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季夏薇安

45、44那一场无果的遇见

　　这样一来，我的世界就趋近完美了。在学校的时候，我基本都跟我姐黏在一起，因为之前一直保有的习惯，也因为徐萌萌在教室里很少说话，我也很少跑到她位置上找她玩；放学的时候，我就跟徐萌萌一起回家，两个人边走边说话，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和烦恼，以及那些羞于对外人说出的小秘密。由于自身的圆满，之前一直困扰着我的那些不够友好的小情绪，比如那些暗自介意我姐的新朋友圈之类的不良反应，现在已经全部烟消云散，灰飞烟灭。友情里也是会有嫉妒和醋意的，除非你能够找到更好的宣泄，或是更好的伙伴。

　　“所以说其实我们六年级的时候就有过交集？”我站在学校门口的小商店里，完全一片茫然。

　　“是啊，你忘了？那时河东还在修路，一条大路分成两半，左边的水泥地板在晾干时，就只能走右边的路，所以挤得要命。你碰倒我的时候刚好是下雨天，我摔了一身泥，可是你都没帮我扶起自行车，就自己先走了。”

　　“我不是那么没有礼貌吧？可是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情，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呃，估计是你当时穿着雨衣，我在你身后摔倒的，你没看到吧。”

　　“我就说嘛，不然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就走掉了。可是，我碰倒你了，你怎么不把我叫住，或者拦下来呢？拜托，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让那个人道歉，才让她离开的。”

　　“是哦，我当时为什么不把你叫住呢？”

　　“你看，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我怕你以后会吃亏呢。幸好你当时没叫，要是碰上一个不讲理的，你讲又讲不过人家，打就更打不过了，到时怎么办？”

　　“呃，所以我当时没叫嘛。”

　　“……”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好坏都让她说完了。这一招还真是，四两拨千斤啊。

　　“你选好了吗？我想要买这几张。”徐萌萌停止了新年贺卡的择选工作，手中拿着几张漂亮的贺卡问我。

　　“嗯，差不多了。咦？你也喜欢这张啊？我也觉得这张特别漂亮。”居然有一张贺卡是我俩同时看中的。

　　“呃，问一下老板有没有两份？”

　　然后老板翻找了半天，告诉我们，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张。

　　“我们都很喜欢啊，怎么办？”我有些为难，并不是很想轻易放弃。

　　“呃，你让给我吧。”徐萌萌笑着对我说。

　　“要不你让给我吧？”我也笑着对她说。

　　然后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一咬牙，我把贺卡推给她：“喏，给你吧，我再选其他的。”

　　她朝我笑了笑，没说话，付了钱，把贺卡放进了书包。然后我们就回家了。

　　过了两天，我收到了徐萌萌送我的新年贺卡，打开一看，正是那天我俩都同时相中的那张。徐萌萌娟秀的字体在贺卡里写道：“羽婕，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张贺卡。现在，你就不用为难了，因为现在这张贺卡已经完全属于你了，嘿嘿，谢谢你当时让给了我。祝你新年快乐，永远开心！”

　　合起贺卡的时候，我笑了，带着一股暖暖的感动。

　　元旦假期过后没多久，期末考试也马上降临。匆匆忙忙间，又一个学期结束了。一转眼，寒假又到了眼前。

　　经过了一个学期的成长，我成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在它先于思想就做出的反应。于是，我没有像之前那样，主动地去找粟俊贤。虽然即使主动，也未必能够找得到。

　　我一如既往地吃饭、睡觉、写作业；在年近的时候，跟着我妈去集市上采集年货；在家呆闷了，就去找徐萌萌和韵姐玩。那时我姐家还在离县城五公里远的一个公路局小分站里，所以假期的时候我们都是分开行动的。

　　那天，我照例往徐萌萌家打电话，那边传来她爷爷威严的声音：“喂？找谁啊？”

　　“爷爷，我找徐萌萌，我是羽婕，准备约萌萌上街逛一下年货街的。”

　　“哦，找阿萌妹啊，逛一下也好，她老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等会儿，我帮你叫人。”于是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句广东话的“阿萌妹”，尾音拖得老长。没过多久，就听到徐萌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电话接通得才没有那么顺利。那时我每次打电话给她，都要经过她爷爷盘查户口似的询问：

　　“喂？找谁啊？”

　　“爷爷，我找徐萌萌。”

　　“你是谁啊？”

　　“我是她的同学。”

　　“同学也有张三李四的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安羽婕，阿爷，是她的同班同学，跟她是好朋友。”

　　“哦，找她什么事啊？”

　　“呃，想看她有没有空，我想和她一起写作业。”

　　然后，她爷爷才会拖着长长尾音的广东话，帮我叫人。徐萌萌的老家据说是广东那边的，他们在家的时候也是用广东方言来交流，我基本上一句都听不懂。

　　直到我在她家出没了两三次之后，这种情况才得到改善。她爷爷见过了我的人之后，确认不是坏小孩，才放心地同意我跟徐萌萌玩耍。所以，之后打电话给徐萌萌，我都会自报家门，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可以少了一道被盘问的过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混了脸熟之后的优待。

　　徐萌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细柔细柔地：“喂？你找我啊？”估计是她爷爷在把话筒递给她时已经告诉了她对方是谁。

　　“嗯，你在家有事吗？没事出来逛街吧，我想去买一副手套。”

　　“哦，没事，那我现在出来，你在大转盘靠近我们家这边的街口等我吧。”

　　“好，我现在就在我们家路口的电话亭，马上就能到了，你尽快。”

　　挂了电话，我就径直往街心大转盘走去。到了那没过几分钟，徐萌萌也到了。

　　我们俩沿着街道旁边那条临时搭出来的年货行走着，边逛边说话。《还珠格格》刚刚进行又一轮的热播，街上满摊都是印有小燕子紫薇她们画像的物品，大到海报，小到明信片，甚至夸张到有一些脸盆杯子之类的器具，都通通印上了那个大眼睛的赵薇。

　　“你出来的时候你爷爷有没有问你话的？”

　　“当然问了，不过我说出来买点小东西，反正快过年了。然后他就没多问了。”

　　“怎么这次那么好说话了？”

　　“他知道我是跟你一起出来逛街的嘛。自从看过成绩单之后，他对我跟你在一起玩的情况已经没有什么意见了。”

　　“呵呵，想不到我还成了你在你爷爷那里的特殊通行证了。”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地定在了原地，眼睛死死地望着前方。隔着茫茫人海，那个人就站在我对面的铺子前，他好看的修长身影在这一片人海背景中尤为突出，就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一眼就能认了出来。

　　他在对面也看到了我，同样死死地朝我这边望了过来。画面定格了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开口叫了我的名字：“安羽婕！”

　　我像是如梦初醒，第一反应竟是下意识地转身，企图将自己隐藏在这片茫茫的人海之中。徐萌萌不明所以，跟着我快步离开了刚才那家小铺，看着我急冲冲地走了好远，才向前拉住我问道：“怎么了？干嘛走那么快？”

　　我满脸地不知所措，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怎么办？我刚才，好像看到粟俊贤了。”

　　“啊？粟俊贤？！那你干嘛走开了啊，你不是一直想见到他的吗？”

　　“是啊，可是现在真正见到了，我又有点害怕见到他。”

　　“为什么啊？”

　　“我怕见到他之后，他就真的跟我说分手了。”

　　“……，可是，你不是等那个人，还有那个真相，等了很久了吗？”

　　“是哦，那，我们还是过去找他吧。”

　　我又急冲冲地拉着徐萌萌往之前的那家小铺走，可是等到我们拨开人群好不容易走回了原地，那儿早已经没有了粟俊贤的踪影。

　　我和徐萌萌前后地沿着年货行来回走了一遍，却还是没再见到过他。就好像之前的种种都是我的幻想，他凭空地出现，又凭空地消失了。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边，我的情绪一落千丈，带着后悔和失落，压抑着自己各种胡思乱想的念头。徐萌萌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我，没有出声，却是最好的安慰。

　　我就这样错过了我和粟俊贤的碰面。我曾经艰难地熬了一年，在这一年里自己每天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在每个发呆的瞬间，在每个辗转反侧的深夜。我既想念着他，也想见到他。那些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而今实现了，然而却被我错过了。为什么，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可是，如果再来一遍，甚至再来多少遍，我咋一见他的唯一反应，仍是如此。

　　我只能是落荒而逃，然后再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