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应如是》夏蔚挚

20、姻缘错（五）

　　此时碧月淩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更显苍白，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世见状，连忙说：“贵妃身体应该是不舒服吧，应该赶紧请个太医瞧瞧才好。”
　　皇上明知道碧月淩这样是因为什么，却还故作关心的问：“看上去贵妃的脸色是不太好。连衣，赶紧把娘娘扶回宫去，请个太医好好瞧瞧。”皇上对着贵妃的丫鬟说。
　　碧雪莹皱紧眉头，“是啊，姐姐看上去，很不舒服呢。”
　　碧月淩起身，对这一桌子人说：“对不起各位，月淩先行告辞了。皇上，臣妾退下了。”说完了后，由丫鬟搀扶着，慢慢的挪动着。碧月淩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刹那间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那个人明明是负了自己，和自己再应该没什么关系了，为什么自己对一切还是不能熟视无睹。
　　黎千寒没敢看碧月淩的脸，低着头将自己的酒喝了个干净。安世看见了，也不知该怎样去定义黎千寒了。她现在从心底可怜起这位碧月淩姑娘来，怎么当初就把自己交给了黎千寒。
　　皇上看着，说：“来，大家继续。”只是此时，大家都不再说话，皇上也没提起将碧雪莹嫁给黎千寒的事。
　　过了一会，黎千寒忽然起身说：“臣有些醉了，想出去吹吹风，等会就回来，还请皇上恩准。”
　　“好。”一句话说的既雍容又有王者风度。
　　黎千寒走出门，碧雪莹忽然在后面喊道：“千寒，让我陪你去吧。”
　　“别跟着我！”黎千寒略带怒气地说。
　　微风吹得头没有刚才那么疼了，黎千寒没有目的地沿着条小路往前走，心中的难受似乎也被这微风吹散了些。
　　来到假山内的亭子时，却看见了那个自己根本就不敢看的人。碧月淩正坐在凉亭内，望着亭子旁的湖水，眼神中是哀怨，脸上写满的是忧郁。虽然仍美得不可方物，但看了不免让人隐隐有些心疼。
　　听见有脚步声，碧月淩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刚开始是片刻的呆愣，后来径直向黎千寒走来。快到黎千寒跟前时，黎千寒说了句：“臣参见娘娘。”
　　碧月淩听后，内心的绝望更加深了。她没有看黎千寒，也没有停留，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当碧月淩走至背对着黎千寒时，黎千寒忽然忍不住轻轻呼唤出声：“月淩。”
　　听见身后的脚步没有继续，黎千寒转过身，看见站在原地的碧月淩。
　　“将军有事吗？”依旧冰冷的语气。
　　黎千寒抿抿嘴，“我，不会娶雪莹的。”
　　碧月淩转过身，看着他说：“将军不必和我说这些。”
　　“月淩，”，黎千寒又唤了一声，“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用你去换取鲁国的安生。”
　　碧月淩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痛苦，怕下一刻就会绷不住，痛哭出声，“你不觉得晚了吗？”
　　黎千寒低下头，“我知道，大错已铸，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觉得生不如死。”
　　碧月淩的眼泪再也抑制不止，流了出来，“生不如死？那么我呢？我就像是你的一件礼物，没有选择权，没问过我情不情愿，将我送给申国。每天还要看着你，要忍受心里时时刻刻的煎熬，我才是生不如死。”
　　“月淩。”黎千寒怜惜的看着她。
　　“别这么叫我，还想让我回想起那个晚上来狠狠羞辱自己吗。”碧月淩一边流着泪，一边决绝的说着。
　　黎千寒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泪珠滚过的小麦色皮肤，留下一道晶莹的泪痕。看着黎千寒哭泣的样子，碧月淩再也守不住自己心里的那到底线。
　　“自从十五岁被你从大漠带回来，我就暗自决定，我的身心只属于黎千寒你一个人。你是将军要出外打仗，一打就是几年，回来后没几天还要出去打。我今年二十四岁，把所有最美好的年华都付诸在那漫长等待里，那等待里是焦急，是期盼，是担心。每次你回来，我都以为你会让我穿上大红嫁衣，结果我等到的，是你送我去穿嫁给别人的嫁衣。你为什么要负我！”安静的伤感的陈述完了这番话，最后一句是痛苦爆发的歇斯底里。碧月淩已经泣不成声，脑袋也几近晕眩。
　　黎千寒安静的流着眼泪，连开口说话都觉得没有底气，“月淩，我是负了你，但我是逼不得已的。”黎千寒想了一下，继续说：“鲁国的先皇对我恩重如山，我能为他做的就只是守住鲁国而已。”
　　碧月淩楚楚可怜的脸上露出了凄美的笑，“所以，我嫁到了申国，来替你报恩是吗？黎千寒，我从未后悔那天要和你一起死，却后悔站在这里听你说这番话。”说完跑了出去。
　　黎千寒瞬间觉得天地倒转，日月惨淡，自己终究，失去她了吗。
　　碧月淩跑出去的时候看见亭子假山外的皇上和安世，连停留也没有，掩着面往别处跑去。皇上看见，用着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哀伤语气说：“嫁给朕是她生命中的灾难呢。原来，她眼里，从没有过我。”
　　安世听见不知该说什么好。皇上因不放心贵妃，黎千寒离开后，就决定去贵妃的寝宫看看，到那里才知道贵妃在这亭子里，于是就来亭子找她，还没进就听见黎千寒在说话，皇上就示意安世不要进去。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听着，安世看见皇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到最后变成呆滞的表情，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朕再也不会让她伤心了。”皇上说着，勉强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压在心底，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女人，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为她好。
　　自古多情空余恨，安世望着天，虽然脑海里不断涌现这句话，但是真的希望皇上最后可暖化碧月淩那块坚冰。
　　回到湖心小筑，安世倚着栏杆，看着黑漆漆的天。明天应该会下雨吧，今天夜空中连颗星星都没有。
　　洛岸看见安世略微有些惆怅的样子，拿了件薄棉卦走到了安世旁边。
　　安世感觉身上有些什么东西轻轻落下，回头看，才发现是洛岸正细心地为她披棉褂子。他永远是那么的细致啊。
　　披好后，洛岸那双黑色的充满柔情的眸子看向安世。“晚上有些凉，王爷还是披上好些。”
　　感受着身上的温暖，安世点点头。半晌，她若有所思的说：“爱恨纠缠，总是让人折磨，已经知晓其中利害的人们，为甚还要拼了命的想要陷入其中呢。”
　　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感慨，但是这个问题洛岸觉得并不难解答。“因为能从爱恨中体会到的味道，是任何味道都无法与之相比的。无论是欢喜的，还是苦痛的，只要与爱沾上，都会变得特别。那么人就不再是一具枯骨，而是有血有肉了。”
　　安世仰头看着他。夜空中是没有星星，但是自己身边有一束暖光。
　　次日清早，石清澜来到湖心小筑告诉安世说皇上邀她一同品茶。安世答应了，来到了一个竹子搭成的清新别致的小茶棚。晨起的雾气还没有散，空气虽然不是很好，但意境却很不错。
　　皇上在品茶时，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
　　安世看见也被感染的笑了出来，“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一早上，嘴角就没平展过。”
　　皇上听后大笑出声，声音爽朗地说，“不瞒安世你说，昨晚月淩来见朕，说会慢慢接受朕，只是需要一段时间。”
　　看着皇上心情晴朗的样子，安世也着实为他开心。守得云开见月明，看来碧月淩不是不懂珍惜的人。
　　就在两个人共同为这件事开心的时候，却忽然听内官通传：“皇上，黎将军求见。”
　　皇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开心的说：“快传。”
　　黎千寒走到皇上跟前，行过礼后，皇上说：“不知黎将军为何事前来？”
　　黎千寒的表情依旧忧郁，眉宇中是化不开的浓浓哀愁。“皇上，臣想娶碧雪莹。”
　　听后安世的茶差点没喷出来。这黎千寒唱的是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