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法则]郁金香绽放之时》樱浅浠

100、【番外之一寸相思一寸灰】

　　从那一日开始，蓝海悦就总无意识的避着白河愁，不再主动去找他，面对出现在他眼前的白河愁也是沉默居多。两者之间微妙的关系，就连总爱跟白河愁对着来的赤水断都发现了，还暗自奇怪这两人是吵架了？应该不是吧，蓝海悦心宽的很，至于白河愁，那性子……真能跟人吵起来？赤水断想了半天都是无果，最后索性也不去管了。

　　身为另一位当事人的白河愁，却仿佛并没有发现蓝海悦的疏远，过去是怎样，现在仍旧是怎样。只是偶尔凝视着蓝海悦背影的目光，远比以往更加深沉，神色间不经意的总会浮现一丝迟疑徘徊。

　　在白河愁二十岁生日前夕，白河愁又找上了蓝海悦，仍旧是一人安静的看书一人沉默的陪伴。今夜的白河愁，周身的气息似乎比以往要更加的淡漠，蓝海悦的书翻了几页都读不进去了。只能抬头，迎上白河愁的视线。

　　“悦。”白河愁开口，神色认真而平静。

　　蓝海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隐约觉得白河愁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他乐意听见的。心底微弱的声音催促着他合上书就走，不听见就不用做出决定，虽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至少不需要他现在就面对。

　　可蓝海悦到底没有。他只是应道，“愁，有什么事吗？”

　　“悦，如若这世上除了武道还有什么被我放在心上的，便唯有你了吧。”白河愁的声音是不容否认的情真意切，惯来沉静如潭水的眼眸微微发亮，他向前走了一步，“悦，可愿和我一起？”

　　蓝海悦奇异的并不觉得惊讶。这番白河愁式的表白并不是那么直白，但他清楚这是白河愁最真挚的话语了，或许他早就知道白河愁迟早要说这番话的。可他怎么能答应呢，他们是师兄弟，又同为男子，大雪山上也严令弟子间的私情……

　　蓝海悦有很多个拒绝的理由，一条条一框框，却唯独没有也不敢仔细想想，他对白河愁又到底是个什么感情。所以他毫不迟疑的摇头了，“愁，我们都是男子更是师兄弟，这种话不必再提了。”

　　白河愁就那么看了蓝海悦很久，蓝海悦神情虽然温和依旧，拒绝的含义却十分坚定。最后，白河愁竟是笑了，他很少笑，这次的笑容带着些许讥诮与说不清的自嘲，“悦，我原本以为你是不一样，却也不过如此世俗……罢了，我白河愁还不至于强人所难，你便当我什么也不曾对你说过。”

　　蓝海悦来不及更多说些什么了，因为白河愁已经没有丝毫留念的转身离开了。怔愣的注视着白河愁渐行渐远的背影，蓝海悦觉得有什么东西，他彻底的失去了。而从那日开始，蓝海悦的屋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白河愁的身影。

　　几个月后，是白河愁二十岁的生日，大雪山上从来没什么庆祝一说，不过古兰修这次正好结束了闭关，师徒几个也借此机会聚在了一起。不知为何，古兰修和白河愁的关系始终不是特别亲近。古兰修曾经评价蓝海悦，说如果蓝海悦生在了世间，无论文治武略都是顶尖，帝王将相，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古兰修也曾经对赤水断说过，如果赤水断生在俗世，将会能成为当代大陆顶尖武者。

　　唯独对白河愁，古兰修一直没做出过评价。而这次，没等古兰修开口，白河愁便主动提了一个问，“我们三人，都是天赋过人，这是当然不错的，否则老师你也不会挑选我们当徒弟了。可是……像我们这样，就算是学得一身本领，世间帝王将相也好，大陆顶尖武者也好……就算学了一身能屠神灭魔的本事，每天枯坐在雪山之上，又有什么意义？既然这样，学和不学，有什么区别？”

　　古兰修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是看着白河愁，后者似乎也没有指望能从古兰修这个得到答案，淡淡笑了一下，便又恢复了沉默。

　　蓝海悦觉得白河愁有些不对，白河愁实在是太不对了。只是几个月不曾相处过而已，白河愁的性格却仿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蓝海悦曾经熟悉的那个虽然看似沉默冷淡却本质温和的人，已经没有了。

　　蓝海悦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滋味。

　　更让蓝海悦不好过的，是第二天他得到的消息，白河愁决定不再修炼冰霜斗气了！蓝海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白河愁说他决定什么？内心无比的错愕让蓝海悦直接找去了白河愁屋内，他想问白河愁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决定，更想劝白河愁收回这个决定。

　　然而蓝海悦所有的话都在看见白河愁那寒冰似的双眼时，被吞回了肚子里，那样冷漠不带丝毫温情的眼神，蓝海悦不是第一次从白河愁眼里见到，但……那都是对着其他人的！白河愁从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在看大雪山上其余那些弟子一样，不，甚至比那更加的漠然。

　　“有事？”白河愁的声音平稳的没有任何波澜。

　　蓝海悦嘴唇动了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听说，你决定不再修炼冰霜斗气了？”

　　白河愁道，“所谓力量，千变万化，也不过是方式而已，最终的奥义是力量的规则！只要掌握了规则，管他是冰也好水也好火也要，又有什么区别？”

　　蓝海悦沉默的注视着白河愁势在必得的神情，那样单纯的执着专一……蓝海悦在这一刻才终于懂了那日白河愁所说的话是什么含义。曾经白河愁所求的，不过是武道和他，而现在……只剩下武道了，他于白河愁，已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这样……也好。

　　“你既然已经决定，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蓝海悦的神色间有一股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落寞，白河愁看在眼里却已经没有丝毫动容，最终不过一人告辞而走一人转身离去。

　　再之后，十年转瞬而过，蓝海悦的日子按部就班，平静的没有一丝改变。白河愁却低调了起来，不曾和其他任何人有过切磋，针对白河愁的闲言闲语多了起来，大家都觉得白河愁这些年的实力肯定不增反退。

　　赤水断不止一次的找上白河愁挑衅，都被白河愁无视，偶尔也会去对蓝海悦发牢骚。蓝海悦只听着，笑笑安抚赤水断，却从不曾失去对白河愁的信心。即使毫无根据，蓝海悦也相信白河愁最终会成功。

　　而这一年的大比，也证明了蓝海悦没有想错！他和赤水断接连败在白河愁手下，他知道，白河愁变强了，甚至比他所猜测还要更强！蓝海悦没想到的，是白河愁竟然敢挑战他们的老师古兰修！

　　白河愁与古兰修那一战，蓝海悦境界太浅，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当白河愁终于展示出他十年苦修创造出来的火焰斗气时，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绝不会再有一人的武道天赋能够胜过白河愁了。

　　“老师，我白河愁有生以来，今天是我第一次战败。所以，这柄弯刀我一定会永远保存，不忘今天战败之事！十年之后，我们再比过吧。”一下午的缠斗，古兰修最终凭借“月下美人”斩断白河愁的弯刀，而白河愁捡起刀留下这番话，便转身离去。

　　弟子们都一一散去，古兰修却神情莫测的看向白河愁离去的方向，长长叹了口气。

　　“老师。”蓝海悦心下不安，如今的白河愁能以一招之差落败，那十年后呢？老师还能赢过白河愁吗？如果老师输了，白河愁……会做些什么？

　　“但愿是我多心……”古兰修声音低低的，拍拍蓝海悦肩膀，不肯再多说什么了。

　　蓝海悦心情更加沉重了。

　　又十年，仍旧是大比的时候，这一次大雪山上人人都在等，等白河愁的出现，等他和巫王古兰修的一战，所有人都在好奇，他们想要知道白河愁是不是真的已经超过了巫王。唯独蓝海悦不想看也不想知道答案，却偏偏不得不来。

　　纵使有人猜测过古兰修会输，但却没有料到这样一个过程。一个沙漏的沙子，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流完，两人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古兰修尽了全力，在白河愁面前，居然连多支撑一会儿都做不到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白河愁的叹息回荡在大家耳边，“可惜，这个世界上，连一个能逼我弯刀出鞘的人，都找不到了。”

　　蓝海悦心开始疯狂的跳动起来，他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了白河愁接下来会做什么了！以白河愁的性情，这大雪山已无人能够再强过他，但大陆上却还有可供他挑战的存在！白河愁怎么会甘心就这么一生隐匿于大雪山上？他怎么会甘心？！他们怎么可能甘心？！

　　白河愁当然不会甘愿，大雪山既然会成为他的阻碍，那么他就夺得大雪山的一切，阻碍自然便不会存在了。谁要阻拦白河愁，白河愁便杀谁，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白河愁在大雪山上大开杀戒，巫王座下的八大白衣萨满巫师，被他亲手杀了六个，古兰修被逼的只能用大雪山的秘传阵法困住白河愁，让蓝海悦和赤水断逃走。

　　“蓝海悦，赤水断，即使你们今日离开了大雪山，我也必有一日会杀了你们！”被古兰修困在阵法里的白河愁，语气森冷坚决，那漫天的杀意令人心惊胆战。

　　蓝海悦没注意到自己身体在微微颤抖，只是一手拽着赤水断，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古兰修说过大雪山有一条诅咒，但凡是杀害了同门的人就会诅咒反噬，受诅咒之人，立刻就会瞬间衰老，如同中了时间剧毒，每分每秒，他的身体都会在时光流逝飞速之下，急速衰老下去。纵然是生命力再顽强的人，不到半天，就会衰老而死。

　　可蓝海悦知道，这个诅咒杀不了白河愁的！而最终古兰修死去，大雪山被白河愁雷霆之势肃清，白河愁也成了新任巫王。赤水断不肯死心，硬是要再潜入大雪山一探究竟，蓝海悦拦不住他，只能在山下等候。

　　没想过等来的是伤痕累累的赤水断，蓝海悦这才知道，白河愁竟是选择把自己的肉身冻住隔绝一切生机的法子来镇住诅咒。正当两人交换情报的时候，附身他人而来的白河愁居然追杀了下来！

　　那一刻蓝海悦几乎绝望的以为他真的会死在这里，这个他和老师初次见到白河愁的地方。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河愁此刻不过只能发挥一层实力，他和赤水断联手，虽打不过白河愁，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杀死。

　　他们僵持了许久，最后蓝海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无比坚定，“白河愁，你不是自负天下无敌吗？你不是说这世上已无人再配你拔刀吗？”

　　白河愁凝视着蓝海悦，“你想说什么？”

　　蓝海悦此刻一身狼狈也掩盖不住本身的风华，他在这种时候竟然笑了，“白河愁，你敢不敢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如果真的像你自觉的那般无敌，就在此立誓！除非你能毫发不伤的击败我们，否则的话，纵然你能胜过我们，可只要你受了半点儿伤，就不能杀死我们。”

　　白河愁沉默不语许久，最终缓缓道，“我知道你的目的。可是，答应你又有何不可？”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要你们立誓，除非将来我死了，否则你们终生不上大雪山一步。”

　　蓝海悦和赤水断对视一眼，同时咬牙点头，这已经是他们眼下所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白河愁毫无犹豫转身飞上大雪山，蓝海悦也无半分迟疑，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数十年的师兄弟，终究在此刻，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