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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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墨永夜送走今日最后一批参拜者，缓步踏出华美肃穆的殿堂。
仆人尽数退下，她站在诺大的庭院间，寂寥瘦弱的身影却仿佛脱离树干随风飘落的树叶，只能跟随风的轨迹不住飘零、盘旋，即便中途无数次的挣扎，最后却只能承载过多的、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匍匐在地。
这就是萧子言走进来时看到的景象，下意识看向墨永夜跪拜的方向，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就算是她，有时也会疑惑，对方瘦弱的躯体中潜藏着什么样的灵魂，又背负着怎么样的东西，目光又注视着哪里？不禁想起那个消散的灵魂，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觉得它在最后与墨永夜凝视着相同的事物？
——司命之神。
“永夜。”萧子言开口，她注视墨永夜的背影：“你在祭拜谁？”是的，祭拜。看着墨永夜的行为，她只能想到这个词。
“您回来了。” 墨永夜从地上站起，微笑着转过身，并未回答她的疑问。
“我回来了。” 萧子言并不意外。
“……”
一时之间，二人竟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墨永夜以袖掩唇，发出低不可闻的轻叹：“我知道您的疑惑，也知晓这些事情终需有人背负，为了这些真相不被埋葬。当真的看到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一日终于到来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说道时间的快速，淡然的声线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带着未尽的话，墨永夜倏然沉默下来，她的心思好似与双眸一同被遮掩在黑布下，让人无法探清。萧子言察觉了对方的恍惚，却也没有出言提醒，只是下意识的看向让墨永夜出神的天空。
夕阳不知何时落下，在夜幕降临前残余的红霞将半片天空染红，连同庭院的树枝叶片也仿佛染上了一层无法洗尽的红，明明是美丽至极的朦胧暖色，却让人说不出的心头发慌，好似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萧子言甚至觉得天空红的仿佛随时要溢出血一样。
墨永夜察觉到自己的走神，回过头来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莫言，我刚刚有些走神。”只是就算看不见她的双眼，也能看清她的面色有多么苍白。
萧子言想到了什么：“永夜，你是否已经看到了那一日？”
墨永夜抿唇，终是苦笑：“莫言，你应该说是否‘又’看见了。”
萧子言瞳孔有瞬间的收缩，能看到什么呢，唯有这个时代的末日。
她没有去问墨永夜看到的，总觉得那连接的未来一定是惨烈到、连回忆都不愿意的景象。
“如归她，也曾寻找答案，那时她站在我面前，与您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辙。”
“可你并没有告诉含笑如归。”
“我本应坦然相告，可是我却迟疑了……那时的我，对是否要告知她这一切，并未确定。可最后也是她放弃了答案，如归她只是静静凝视我许久，什么也没有问。”
“那么这结果是否是你想要的？你呢，是否因此松了一口气？”并未给墨永夜回答的时间：“因为她在意你，在意这个世界，胜过她自己。”
含笑如归放弃真相，只为了留在这个世界，想要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更久一点，她竭尽全力的拖延着剧情发展，企图让既定的末日再晚一点到来，直至再无法转圜。
虚假的幸福终会结束，真相总有一人揭开，比起让陌生的第三人进入这里，含笑如归选择由萧子言来结束。“或者，这才是你期望看到的？”
“……”墨永夜露出苦涩的笑意，低声应道：“您说的是。”
“你是否一直都知道含笑如归想要做什么，以及她的来历。”
“是。”
“你利用含笑如归布下了一个局。”萧子言皱起眉：“而她清楚自己的作用，却心甘情愿做这一枚棋子。”
“您说的都对。”墨永夜解开了眼睛上的黑布，那是一双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多大差别的眼睛，只是更加深黑更加的寂静，若是有镜子她们便会发现彼此的眼睛何等的相似。“如归很温柔，我将预言告诉如归，是因为我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我和她都不在意自己结局如何，只求此生无悔，无愧于心。”
“你们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即便结局已经注定，如归也只是想赌上这一局，竭尽全力的反抗一次。而我……”墨永夜垂眸，安静地微笑：“我是命运既定的部分，无法明着反抗命运，但若是竭尽全力将原本的轨迹推离，哪怕只有一丝也好……至少未来的您能见证，见证四百年前的我们不是白白牺牲，我们留下了希望。”
“为什么你能如此肯定……”
“因为您是特殊的。”
毫不迟疑，如此笃信的态度。
恍若真理，好像一切已不可违逆，无法更改。
犹如那句末日的预言。
——命运之子降临，大限将至，弑神之罪终将偿还。
“‘弑神之罪’指的是什么？”终于，萧子言还是问出来了。
“正如您想的那样，弑神……即是字面意思上的杀了神啊。”一切到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没有了掩饰的必要，墨永夜低叹：“您知道墨家从何而来，我又为何要驻守此地吗？”
萧子言摇头。
“墨家。”她的眼眸深处，蕴藏着很深的悲哀，“又称神冢。”
神冢，神的坟墓。
萧子言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
“百年前，这里埋葬了一位神灵，她被人类残忍的杀死，鲜血几乎染遍每个角落，她的痛苦与憎恨至今没有消散。”
“……被人类？”
“这是遗失的过去，也是故意被掩埋的历史。毕竟没有谁敢承认、承担这样一份弑神的罪孽。他们以为抹去了历史，将嘴紧闭就能将错误掩埋……然而，这是自欺。”
“犯下罪的人们失散各地，不知所踪。而这份弑神之罪印入天道，终会化作业火返还……这便是即将到来的天灾，没有人是无辜的。纵使对过往历史一无所知，我们体内也留着先人的血，因此……同罪。”
“我的眼，以及……”墨永夜抬手遮住一只眼，“我的存在更是铭刻了这个罪，无法抵消。”
萧子言下意识的看向天空，夕阳残留的红霞未退，她的视野却逐渐模糊。
大脑好似变得迟钝，这是怎么回事？她吃力的看向墨永夜的方向，好像对方再唤莫言，可是她无法回应，身体不受意识的控制，耳边只能听见心脏鼓动的声响，每一下都带动血液疯狂的逆流，好似随时会像炸弹一样将她四分五裂。她明白了什么，竭尽全力的朝着模糊的前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空气越来越稀薄的窒息感、与强烈的苦痛让她感觉到不安，以及害怕。
彻底的掉线、被强退出游戏的瞬间，被遗忘的痛苦加剧席卷而来，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不行！不可以！她还不能死！——张口呼喊求救的瞬间，鲜血喷溅污染了游戏仓，更是将营养液染成血池。
“萧子言！”有谁强硬的掰开了游戏仓，抱出了气若游丝的萧子言。见到她都这样了，还下意识的抓着游戏仓边缘不放，不由气急败坏：“萧子言你疯了吗！你真的想死在游戏里吗！”闻人慕白怎么都没想到回来就看见她睡在游戏仓中，营养液几乎被她从口鼻溢出的血液染红，乍然看去还以为是具躺在血水中的尸体。
萧子言用尽全部的力气也只勉强看清那个阻止自己、让自己强退的人，鲜血疯狂的从口鼻中不断涌出，张口呕吐出来的也只有血液，那种痛苦好像连同内脏也翻腾着要一同呕出，然后在一片血红中失去意识。
……
萧子言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入目的即是手边的吊瓶，竟然还有药能让她苟活一段时日吗？就在她企图拔针的时刻，一道声音阻止了她：“你如果还想继续活下去，最好不要这么做。”
她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前、亦或者一直守在那未离开的闻人慕白：“……不要打扰我。”
“不打扰你！？”闻人慕白想起不久前她躺在被血水染红的游戏仓内景象，怒极：“放任你死在游戏里吗！”
“也……”萧子言沉默片刻，“并无不可。”
“真是疯了。”闻人慕白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不要冲动的掐死这个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他大步走过去阻止企图拔针的萧子言，摁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回床上，“真是输给你们这些执念一个比一个深的家伙了。”
“你……”萧子言不明白他话语的意思，还有他的态度也十分令她费解，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救她呢？
闻人慕白可不管她复杂的内心，在萧子言的目光注视中将密码箱平放在桌面上，露出里面五支装有不知名液体密封完好的注射器。
“我不明白廖悯怜在想什么、计划些什么，但她无疑是最了解你的人。”他背对着萧子言，却露出无人能看见的，十分复杂的神色。“这药物将你那些过度活跃不断分裂的细胞强制休眠，但是你的精神是活跃的，所以你可以在身体机能陷入沉睡的时候在游戏里活动。”
萧子言明白廖悯怜的意思，她的身体恶化的太快了，往往廖悯怜刚研制出药物，她的身体就先一步恶化了，所以这大概是为了制止恶化而采取的控制手段。
“但这并不是完全安全的，你也有可能会在无知觉中死去，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萧子言如此回答。
该说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吗？任由闻人慕白给自己戴上神经连接器，看着注射器中不知名液体将原本透明的药液混成淡蓝，顺着输液管流入自己的血管，萧子言安静的闭上眼。即便知道闻人慕白有所隐瞒，她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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