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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一般来说,在江湖中有神秘之称的门派通常都被描述得非邪即魔,充分体现了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然而笑忘峰算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江湖上谁不知道笑忘峰仙人兰天子和他的十三个门人武功高绝,为人清正,举止端方,最难得的是乐善好施且爱打抱不平。
      说到笑忘峰的洗尘岩,只怕很多人都心怀感激。若有什么不平事,只需留信在洗尘岩上,常常不到半月,最长三个月,就会突然收到一朵红色的兰花,这时事情就已经处理妥当了。
      这般行事的门派自然是被武林奉为正义的象征。
      然而,却没有人能说笑忘峰不神秘。
      人们只知有笑忘峰,有兰天子,有忘峰十三锁,但是究竟他们是个什么样子,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过。
      或许便是因为这十三个人走在路上,实在太过普通。他们中间有面带沧桑的中年人,也有眉目俊秀的少年人,有作道士打扮,也有不修边幅的浪荡客。

      笑忘峰·洗尘岩

      笑忘峰在祁连昆仑之间,塞外七百里远处。一路上忘峰十三锁刻意白日闲散而行,入夜方纵轻功赶路。
      三日三夜后,他们带着玉琳琅和她的幼子来到了洗尘岩前。
      这地方其实已是高山之巅,却因为山峦的起伏屏障而没有一丝风。
      洗尘岩上又留有几封书信,魏清枚没有多看,小心收入怀中。
      江湖中琐碎的事情固然多,真的能有心攀上高山,到达洗尘岩的位置的人却不多。所以留信中并不常见什么无理取闹的小事。往往封封都含着惊人的冤屈不平。
      洗尘岩的旁边就是悬崖,向下望去是深深的云雾,看不到底。
      魏清枚斜眼看着低头望向崖下的谢清禾。即使手中抱着孩子,他依然出神地探头望着崖下。他知道这是谢清禾的习惯,自幼这个与众不同的师弟就特别喜欢看这道悬崖。
      师弟长得很清。五官骨架无一不清,简直生来就自然是脱俗无欲的样子。
      让人觉得只要让他看一生悬崖,他便看尽一生悬崖。
      而魏清枚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师弟望着悬崖出神的样子,想象着如果这时候自己出手推他一把……掉下去,绝无生机。
      这一次,他只看了一眼,就忘掉了这个想法,转而去看身边的女人。
      三日三夜的赶路并没有让玉琳琅的美色消减,微有些困顿的表情反而更迷人了。
      魏清枚有些嫉妒练书流。
      为什么有了这样美妙的妻子,还要觊觎身外之物呢?
      如果是他,就一定会与这样的女人退隐过幸福的生活。
      他又想到练书流数日前踏风而来,连呼三声“天子”时脸上优柔的表情。分明对师尊也并非绝情绝义。玉琳琅啊玉琳琅,枉你是人间绝色,也得不全练书流的一颗心啊。
      谢清禾怀中的孩子似乎不习惯这样安静的气氛,踢了踢腿,含糊地喊了声“妈妈”。他终于将目光从崖下的云雾间收回,作了一个清凉的口哨。
      崖对面雾气间远远的传来了什么声音,好像巨大的有翼生物拍打翅膀的声音。
      玉琳琅迷茫中有些害怕,不禁小小地瑟缩了一下。
      “不用害怕,是鸟。”魏清枚靠了过去,将手在她肩膀上飞快地一按。
      这时雾气中渐渐显出一个轮廓,一只银白色的大鸟向洗尘岩飞了过来。
      谢清禾怀中的男孩睁圆了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这只大鸟停在洗尘岩上,收起巨大的羽翼,温顺得好像笼中的鹦哥。
      这只大鸟用嘴衔来了一条长长绳索,绳索的那头隐入云雾。
      魏清枚熟练地将绳索挽出一个环,套住洗尘岩。
      江湖中没有人能破解的去悬崖对面笑忘峰的路便搭好了。
      谢清禾抱着孩子率先跃上绳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云雾之间。
      过了片刻,云雾间传来了“当”的一声,魏清枚知道是谢清禾已落了绳索,便口称“得罪”,横抱起玉琳琅跃了上去。
      直到忘峰十三锁一个一个全借着绳索到了对岸,谢清禾再吹了一声口哨,音高与刚刚略有不同。大鸟便从洗尘岩上衔下绳索飞了回来。

      笑忘峰是祁连、昆仑两大山脉间一座孤独矗立的险峰,其自然环境与周围连绵的山峦大为不同,终年多云雾,却从不见雨雪。正是适合奇花异草的人间福地。
      玉琳琅本是玉狐族酋长之女,从小长在塞外,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中原花草,一时间竟忘了正被挟持,在一大片兰花中发出了惊叹。
      笑忘峰上哪里都能看到这种大红色的兰花——尺把高的花茎,三指宽的长叶,碗口大小的花。这便是江湖中人在得到兰天子的帮助后收到的兰花品种。
      魏清枚道:“这种兰花叫悦心兰。丹心一世求,小悦忘清修。是只有笑忘峰有的品种。”
      “悦心兰,好美的名字……”玉琳琅忘情地想要伸手抚摸身前的一朵。
      “兰芳最易改,卿名本风流。”谢清禾抬剑挡下玉琳琅,冷冷道,“练夫人,这兰花有些来历,你还是不要随意碰得好。”
      “清禾!练夫人好歹是客。”魏清枚喝道。
      谢清禾面无表情地收剑,“师尊的脾气,你我都清楚。”
      魏清枚张口正欲再说,却突然表情一肃,闭嘴单膝跪下。
      忘峰十三锁其余十二人也随即单膝跪下。

      只见花海的尽头有一团红云迤逦而来,近了才能看清是红色的衣袂在薄雾间飘展。练至极处的轻功让那朵红云由远及近的速度非常慢,伴着长袖扫过花海云雾时带起的仿佛呜咽般的风声,慢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人才缓缓飘落在眼前的泥土上。
      “你是……兰天子!”玉琳琅觉得腿有些发软。
      红衣人撒袖,负手,身后的花海陡然飘起一朵脱离了花茎的兰花,在空中一展,一折,然后失了劲力依托,徐徐在玉琳琅眼前坠落。
      “你……要……的……兰……花。”他说得很慢,语调飘浮不定,似乎比玉琳琅说的汉语更不标准。
      谢清禾上前一步捡起兰花,花瓣扫到他怀中抱着的幼子,小男孩受了惊骇一般地哭叫起来,死命挣扎。
      谢清禾只得放手,没想到那小男孩一落地,就跑向兰天子,整个人埋入他宽大的红色衣摆,放声哭叫,嘴里嘶喊着:“天子,饶了愁儿!求你饶了愁儿!”
      兰天子抬了抬手又放下,微微斜了头看着谢清禾,“小……孩……做……什……么?”
      “他在哭,求师尊饶了他。”谢清禾很慢很慢地说,“他是练书流的儿子。”
      兰天子专注地盯着谢清禾缓缓而动的嘴唇,当辨认出“练书流”三个字的唇形时,脸色骤变。
      众人感觉到一阵凛然的风时,他已经退出了一丈外。静静伫立,眼色淡淡地看着在原地抹泪求饶的小男孩,散了一地红绡。
      趁他仔细盯着小男孩的唇型改变时,玉琳琅才敢去看他的面目。
      他长得很普通,脸色苍白,眉眼唇色都是淡淡的,在一身红衣中显得有些缥缈的凄哀。正是这缥缈的凄哀,让玉琳琅偏生出了几份好感。
      自家夫君与兰天子过去的种种她也算听练书流说了七八成。

      江湖只怕没有人知道“一笔解千愁,无墨判生死”丹弦朱笔练书流的师门其实是笑忘峰。练书流和兰天子本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弟。只是后来练书流渐渐不能忍受笑忘峰远离尘嚣、遗于世外的寂寞平静,终于出走。然而在兰天子接掌了笑忘峰后,他也曾几度故地重游,虽然已不再是师兄弟,却始终有密切的关系。
      玉琳琅接过谢清禾手里的兰花,凑到鼻前嗅了嗅,直觉得香味极淡,却异常熟悉。
      “这是师尊与丹弦朱笔一同培育出的花品。”魏清枚取下玉琳琅手里的花,端详着她长长墨发随意挽出的松髻,比了一下便将花插在她鬓边。
      “难怪……”玉琳琅若有所悟,“这与书流身上的气味有几分相似。”
      “哈哈,可能是栽时留下的香,从此去不掉了吧。”魏清枚笑着放下手,手指刻意地垂了一下,轻轻擦过玉琳琅的面颊。
      谢清禾有些担忧地朝兰天子的方向看去,发现他只顾仔细读着小男孩的唇语,并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你……叫……什……么?”兰天子轻轻问。
      小男孩没有听明白他变调得厉害的问话,只是停了哭声,怔怔地望着他。
      兰天子不以为意,袖袍一展将小男孩卷入怀中,看不到什么动作人就已经凭空离地几尺飘远了。
      玉琳琅这才有些焦急,顿足想要追去。
      谢清禾一皱眉,拦下她,“练夫人不必担心,可以自去休息。师尊决不会为难小孩。”只是他心中却忐忑起来。那是练书流的孩子,身上流着练书流的血,师尊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个小孩呢……是杀是留,不过都是一场伤心……
      谢清禾眯着眼睛扫过迷雾深处,原来练书流身上还有悦心兰的香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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