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54、第十八章 锁魂（一）

　　蓐收在半空看了他半晌，忽然爆出一阵粗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轩辕承剑眉纠起，剧烈咳嗽了两声，喘息道：“你笑什么？”
　　蓐收向他点头道：“小子，有些胆识，有些担当！虽然你胆大妄为，闯下弥天大祸，但本尊竟然有些不想要你性命……”
　　轩辕承一愣，“什么？”
　　“本尊在这世上已经活了太久，有很多的事……都已经忘记了，今日的你，让本尊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轩辕承惨淡一笑，并不答言。
　　因为活得太久而忘记，他并没有这种体会，能与天地同寿，这本是修仙之人毕生所求，虽然他听出蓐收这句话里有着浓浓的惆怅萧索，但也只是闪念之间，并未在意。
　　“小子，本尊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听闻此言，轩辕承诧然抬眼，“什么机会？”碧尘眸中却猛然一亮。
　　“本尊不再阻挡尔等，你们若能凭自身之力，拿到雷霆之珠，走出这雷云海，那此事便当暂时了结，雷霆之珠，便算是本尊送与尔等，你看如何？”
　　轩辕承眼中亦是一亮，“此话当真？”
　　蓐收冷哼一声，“神之所言，岂能儿戏！不过，尔等若是走不出去，那便一起葬身在这雷云海中，魂飞魄散。”
　　轩辕承点了下头，“哪怕只有半分希望，我也要全力一试！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哼……”蓐收略微冷笑，“我也只是想要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你这番豪情壮志，又能凌云到何时，若你真能活着出去，百年之后，我当再来问你一次。”
　　轩辕承一愣，“蓐收上神……”
　　蓐收不答，脚下金龙绕着那座已经坍塌半边的神像飞旋一周，乘风远去。
　　“蓐收上神！……雷霆之珠到底在哪里？”轩辕承向着他半裸魁梧的背影大喊，耳边传来蓐收渐渐远去的大笑之声，“雷霆既失，玄天阵起……”
　　轩辕承眉峰微挑，抿唇不语，眼望蓐收消失方向，心中默念他方才所说的八个字，雷霆既失，玄天阵起。玄天阵……玄天……锁魂阵？
　　碧尘不知何时已轻轻走到他身后，忽然低声轻呼：“轩辕，雷霆……”
　　轩辕承一愣，抬头看时，却见在那座神像脚下，雷霆之珠光华耀目，正静静浮在神像之旁离地三尺之处。轩辕承略一沉吟，将心头疑惑放下，举步向雷霆走去。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轩辕承此番并不敢直接伸手碰触雷霆，而是站在雷霆之旁，合上双眸，焚天的剑锋在雷霆周围画了几个圈，却见一道道火红的光痕随着剑锋过处闪烁而出，接着结成一片细密的光网，隐没在雷霆之内。直到那片红光完全消失，轩辕承才伸出左手，将光芒已经收敛的雷霆之珠握在掌中，缓缓收回手臂，放入胸前。
　　碧尘在远处看着，见他转身大步走来，脸上露出欣慰的喜悦之色，向着他柔声道：“拿到了……”
　　她的容颜此刻看来是那般美丽，疲惫神色之中隐隐流露出的那一点英气和坚强，令她本来就冷艳的面容，如同明月一般渡上了一层清辉，温柔耀目，清冷迷人。
　　轩辕承看着她的脸，蓦然一呆，在他心里，碧尘一直便如九天寒月一样美丽神秘，而此刻的她，却美得令他有些心痛，默然垂眸，轻轻点了下头。
　　“那我们快出去。”碧尘转身，向着雷云海外走去。
　　裴云熙看了看手里的那尊玉佛，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座已经只剩残躯的蓐收神像，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原来神就是这个样子，想不到这样就拿到了雷霆，看来这五颗灵珠也不算难找……”
　　他话音未落，几人眼前猛然一黑，原先已经破除幻境的雷云海太极四象之形，忽然消失不见，甚至连最初的那种混沌的昏暗之光也不复存在，几人便犹如被罩进了一口巨大的锅中一般，伸手不见五指，脚下不见道路。
　　“这、这是怎么回事？雷云海幻境不是已经消失了么？还是我的眼睛瞎了！”裴云熙心里发慌，大声叫道，伸出双手东摸西摸。方才还明明记得通途一片的前路，现在不知怎么竟然多出无数嶙峋怪石，全都是浮在半空，就如同他们刚进雷云海时看到的一样。越是看不见，心里就越是发慌，裴云熙脚下一绊，竟然合身向前扑倒，正扑在身前的一块石头上，两手在石头上一按，觉得这石头甚是奇怪，一面冰冷，另外一面却又烫手，还未及去再摸摸，眼前忽然幽光一闪，那消失已久的光亮重新出现在双眼之前，只是幽幽暗暗，似是摇曳不定。
　　看见有光，裴小公子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爬起身道：“这个金什么神的又故弄什么玄虚，吓死本少爷了……”话音未落，抬头一看，张了张嘴笑道：“这……这是颠倒乾坤的秘术么？”转头看着同样也在仰头观看的轩辕承，“轩辕兄，这是不是你变的戏法儿？”
　　轩辕承的目光从天上那个幽幽闪烁的巨大太极上移开，默然片刻，沉声说道：“若我没猜错，这就是那个幽灭上仙说的‘玄天锁魂阵’……”
　　“玄天锁魂阵？这和方才的雷云海幻境也没什么区别，就是颠倒了一下而已。”
　　轩辕承点了点头，“我也但愿如此。”
　　碧尘脸色也极是凝重，低声道：“听方才蓐收话中之意，这个玄天锁魂阵似乎并不简单，轩辕，我们要多加小心。”
　　轩辕承沉吟片刻，“既是雷云海的倒影，那我们便沿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走看。”
　　几人小心翼翼，循着天穹上的两极方位，尽力辨出与来时相反的方向，慢慢向前走去。这天上的太极图案虽与方才雷云海的太极之图看起来几近相同，却还是有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同，那便是雷云海幻境破除之后，地上的太极四象图光芒柔和明亮，虽然不比日光，却也极正极阳，浩然光明，而现在的这个倒影，虽然也有光芒散发在太极之内，却带着一种隐隐的阴气，忽明忽暗，好像天上将尽的一点幽星。
　　四人不时仰头看天，辨明四象，沿着太极之内两仪的方位一直走出去。
　　地面上没有一丝光亮，天穹上的那点幽明之光，仿佛未下天穹便已被那种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根本不能照到他们身边。
　　这样忍受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伤痛，几人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面前却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幽深黑暗，天上两仪为阳的那一点明亮仍在前方不远处闪烁，仿佛的确越来越近，却似乎怎样也不能到达。
　　“轩辕，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怎么走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出去？”裴云熙方才受伤最轻，此时也终于疲惫不堪，忍不住开口问轩辕承。
　　轩辕承抬眼看着永无止境的广阔天穹，忽然见到前面似有一线淡青的光线闪过，心头一喜，大声道：“再坚持一下，就快能出去了！”说着当先快步向着远处那线青光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似乎和方才不同，前路不再是没有尽头的漆黑，那处发出淡淡光亮的地方似乎越来越近，而那道光亮也越来越大，像是黑暗尽头的光明世界。
　　“到了！”轩辕承一只脚已跨出了黑暗的界限，眼前蓦然一亮，竟似有些不能适应。面前仍是一片淡青的光线，层层迷蒙的青色云雾缭绕眼前，看不清面前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不管怎样，离开了那个诡异难言的颠倒世界，轩辕承心下还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微微笑意，转头对身旁的碧尘说道：“师姐，我们出……”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他的身旁，没有碧尘，身后不远处是满脸茫然的清涟，再后面是一脸痛苦的裴云熙和紧皱秀眉的红珠，独独没有碧尘淡蓝色的身影。
　　“碧尘师姐！”轩辕承心中陡起一种不祥之感，向回走上几步，高声唤道。
　　眼前那片黑暗之后毫无声息，碧尘便像是被那片黑暗吞噬了一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