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长乐渡》熙大小姐

16、苦口怡心

　　皇上大婚第二日。

　　林乐熙还记恨着柴绍那日对她的戏弄，懒得动脑子给他想什么吃食，这新婚燕尔，只怕早就和皇后痴缠着呢，约莫着连宵夜都没工夫享用，于是又煮了碗红枣桂圆莲子羹，放在井水里凉了凉，招呼铃铛给乾元宫送去。

　　铃铛自然是巴不得这样的差事，怕被人抢了似的拎起匣子就小跑了出去，走出去一阵，隐约见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往御膳房那边去，停下步子细看看，不是安德门模样最俊的那个么！

　　铃铛伸长脖子又看了看，天已经黑了，小径上的灯笼也昏暗的很，却是看不太清楚。男子觉察到有人打量着自己，转过身见是个御膳房送吃食的宫婢，嘴角轻扬泛起笑来。

　　陈铃铛见他瞅着自己笑，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自己嘴上是叽喳，可骨子里是个怂包，铃铛低下头，匆匆跑开了。

　　既然不用去见柴绍，乐熙琢磨着洗洗早些睡了，搓了把帕子正要擦脸，迎面看见邓绥安在御膳房门口探头探脑。

　　刘姑姑见是个生面孔的侍卫，狐疑的上下看了看，邓绥安挠了挠头，“安德门霍将军今儿来巡视，差我来看看有什么垫饥的吃食么？劳烦御膳房的姑姑了！”

　　“霍将军？”刘姑姑眼睛一亮，“有，有！乐熙，去看看还有吃的没，没有就给霍将军弄点！”

　　没事找事！乐熙暗暗抱怨了句，“有...我去看看！”

　　邓绥安含笑看了看她，见边上有人，又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乐熙从蒸笼里掏了几个糯米果子放进匣子，正要递给邓绥安，刘姑姑急道：“人家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提个吃食盒子到处跑，你！跟着送去！”

　　“我...”乐熙欲哭无泪，好性子就是不得安生，“哦...”

　　邓绥安喜上眉梢，“那，就有劳这位姑娘了！”

　　二人踱到池子边，邓绥安从匣子里摸出一个糯米果子来，“你吃个！”

　　“我不饿...”乐熙没有去接，“晚饭还撑着呢！”

　　“乱说！”邓绥安凝视着她，“这些日子你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

　　“真的！”乐熙失声笑道，美女就得是尖尖脸。

　　“霍将军也吃不了许多，你吃一个！”邓绥安把糯米果子塞进她的衣袖，“这会儿不饿，那就晚些时候吃，我还不知道你么，总是喊馋喊饿！”

　　见乐熙沉默不语，邓绥安捡了个石子抛向平静的水面，“我知道，宫里头各种规矩，宫女和男子私通更是大忌。我也没想与你怎么着，不过就是想时常能见见你，若是你受了委屈，也有个给你吐苦水的地儿...今天真是霍将军差我来的御膳房！你...可别恼我！”

　　乐熙见他耿直认真的模样，觉得也有些意思，抿着嘴没有笑出声。

　　乾元宫

　　今儿可谁也逼不了柴绍！柴绍已经秉烛夜读了许久，喊小奔子扛了一高叠的奏折书籍过来，誓有不看完不就寝的架势。

　　小奔子打了个哈欠，又寻来了几根蜡烛备着。

　　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柴绍面露喜色，“林乐熙你这个小妮子，今儿朕非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个宫婢！”

　　门推开，却不是他意料中的那张脸。柴绍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手中的狼毫笔缓缓落了下来。

　　“怎么是你！”小奔子道，“林乐熙呢！”

　　“她...”铃铛迟疑道，“她让奴婢替她跑一趟...不过这东西可是她亲手准备的！”

　　“本事见长呢！”柴绍哼哼道，“开始学会偷懒了，走路都懒得走，难不成以后天天差人抬着轿子去接她！”

　　铃铛心里一慌，大气都不敢喘。

　　柴绍使了个眼色，小奔子忙去掏匣子，掏出来一个碗盅，揭开盖子看了看，“回禀皇上，是红枣桂圆莲子羹！”

　　“又是这！”柴绍拍着桌子站起身，“昨儿是，今儿又是！这是糊弄朕么！你！”柴绍指着铃铛，“去御膳房，把林乐熙给朕传过来！”

　　见陈铃铛战战兢兢的转身退了出去，柴绍拿勺子搅了搅甜羹，甜香怡人，虽是有些馋了，可咽了咽口水忍着没有下口。

　　安德门就在前头，邓绥安越走越慢，不忍那么快与乐熙分开，“要不，你把这匣子留下，明天我给你还回去...还能再见你面...”

　　乐熙咬了咬嘴唇，“你放在门外头就好，不必还到我手上的。”

　　“乐熙...”邓绥安欲言又止，正要说些什么，一个人影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林乐熙！”铃铛扶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林乐熙...姑姑说你去了安德门，果然被我逮到！”

　　铃铛又喘了一会儿，扶住乐熙的肩急道：“快...快去乾元宫...皇上让你过去！”

　　“都这个时辰了，皇上不陪着皇后...见我做什么！”乐熙张大了嘴。

　　“皇上为国事熬夜看折子呢！”铃铛推了她一把，“快去！路上记得多念几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乐熙来不及多问，放下匣子转身便往乾元宫跑去。

　　铃铛缓过气来，才留意到旁边还站着个人，“是你！？”铃铛声音有些哆嗦。

　　邓绥安微微点了点头，“在下安德门侍卫邓绥安，见过这位姑娘。”言罢淡淡一笑，弯腰提起匣子朝安德门去了。

　　铃铛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实在是受不了这忽如其来的一惊一乍，这在后宫混，玩的就是心跳！稍稍平复了下，铃铛又一个激灵愣在了原地——

　　“安德门侍卫邓绥安。”
　　邓绥安...绥安哥哥...

　　乾元宫

　　柴绍的书房还点着灯，乐熙深吸了口气站在屋外，“御膳房林乐熙...”

　　还未说完，小奔子打开了门，吐了吐舌头道，“赶紧进来！”

　　乐熙手心渗出汗来，低着头抬眼看了看，只见桌上那盅甜羹丝毫未动，莫不是里头吃出了什么脏东西！

　　“林乐熙架子不小，都可以使唤旁人替自己跑腿了！”柴绍阴阳怪气道，“难得朕还能喊得动你！”

　　“奴婢不敢...今儿...事多...”

　　柴绍正愁这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晃悠悠站起身走到桌子边，小奔子忙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昨天是红枣桂圆莲子羹，今天还是！”柴绍戳了戳那碗盅，“连着两天给朕吃一样的，你是敷衍朕么！”

　　真是...闲得慌！乐熙暗暗骂了句，“皇上...您大婚当口，自然这三日都得吃些好预兆的东西，这甜羹寓意早生贵子，明天...还是这个呢...”

　　“狡辩！”柴绍猛一拍桌子，“明明就是你记恨上朕了！”

　　乐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柴绍见她模样委屈，缓了缓道：“就算你说的在理...你看看这莲子！朕最讨厌吃苦的，莲子芯都在里头，朕吃上一口嘴巴就难受一阵...你说你该不该罚！”

　　乐熙呜咽道：“秋燥火大...莲子芯是清火的好东西...特意留着的...”

　　“火大？”柴绍呵呵一笑，“依朕之见，你林乐熙的火气这几天可不小，该去去火的，是你才对！过来，把这甜羹里头的莲子芯一根根的弄出来，弄不完，不准回去！”

　　小奔子也不曾见皇上动过这样的气，闪在一边不敢出声，林乐熙轻轻叹了口气，搓了搓手，舀起羹里的莲子，剥起了莲子芯。

　　柴绍手里握着奏折，可眼睛却斜着紧盯着林乐熙的动作，莲子已经炖的烂熟，微微使力便成了果泥，芯蕊取出，东西也是没法下咽了。

　　乐熙不声不响剥了一炷香的工夫，剥了半勺嫩绿的莲子芯，怯怯的推到柴绍手边，“...好了...”

　　柴绍见她虽然是顺从，可却没有悔恨认罪的意思，心里头又是一股子火难灭，盯着莲子芯看了片刻，“既然你说着东西清火，朕赏你吃了！”

　　小奔子光看着，嘴巴里就泛起苦涩来。

　　乐熙半张着嘴，抬眼看了看柴绍，柴绍眼神镇定，并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柴绍也想好，只要林乐熙张嘴卖个乖讨个饶，也就罢了，谁知乐熙的嘴又慢慢合上，伸手拿起勺子，咬了咬牙，一口吞进了嘴里...

　　“你...”柴绍傻愣住了。

　　乐熙含了片刻努力咽下了肚，莲蕊巨苦，她的眉头都拧做了一团，下喉咙的那一刻更是一阵泛呕，死死咬牙才没有在柴绍面前吐了出来。

　　“你...你...”柴绍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你个林乐熙！”

　　“皇上还有别的吩咐么？”乐熙忍住泪水。

　　“你...退下吧！”柴绍挥了挥手。

　　乐熙无言的把桌子收拾干净，默默退了出去。柴绍紧蹙眉头，身子良久未动。

　　莲子芯苦味愈久明显，心中的苦涩更是让人难受，出了乾元宫，林乐熙抑制不住哭出了声。这是她成了末等宫婢以来头一回哭，就算是那日佟太妃把蜜酥扔到她脸上的时候，她也没有落泪。

　　躲在角落哭了一阵，乐熙想起袖子里还有个糯米果子。

　　慢慢摸了出来，爱惜的咬了口——这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好，就算还是长乐婕妤的时候，尝遍世间佳肴也不曾尝过的美味。

　　——“这会儿不饿，那就晚些时候吃，我还不知道你么，总是喊馋喊饿！”

　　林乐熙才止住的泪，又哗啦啦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