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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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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春风温柔而清冷,江水滔滔,好似一面平镜。
大船缓缓行驶在江面上,平静而稳当。
陆小凤怕晕船,有时候宁可多绕好几倍的远路也绝不会坐船。不过从十二连环坞一路出来,总也免不了要坐船的,何况花满楼告诉他,初春的水流并不湍急,行船不会有剧烈的摇晃。
陆小凤虽然又臭又硬,但对于朋友的话反倒是能听进去,所以对花满楼的话居然深信不疑。
花满楼当然不会骗他。
事实上,无论水流急不急,坐船的滋味总是不太好受。陆小凤此刻已觉得脑袋发昏,胸口闷得难受。
船上的人不多,除了船工和船主人,只有十来个船客。大家都在喝酒赌钱,仿佛这里是一个找乐子的地方。
陆小凤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花满楼正和船主人在说话。
船主人是个四十多的汉子,体格壮硕,黑红的面堂,浓密的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豪爽的人。他的嗓门也很大,此刻他正用长满了老茧的手,用力拍着花满楼的肩,笑道:“你放心!”
花满楼依旧是温和的笑,声音不高也不低,却能让人听得很清楚,“有劳。”
陆小凤见船主人走了,花满楼仍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小凤!”花满楼回头。
陆小凤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忍不住问:“你刚刚跟他说什么?”
花满楼笑了,“你不是都听见了?”
陆小凤道:“我的耳朵不像你的耳朵贼得很。”
花满楼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提醒船老大看好他船舱里的好酒,免得被人偷喝。”
陆小凤也笑了,道:“你怎么知道他船舱里的是好酒,明明是掺了水的烧刀子,喝起来不冲也不醇。”
花满楼道:“所以我请船主人在下一个渡口靠岸的时候买点上好的酒菜。”
陆小凤眼睛里发出了光,道:“我发现你最近不但变得更聪明,好像还变得滑头了。”
花满楼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道:“你有没有听过马乘风这个人?”
陆小凤道:“听说他是江湖中久享盛誉的四大名医之一,但名气和架子一样大!”
花满楼的目光却有了神采,“好在他的脾气虽然古怪,心却很软。”他看着陆小凤,接着说道:“就和你一样。”
陆小凤静静地站着,注视着花满楼,轻轻道:“你这么一说,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花满楼扬眉。
陆小凤道:“我的耳根子也很软。”
花满楼道:“你的耳根子软不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江湖中的几条母老虎都咬过你的耳朵。”
陆小凤笑了。
他知道对付一些人你只有想法子气气他,只要有一点机会能让他生气,就千万不要错过,最好能让他气得半死。可是花满楼好像居然也很少会生气,倒是他自己常常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已是黄昏,微波粼粼的水面在朦胧的晚霞映照下,发出金子般温暖而耀眼的光芒。陆小凤实在觉得又轻松又愉快,至少他还能活得很好并且能享受这样美好的黄昏,何况身旁还有花满楼这个最好的朋友。
青山镇,正如其名,一个不大的镇子掩映在连绵不绝的挺拔青山之间。四面山峰滴翠,晴空一碧如洗,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陆小凤和花满楼从一条狭长的小路走了半刻,穿过前面的山坳,山势豁然开朗,山谷里芳草如碧,绿树成荫。
镇子里的街上居然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很热闹的样子,这一点是让陆小凤没有想到的
他当然没有想到,花满楼居然把他带到了一家不大的客栈,还叫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
陆小凤道:“你好像并不急着去见你的那位朋友。”
花满楼道:“你好像比我着急要见他?”
陆小凤端起热腾腾的粥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很好。”
花满楼道:“见老朋友虽然值得高兴,但若是让好朋友饿着肚子,岂非破坏了这样的心情?”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这人有很多好处,但最难得就是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
朋友,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愉快的东西。友谊,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原本很难从一个人身上得到,但花满楼却做到了。陆小凤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可爱了,鸟儿的歌声明亮清爽,风儿吹在身上舒适无比。
陆小凤想了想,道:“马乘风真的能解腐骨散之毒?”
花满楼道:“他或许不能解,但他对毒药的精通远在他人之上。”他叹了口气,又道:“腐骨散乃当年的华真教镇教之物,据传教中人若有不轨必受此药之刑,如今事隔多年,江湖中人鲜少有人能有辨识此物。”
陆小凤道:“飞翎袖箭出自飞鹰帮,帮主杨雄当年与独孤一鹤决战青城山,被独孤一鹤击败后愤而自尽,飞翎袖箭自此也绝迹江湖。”
这些都已是江湖中的传说,能亲眼见到传说的人实在也不多。
花满楼道:“这两件都是少有人知的东西,栽赃嫁祸谈不上,掩人耳目倒是极有可能。”
陆小凤忽又想起一件事,笑道:“司空摘星要偷元少平给你的铜印,天底下绝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
花满楼道:“铜印我已交给天水寺的无念大师,他是元少平的师兄,这件事他一定能妥善处理。”
陆小凤动容道:“元少平是他唯一的师弟,眼见师弟遭此横祸,他心里一定会难受得很。”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是个很正直,很够义气的人,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多的烦恼都来自于他的朋友。
西风吹过长街,正午的阳光正好灿烂。胡同两旁的大小店铺生意兴隆,男女老少都在这不宽敞却繁华的街道上行走。
一条窄窄的巷子尽头有一间不太起眼的小木屋,你需要仔细看才能发现它的存在。
陆小凤跟花满楼就站在门口,奇怪的是花满楼并没有敲门的打算。他只是推开了关得并不严实的门,走进了门才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陆小凤实在觉得奇怪,像花满楼这样的君子,通常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却还没等他开口问出来,屋子里就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来的可是花满楼?”
问话的人声音洪亮,虽是从屋子里传出来,却依然很清晰。
花满楼道:“你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主人已将房门打开,表情很愉快。看到站在花满楼身边的陆小凤,笑道:“原来你还带了朋友。”
陆小凤方才还觉得这屋子小得有些可怜,进来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不小的后院,屋子也跟别人的一样,该有的也不缺。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居然还很精致。
马乘风已经有了六十多岁,但无论谁看起来他最多不过四十多岁。除了两鬓有些斑白,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下巴上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的衣服柔软而名贵。
陆小凤偷偷留意了墙上挂的几幅字画,居然都是几位名家的大作。
这样的一个人,不但不像传闻中脾气古怪的名医,反而更像一个老学究。
马乘风正在看着陆小凤,问道:“阁下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实在是久仰得很。”他嘴里虽然在说久仰,其实却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也不在意,道:“倘若下次我剃掉这两撇胡子,估计就没人这么说了。”
花满楼道:“可是你能让别人记住的并非只有你的胡子。”
马乘风忍不住问:“莫非是他成名已久的‘灵犀一指’?”
花满楼笑了笑,看着陆小凤,也不开口。
陆小凤道:“我喜欢喝酒,只要是好酒我都喝。我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还有,我也喜欢赌钱。”
马乘风皱眉道:“这样的人听起来不像个君子,倒像个混蛋。”
他虽是绷着脸说这句话,自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花满楼道:“可是他够义气,重朋友,爱管闲事,这样的混蛋也不多见。”
陆小凤道:“你这人平时正正经经的,但有时候说出来话却可爱极了!”
马乘风哈哈大笑,“看来别人想不认得陆小凤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他们大笑着,似乎并不怕别人知道。
黄昏下,庭院里积了一地未扫除的落叶。这里没有人来打扰,天地间和平而宁静,一点都不像处在闹市的样子。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认不得陆小凤,天下间的毒药恐怕没有你不认得的。”
马乘风道:“这个本事我即使不敢认第一,但第二也是可以的。”
花满楼道:“腐骨散。”
马乘风沉吟着,道:“华真教秘传剧毒。”
花满楼点头,“不错。”
马乘风抚着一缕长须,道:“你们知不知道华真教起源西藏密宗,这样的毒世上绝无解药。”
陆小凤道:“封住周身大穴,是否可延迟毒性发作?”
马乘风点点头道:“确是可以,但精通认穴封穴这门功夫的人却也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