一起了，她挽着周寂然的手在餐厅里跟就九月炫耀，九月想起早晨回来什么都没说倒头就睡的三月，给达达拨了个电话。小妮子风驰电掣赶回来，她们拉着三月去了未了，这是九月第一次主动找赵舒克。
　　她们到底是没喝酒，三月跟达达激动的嚷嚷，那他要找的女孩不就是你吗，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未了？真的是她吗，九月讲完认识赵舒克那两个月，自己都觉得那么不可信。
　　后来很久之后，赵舒克跟她讲起酒吧由来，她不由庆幸，算计来算计去，好在算计对了赵舒克这件事。
　　九月成了未了常客，每次回去赵舒克都会送她，偏巧今晚有事，他让酒吧小弟送九月回去，九月拒绝了。当脑后传来一阵刺痛，她当真后悔，太过自信不是好事。
　　迷迷糊糊中她听人提到赵舒克，她想不出，到底是赵家大公子，是因为赵家还是未然未了太惹火，可怎么又会找到她头上。
　　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是赵舒克的表哥，九月记得这人，当初还开过九月玩笑。赵家老爷子一生清廉，手里真没什么东西，赵家表哥嫉妒舅舅家势，偏以为外公心里向着赵舒克他爹。
　　九月冷冷出声，“你真以为我对赵舒克很重要？”赵表哥吓了一跳，大概没料到她醒了，随即笑的灿然，“小妹妹，重不重要回头就见分晓了。”
　　赵家表哥打的自然是赵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主意，他跟赵舒克要未然，笑的奸诈，“表弟啊，我这，不贪心吧。”回过头来看一脸漠然的九月，九月觉得他笑得碍眼。确实不算贪心，比起贪心之人，这算什么呢。
　　九月笑“如果，我能让你得到更多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赵舒克果真拿未然来换她，这也是一早就料到的，没想到他真是自己一人前来。九月笑眯眯的拿起他面前的本本证证，“让我猜猜，这些能卖多少钱呢？”认真思考模样。见赵舒克疑惑，九月拍拍他头，“怎么，见我不高兴？”
　　赵舒克这才回神，一下把她抱进怀里，九月闭了眼，远远看见他时，九月就好想，给他一个拥抱。
　　赵舒克不是不疑惑，九月只说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抓住了赵表哥的把柄，他就把自己放出来了。可不是，她抓住了他贪婪的尾巴，让他心甘情愿。九月不敢说，这样的人她见多了，可确实是见过。
　　【四】
　　再遇赵舒克的第二天，她坐在了两岸咖啡厅。对面男子更加帅气，上天似乎不够公平，有些人红颜薄命，有些人依旧潇洒，他说“宜宝，你不想知道满满的孩子在哪儿吗？”
　　这天夜里，九月做了一个梦，回到十五年前，那个叫苏宜的女孩第一次见关亚满。她哭的伤心，苏宜忍不住上前，被她一把推倒在地，旁边的男孩忙跑过来把苏宜扶起来，冲哭着的女孩大喊：“关亚满，你够了。”后来她们成了好朋友，形影不离。亚满喜欢喊苏宜九月，苏宜喜欢称亚满关关。而那个男孩叫她们，宜宝，满满。
　　时间一下回到九月最不愿想起的三年前，刚开学不久，九月收到关关约她去操场的纸条，她们现在不在同一个班级，约好了有事就去操场秘密基地。她怎能忘记，滚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男朋友。只是那么心痛，因为她的关关呀。
　　关竹余是关家奶奶在竹林捡到的，关家不愿收养这个孩子，关奶奶就自己一人把他拉扯大。没几年关奶奶去世了，关家一致认为是受竹余拖累，关奶奶下葬那天只有亚满偷偷跑去看她。关竹余知道，亚满喜欢他。
　　竹余对亚满格外好，可是少年有恨呀，九月一早察觉出关竹余对亚满的好与小时候不同，他带着目的。九月警告过关竹余多次，不要太过分，少年笑着说：“好呀，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九月想不出万全之策，可让关关断了念想，这是最好的办法。初中毕业这个夏天，她跟关竹余在一起了。最好的朋友跟自己从小喜欢的男孩在一起了，而且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喜欢这个男孩，关关跟九月绝交了。可是关关是个善良的女孩，才几日，她就原谅九月，把关竹余让给她。
　　只是九月没料到，关竹余就是知道，关关喜欢他，所以，关关根本没法抗拒他。
　　操场这件事后，九月知道，纸条不是关关传的，她只能假装生气，利用关关的内疚，让她远离关竹余，谁料到，关关怀孕了。这样如花的女孩，九月只好联合关关家长让她把孩子打掉。她忘了，关关是那么倔强的孩子，得知竹余只是想利用她报复关家，自已一人离家出走。
　　关关最后留给九月的信里有一句话，“我们说好不分离，没想到，我最后竟不能依靠你，对不起，原谅我想留下这个孩子的自私。”
　　九月再也没能见过关关，不知道竹余是怎么找到关关，他竟然来告诉九月，关关死了，生孩子时死的，
　　“那宝宝呢？”
　　宝宝？竹余没告诉她，然后就消失在九月的世界了。
　　没想到，他现在又回来了，他还喊她宜宝，提醒她想起关关有个孩子。
　　“你怎么确定我会听你的，别忘了，关关已经死了，你怎觉得我会因为你的孩子去伤害赵舒克？”
　　“没想到你比以前更冷血了，向来得失计较分明，枉费满满死前一直惦念你的原谅。”九月顿顿脚步。
　　“而且，我有很多方法得到我想要的，只是我想帮你弥补遗憾，亲爱的宜宝，你会发现惊喜的。”
　　九月没回头，“所以？”
　　“你只要乖乖待在赵舒克身边帮得到我想要的，我会给你一个大惊喜。”
　　如果比起他呢？赵表哥只怕不算什么，九月不过说了几个赵舒克手头文件的细节，就让他一下子相信跟九月合作会得到更多。
　　【五】
　　九月假期当然回去找了份工作，拒绝赵舒克让她留在未了的建议。只是门打开后里面探出那个小脑袋让她震惊了一把，这是赵舒克帮她在网上找的一份家教，孩子才三岁，主要就是陪孩子玩。
　　“姐姐，你找谁？”这分明就是赵贝塔那个小家伙，粉嫩粉嫩的脸。
　　九月就这样住进了赵舒克的房子。赵家父母出国度假一个月，赵舒克就把贝塔接到自己这儿，请人照顾他一个月。
　　九月问他“你回来，那未然、未了呢？”
　　“嗨，反正你也不在那儿”。
　　他头也没抬，答的极为自然。
　　九月心里叹息，赵舒克，我极力想躲开祸端，你偏偏送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才上岗一个星期，舅舅电话就打过来，约在上岛。九月嘴角噙着笑，以前没发现自己有这样能耐，当真一个赵舒克，让她也举足轻重，都约她来她讨厌的高雅之地，谈着大伤大雅的话。
　　九月刚回去就病了，发起高烧，赵舒克只当她出门没带伞，着了寒。她迷迷糊糊中大多喊着关关，剩下时候就不停的喊妈妈。九月梦里看见小女孩瞪大眼看着自己，渐渐的就变成了关关的脸，眼里不断流淌出浓浓的绝望和害怕。
　　她猛的惊醒，床边趴着贝塔，孩子皱着小眉头，见她醒来，瘪着嘴喊姐姐。小孩子忘性大，一年不见早就忘了九月，可毕竟九月讨喜，才几日，他就缠着她不撒手，惹得赵舒克又是一阵吃醋。
　　九月心里藏了事，又不肯与旁人说，身子好的慢很多。赵舒克倒每日端水喂药，细心的很，九月思忖，回头是不是该少要些工资。
　　从上岛出来，她回想着舅舅的话，心不在焉。“小宜，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你觉得赵家能看得上你？你跟赵舒克交好，要时时提醒着自己，赵家不是你能高攀的。”旁敲侧击，不忘提醒自己还有个表姐，说起来是比自己配得起赵舒克。她什么都不想说，转身就走。
　　刚出门就遇见了关竹余，好像是专门在这儿等她，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上赶着找她。许是舅舅的话让她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有些不快，她失了耐心，冷冷道，“要知道，竞标书这东西，赵家一时半会儿不会让我看到。”关竹余要的是赵家山庄旁新辟那片做茶室的地，九月不晓得这几年他混的如何，生出这般狼子野心。
　　关竹余是满不在乎，笑笑“宜宝，你别忘了就好，我想，是不是少奶奶日子过舒坦了，你很快就忘了我们这群好朋友，看来，是我小人了。”好朋友几个字他咬的格外重，九月笑，你可不真就是小人么。
　　转过身的时候，九月觉得关竹余是故意的，让她看到柱子后招起的小手。待她猛的回头，关竹余已经把小小的孩子放进车里，顾不得大雨，九月追上去，只看到小女孩大大的眼惊奇的看着她，越来越远。
　　【六】
　　九月跟赵舒克在一起了，陪贝塔去游乐园回来。路过商场大玻璃镜，九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果真像一家三口，难怪售票阿姨会误会。回到家，贝塔缠着厨房里的九月撒娇，姐姐，姐姐，你以后都住在我们家好不好，不要走了。九月笑嘻嘻的，好呀，可是不知道贝塔的哥哥愿意不愿意呢。
　　“我愿意”
　　九月回头，赵舒克就正倚在门口，一脸认真。
　　九月依旧笑着，心里荡开涟漪，赵舒克，若你知道我身上带着目的，你还会愿意吗。米达达曾说过，九月，你要是敢拒绝赵舒克这一腔深情，你真的就是没心没肺。她倒是有心有肺，只不过全是些狼心狗肺。
　　一个月很快结束了，赵舒克付钱的时候，九月痛痛快快接过来，一个月洗衣做饭陪大孩子小孩子，这还不是应得的。赵舒克笑她财迷，以后，这些都会是你的。
　　九月跟赵舒克说过赵表哥，说过舅舅，独独省去关竹余。赵舒克还是有些生气的，他觉得九月不相信他，“你觉得我处理不好这些事吗，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呢。”
　　“不是的，这是最好的办法呀，以后不会了，我信你的，你会处理好。”
　　九月闲暇全都窝在了赵舒克的酒吧，只是关竹余再没联系过她。
　　九月得知未然、未了由来是赵舒克他们一伙人在酒吧小聚，一晚赵舒克替她挡了不少酒，有些醉。九月挺感谢喝到兴起这回事，她觉得赵舒克讲了好长时间才讲完这个小小的故事。
　　10年夏天，九月拿着工资拖着行李高兴的离开山庄，赵舒克得知的时候，九月早没了身影，连道别都没有，大男孩没有了往日沉稳，费尽心思也只打听到九月考去了C城，第二日他就动身找去了C城著名的大学城，盘下了两间店，一个在北街，一个在南街。
　　还没开学，赵舒克已经把大学城的情况摸得比任何一个新生都熟悉。闲来没事，他就跑去每个学校转悠，他坚信着，他们的故事还未了。上天不负他，见到九月那天是给林雅君送衣服，女孩恬静的侧脸出现在视线里，他连话都顾不得多说，衣服扔给林雅君男友就追了上去。跟了一路，他并没有上前相认，既然找到了，那么，就不会放你走了，我们来日方长。
　　赵舒克用了小半年，熟知了九月的一切，她爱坐在教室的哪个位子，她喜欢去哪里自习，她喜欢哪个窗口的饭菜，她周末喜欢干什么……
　　一张张照片，女孩鲜活的面孔，他终于说出，嗨，终于找到你。
　　于细节处见温暖，大概是这个男子最令她动容的地方，怎么办，不知不觉就沉溺了。
　　九月越发长时间的窝在未了，听赵舒克讲小时候，上学时候，看他熟练的调酒，他分明是建筑专业出身。
　　“赵舒克，你一个学建筑的怎么会调得这么好的酒。”
　　“因为我天资聪颖啊。”
　　“赵舒克，你成天在这里，撇下家里不管了吗。”
　　“赵老头现在还壮志勃勃的呢，估计还没有我操心的份。”
　　【七】
　　C城本没多少好玩去处，尤其大学城片区，可赵舒克带九月转遍各种有意思的小地方。古韵曲折的小巷，尽头是柳暗花明的豁然开朗；市区淹没灯红柳绿中的小吃街，站在街口闻起来就直流口水；南山农舍果园，新鲜天然的果子尽情摘吃；竟连大学城北街山丘旁有小片蒲公英地他都找得到。
　　达达直嚷羡慕，惊呼赵舒克简直太会享受了，赵希乐他们根本就没法比，央着她下次要赵舒克也带她们去享受一次。
　　九月生日的时候，赵舒克果真带上她们穿过大半个城，来到一个农家小院，山山水水，别有风味。当第一道铁板小烧端上来，米达达提起筷子，彻底堵上了她一路没停过的嘴。当晚她们撑到爆，再加上老板娘的酸梅酒，就是三月，也喝到微醺。这店是赵家山庄以前的一位老师傅退休后回家开的，赵舒克说只是山庄最好的一位厨师，他走后大家还一直念念不忘这口味。
　　这晚连蛋糕都吃不下，他们回了未然。刚到门口收到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九月后悔之前怎么就没拆开蛋糕，许下个美好的愿望，这分明是关竹余的字。
　　“亲爱的宜宝，生日快乐！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是个精美的相册，里面漂亮的小女孩，从出生到扎起小辫，瞪着大大的眼笑，有个关竹余一样的酒窝，也有咧着嘴哭的，分外惹人怜。有三张小女孩抱着蛋糕笑的眯起眼，分别写着，无双一周岁，无双两周岁，无双三周岁。
　　九月恍然记起，大眼睛小女孩兴高采烈的说，九月，以后我跟小鱼的孩子就叫双双，关双双，我们两个都姓关，一双。无双，关关，从此，关不成双么。九月对着小女孩灿烂笑脸就落下眼泪。
　　达达瞪圆了脸，没头没脑问，九月，这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连三月也面露惊疑，九月看赵舒克，他面无表情，可眼底也是一片惊疑。
　　这是九月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讲起关关，六岁被舅舅接回去认识关关，知道关关一直喜欢关竹余，不想让关竹余伤害关关，只好让关竹余利用跟他在一起，还是伤害了关关，关关怀孕离家出走，关关生下宝宝，关关再也不会回来，在一起十多年，终于分开。
　　讲到最后她有些困了，就这样躺在赵舒克怀里睡了，她分明听到有人说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如果这是个故事，那么，一切尘埃落定，故事里的人应该就此安宁，可关竹余你为这么不让它圆满。
　　【八】
　　九月把相册落在未然，赵舒克看了几遍，似有所悟。九月当天下午就坐车回了H城，赵舒克说带贝塔去H城儿童疫苗门诊时，似乎见过这个女孩，一个人坐在那里哭。
　　一年前孩子接诊资料医生也搞不清放到哪里去了，九月拒绝赵舒克帮忙，一人在资料室翻找了两天。只凭一个名字，医生连叹不易，只是女孩异常坚定。
　　找到资料没多久，九月接到关竹余电话，他说，宜宝，我以为你成功了呢，原来你不是来给我送惊喜。
　　“小鱼”，这是九月三年后第一次这样叫他，能不能告诉我，你要那块地干什么。
　　关竹余不语，九月说，“好，我把合同给你，你让我见无双。”
　　总该有了断的。
　　依旧是在两岸，九月对着面前男子，无双果真像他多一点，只一双大眼睛像极关关。
　　“无双呢？”
　　“宜宝，你知道我要的，给我了，无双就给你。”
　　“你到底有没有心，关关如此对你，何况那是你的孩子。”
　　“你了解的，我这样的人，只会为自己。”
　　“那么，你不会让我见无双了？”
　　“见到我想要的，无双自然会跟你走的。”
　　九月叹气，扔出一个光盘，“小鱼，别逼我，我总会有法子的。”
　　关竹余也不怒，“宜宝，我是真的狠心，这样，你永远不会见到无双，我也不会知道她会到哪儿去，或许被卖给一户好人家，或许就被做了实验，其实现在最值钱的是器官，那些人，谁知道能干出什么。”
　　“疯子！”
　　九月出了门，给赵舒克打电话，“赵舒克，我想回家。”
　　赵舒克就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九月回了赵舒克市中心那套房子，还没到门口，贝塔就扑上来，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赵舒克就在门口站着，九月忽的也像贝塔一样扑到他怀里。
　　“你一直都在这里对不对。”
　　他轻轻嗯了声，对，他一直在，当天下午她的班车他跟在后面。
　　“九月，你见到无双了吗？那些资料我找人查过，可是，他很谨慎，他们好像并不住在H市。”
　　九月知道，赵家在H市，定不能一手遮天的。
　　九月似撒娇，只喃喃道 ：“他不让我见孩子，他不让。”
　　这几日，九月过的浑浑噩噩，任小贝塔在旁边撒娇卖乖不为所动。
　　赵家老爹震怒是贝塔告诉九月的。赵舒克连着几天都没回来，只在周末让司机把贝塔送来了，贝塔耷拉着脸，最后索性哭哭啼啼告诉九月，爸爸太坏了，一直发脾气，哥哥被罚的很惨，妈妈也没办法。他说，姐姐，我不要回家了，咱们把哥哥叫回来，就住在这儿吧。
　　赵家老爹怎么会不怒，项目才交给赵舒克几天，竞标合同就出现在对手手里，这是赵舒克负责家里的第一个重要项目，何况是如花美眷赵夫人喜欢的地段。
　　九月特地去看过，这枳南山丘果然好地方，茶室建起，一年四季，煮酒饮茶，赏四时风景。她看着如火如荼的奠基工程，手里是赵舒克的设计图，这茶室还能建起来吗？
　　九月给打电话赵舒克，破釜沉舟是需要些勇气，“赵舒克，你还好吗？”，“赵舒克，我
　　“九月，什么都别说，等我回去。”他像有些怕，匆忙挂了电话，九月再打，他就挂断，反复几次，关了机。
　　关竹余果然守信，三天，不多不少，就在她交给他合同的同一时间，告诉她无双在世纪公园。九月打车去了世纪公园，远远看见那个小人，恍然如当年的女孩，一样的公主裙。她轻轻喊无双，还没来得及拥她入怀，脑后一阵刺痛。
　　我哪里出了差错，九月醒来。关竹余抱着无双坐在床边，很平静，他说，宜宝，你果真不令人失望。
　　九月笑，这么快，一式三份呢，到底是哪一个，让你早一步知道了？关竹余冷笑，是赵家。他捏着小小光盘，宜宝，你真是费尽心思，可赵家呢，这么快就报警，还拿这来威胁我，他们不会管你死活。
　　九月不语，与关竹余所见面断断续续的录音，甚至她偷取合同的每一个细节，再加上她的指证，这些证据足够了。
　　三份，一份公安局，一份送给关竹余，另一份，在贝塔那里，她接到无双，光盘才送出，时间刚刚好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哦，她没计算，接贝塔回家的司机，刚好快了一点。
　　九月不恼不闹，现在外面找她们都快要找疯了吧。关竹余看出她的想法，他说宜宝啊，要是全世界都不喜欢我们，不如我们去找满满吧，这样，你去告诉她你不讨厌她，我们依旧是好朋友。
　　“你想怎么闹，我陪你，无双还是个孩子。”
　　“没关系的，满满应该很想她。”
　　九月不理会他，只当他疯言疯语，可无双必须想办法送出去。
　　关竹余回来找不到无双还有那两个人时，有些恼怒，只一会，又平静下来。他动手洒着酒精、汽油，一边笑，宜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带你去找满满，一定不会寂寞。
　　是么，她不过是抓住了人性贪婪怕死的弱点，只几句话，赵家，你们都知道吧，只要你们把无双送到我说的地址，想要多少钱都有，而且，我想现在公安局已经找翻天了吧，我可以保证你们没事……
　　人性贪婪到可怕，这在九月六岁被接到舅舅家，看他们无休止的争夺财产，就已明白，那时，妈妈下落不明。
　　油烟味越来越浓，关竹余突然说，宜宝，你知道吗？赵家那块地，是满满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他喃喃，这里是满满生无双的地方，她死都不去医院，我终于可以去见满满了，她一定很高兴，我把你带去了。
　　九月已经支撑不住，闭上眼睛之前，她好像看到关关，她想关竹余一定是爱关关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很爱。
　　【九】
　　九月醒来，米达达眼泪吧嗒吧嗒水一样，三月也红了眼圈，一旁贝塔跟无双玩的欢快。她才看清四周雪白的墙壁。三月轻轻开口，赵舒克把你救出来的，半焦的人，把他吓坏了。眼转了几圈，没发现那人。
　　张张嘴，看到门口的人影，还是说不出话来，她皱眉，指指嗓子。
　　“九月，医生说，你嗓子受烟熏严重，需要慢慢恢复，或许……”
　　幸好九月打翻水瓶，幸好九月倒在湿毛巾上，而关竹余覆在她身上，才躲过一劫，轻度烧伤。九月看着镜子，这般模样，关竹余重度烧伤，无救，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一年后，枳南山腰，一女子拿一份报纸蹲在碑前，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良久，她将报纸点着，看它烧完，上面写，赵家山庄继承人赵舒克昨日订婚，新娘温婉恬静，不喜言语。小女孩问，姐姐，这里是妈妈吗？女子沙哑的声音，对啊，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关竹余，你是否已找到关关，这次请好好善待她。

作者有话说

　　随笔小文，平凡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