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镖局]白凤凰》梦攸奈

4、第三章

　　陆三金之所以在意凤白月，和他见多识广脱不了关系。

　　第一次见到凤白月，他就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奇怪的地方，但具体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直到他看到白月的左手。

　　白皙修长，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白月很少用自己的左手干事。

　　而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左手有轻微的僵硬。

　　这样的僵硬一般人看不出异常，但三金走南闯北，却见过类似的状况。

　　那是个中年海盗，在一次决斗中失去了自己的一只手，平时使用义肢的他和白月左手的僵硬感如出一辙。

　　“秋月，江湖上有没有什么断了一只手的人？”

　　三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问专家，秋月闯荡江湖那么多年，应该比他更了解江湖上的人。

　　“断了一只手？有很多啊，我们那时候□□火拼，肠子肚子都满天飞的。”

　　秋月毫不在意地说，然后看到三金的表情活像是吞了一只蟑螂。

　　“我觉得白月的左手像假的。”终于，三金忍住想吐的冲动，难得认真地说道。

　　结果换来了秋月鄙视的一眼：“冚家铲，你脑子有毛病吧，白月的手我摸过的，比女人皮肤还好，怎么可能是假的？”

　　说完，秋月收拾了三金的零食盘子出去了。

　　三金愣了半晌，然后追在后面喊：“我摸你手一下你都不让，你怎么摸他啊？他长得像女人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你是有家室的人，男女授受不亲啊喂！”

　　吃过飞醋之后，三金觉得在秋月那里看来是不太可能得到消息了，于是又把目光聚焦到了青橙，毕竟凤白月是跟着吕青柠来的，怎么想都和她家有关系。

　　“啥？断了一只手？你要说断了一个指头的我知道，敬骐家开客栈的，有个叫李大嘴的厨子，大嘴叔叔他娘是断指轩辕，不过人家原本是六只，少了一只也看不出来。”

　　“……”

　　且不说白月是断手不是断指，看白月的长相，貌似也不像七老八十的人。

　　“不过我姐刚进六扇门的时候倒是有个宁可自断手腕，也不束手就擒的犯人。”说起断手，青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姐刚当上捕头的时候，朝廷让她审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我姐从他嘴里套了不少话，后来他逃狱，我姐用手铐将两个人的手腕锁到一起，结果他宁死不从，就自己切断了自己的手，掉下悬崖了。”

　　青橙说的时候只是在陈述一件往事，但三金却听得目瞪口呆。

　　他是一个商人，就算接管了龙门镖局，但江湖上腥风血雨的故事依然离他很远。

　　比如他怕死，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宁可一死，也不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记得那个犯人好像还挺有名的……啊，对，叫玉面魔君。”青橙左手落在右掌上，一回头，三金已经不见了。

　　被画的乱七八糟的纸上，三金又添上了玉面魔君四个字，将他的名字和吕青柠连接到了一起。
　　凤白月所有的线索都和吕青柠有关，玉面魔君也和这个吕捕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断手，坠崖，但谁也不能证明玉面魔君死了，那么……

　　“陆当家真是好头脑，居然能将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连起来，实在让奴家佩服不已。”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抽走了三金面前的那张纸，三金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白月似笑非笑的凤目。

　　“你果然在怀疑我啊！”白月温言细语，慢斯斯地道。

　　三金干笑了几声，想要从白月手里把那张纸拿回来。

　　但无奈白月会武功而他不会，于是只能白费了半天力气，看白月悠哉悠哉地将那张纸收好，对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玉面魔君风暝曾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他对谁笑，谁就得死。

　　三金立刻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往屋外跑。但他刚跑了一步，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他一吸，他就觉得身子一荡，眼前一花，再看清楚的时候，他已经凑到了凤白月面前，而凤白月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生生的将他举了起来。

　　三金只是个不会武功还小脑不发达的腹黑奸商，被拧住了脖子之后根本发不出声音，人也快窒息了，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紫。

　　凤白月却依旧仰头笑着，笑容还是那么亲切，亲切得恐怖：“你知道吗？如果你不那么多事，就不会死了。”

　　“我真的不想杀你，可你让我没得选了。”

　　那一瞬间，三金以为自己死定了，他甚至放弃了挣扎，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凤白月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却是这千钧一发的刹那，门外传来了秋月的声音。

　　“三金啊，大白天你关什么门？八斗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平时到吃饭的时候你不是最积极吗？”

　　秋月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在三金现在听来简直犹如天籁，他挣扎着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没想到白月居然松开了原本掐在他颈间的手。

　　“不想她和你一起死，就把她支走。”白月附在他耳边说道，隔着不怎么厚的布料，三金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被抵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知道秋月姐的武功有多烂，我想杀她不出三招。”

　　三金当然知道白月说的是事实，且不说当年的玉面魔君杀名贯江湖，就秋月那几斤几两没人比他更清楚，随便一个二流高手就能一个打她一百个。

　　“咳咳，秋月，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吃不进东西，你先让他们开饭吧！”三金故作镇定地说。

　　“哦，那我待会儿给你做点粥吧，不吃东西怎么行。”秋月倒是没有过多纠缠，随便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三金听到了门外秋月离开的时候哒哒哒的脚步声。

　　白月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三金惊恐的呼吸声，心里的一块石头可算落了地。

　　他一把将三金推出了窗户，提着一口气施展起了轻功，带着三金向郊区的方向掠去。

　　杀人灭口这件事对白月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从白月出道以来，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现在只不过多了一个龙门镖局的大当家而已。

　　他所做的很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然后再将他扔到了常有野兽出没的山涧，用不了多久，土狼和秃鹫自会掩饰他所做的一切。

　　若是陆三金命好，也许等到镖局的众人找到他尸首的时候，还能拼出一副骨架。

　　若是命不好……

　　想到这里，白月不由得心生怜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粗暴的杀人方式，玉面魔君之所以叫玉面魔君，不仅是因为他有一张美貌的脸，还因为他温文尔雅的处事之道。

　　用捕快们的话说，玉面魔君杀人的时候，有一种捏死蚂蚁的怜悯，坐地分赃的时候，更有一种立场公平的垂问。

　　只是当他礼貌的问这样好不好的时候，如果有人说不好，他会立刻让那人后悔自己为什么长了嘴，直到所有人都唯恐不及的说好。

　　这样绕来绕去产生的风度，简而言之，就是变态。

　　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给陆三金一个奢华的死亡仪式。他还要回镖局，然后将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再见了，如果我以后有空，会再来给你撒包化尸粉的，你喜欢草莓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一袭白衣的妖媚男子悠然地施展轻功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只留下一句欠扁的话音，然而此时的三金却已经连语言乱码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月那一刀贯穿了他的胸腔，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一点点消失的体温。

　　不想……不想死……

　　他不想死……

　　“救命……help……逮斯开泰……”

　　可怜拼了全身之力喊出来的话，好比那小猫儿嘶叫一样虚弱无力，很快消失在了群山之间。

　　绝望的情绪像是冰冷的湖水，渐渐没过了他的头顶。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他朦胧的双眼里似乎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山崖边跃了下来，凭着轻功在几处岩石上稍作停留，最终像天外飞仙一样落在了他的眼前。

　　三金以为自己看错了，长久被命运的玩弄让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那个下崖而来的人，居然看上去……像是吕青柠？！！

　　青衣皂鞋，不怒自威，那深锁眉头的飒爽女子不是青柠还能是谁？

　　只见吕青柠落在他面前，蹲下来关切地问：“陆公子，你还好么？”

　　听到这个声音，三金都快哭了：“要不换你试试，看你好不好？”

　　青柠是看着白月走远后才下来的，她检查了一下三金身上的伤势，立刻点了三金身上的几处大穴止血，然后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提上了山，让他暂且靠在一棵树下休息。

　　“陆公子来这里有何贵干？”青柠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叹了口气。

　　三金刚刚喘匀了气，听到这话立刻激动起来：“我为什么来这，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还不是那个凤白月……不对……他才不是什么凤白月，他是……”

　　“他是玉面魔君，风暝。”青柠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三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你都能猜到的事，你觉得我猜不到？”青柠苦笑道，“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就近把他送到京城里的哪个镖局磨练，而是千里迢迢把他送到这里。京城那边眼线太多，我怕他一不小心会暴露身份，束河这个地方虽然偏僻，却相对安全的多。”

　　“？”

　　三金的嘴巴张成了“o”型，听吕捕头这个意思，她非但不想抓他，还要保护他？

　　那么……吕青柠和凤白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算了，既然事已至此，我就都和你说了吧。”

　　这事情很有一些复杂，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但若一定要说，那么首先就必须说到凤白月落案的罪名上面。

　　凤白月犯得是杀人越货、威逼官员之罪，他本是□□中人，手上又岂会没有人命官司？而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手上是干干净净的，为什么偏偏抓了他？

　　“一开始我以为是他太出名，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二十岁那年劫走过一个通敌卖国的犯人。玉面魔君风暝出道很早，十六岁便扬名江湖，二十岁的时候整个江湖已经没有几个敢惹他的人了。对了，他告诉你们说他二十三岁是假的，如果我算得没错的话，他今年应该三十又二。”

　　“当时我是他的审讯官，我花了三年时间来查他的案子，但越查下去越发现他并非丧尽天良的恶徒，我虽然有心帮他脱罪，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和那个犯人相关的一切，而当时的刑部尚书却铁了心想让我撬开他的嘴，尚书大人的急切和朝廷对这件事的隐瞒让我开始怀疑。”青柠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眼前仿佛浮现起那几年发生的事，她已经很久不曾去回忆这些了。

　　“但却在这个时候，风暝利用我对他的同情逃狱了。当时我追他到悬崖边，我用手铐把我们两个拷在了一起，但我的刀却落在他手上，他就是用那把刀切断了自己的手腕，我就眼睁睁地看他在我面前跳下了悬崖。”

　　“你知道吗？他那个时候可以切断我的手，但他没有，这是我欠他的，所以我要把一切查清楚，还他一个公道。”

　　这番话，青柠说得很坚定，句句千金，字字为诺。

　　而她对白月有的怕是也不只有愧疚，还有那一丝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

　　这种感情不是很难理解，一个女人花了三年的心思来一点一点渗透揣测一个男人的一切，以至于到最后谁也分不清楚，是她控制了他，还是他反制了她。总之只有用陷进去了来形容。

　　“那你想怎么办？”三金问道。

　　“事已至此，我会和他说清楚的，至于陆公子，还有镖局的各位，我只能抱歉把你们也卷了进来。原谅我一开始没想到陆公子你会去查白月的身份，以他的的性格来说，他是不会滥杀无辜的，但你若威胁到他，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