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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涅盘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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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恭喜听到耳鸣,收礼物收到手软。喝药喝到无味,见人见到眼乏。
□□从我嫁进贝勒府开始,从没踏进过我这间屋子。而我卧床的这段时日,她反倒变得常来了。她第一次踏进来的时候,我刚午睡醒。隔着垂下的幔帐,她的样子有丝局促,怔怔地,也不知是在看我,还是我的肚子。
莲儿替我撩起纱帐,“姐姐。”我低声唤道。
她好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近乎虚无的笑容展开。我坐起身子,准备掀被下床。她拦住了我,走到床边坐下。手慢慢放在我的小腹。莫名地我竟感到紧张和害怕。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她。
“终于是有了。爷一定很高兴。”她眼里酸涩的迷茫让我不知如何接口。想起花开彼岸的那个小生命,感受着自己此刻内心的情绪,直到这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腹中小生命和我的息息相关。也更靠近了□□。
拉起她的手,她有泪湿,我有感怀。
从那以后,她每隔几天都会来一次。聊得不多,有时是看一眼就走,好像就只是简单地为了知道我好不好。
东方墨涵带着他所说的那个赛过扁鹊的神医南宫翼回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隆起。
东方墨涵看着我,带笑摇头:“呵呵,在下是不是该准备贺礼给小侄子了?记得我要当他叔叔。”
南宫翼搭着我的脉微吟:“只怕东方兄得准备双份贺礼了。不过……”他瞥了我眼,住口不说。摇着头,沉默下来。
南宫翼,三十左右的年龄。从进门到东方给我介绍,再至坐下诊脉,几乎没有过任何表情。我都想用清汤挂面来形容他。可此时他却是眉峰紧蹙,搭着我脉搏的手微微施压,我轻呼了声。他犹然警觉,收回了手:“唐突了,福晋见谅。”
“先生看出了什么,无妨直说。”我问,该有什么,其实心里早就有了预感。
东方看看我,转向南宫翼,玩笑道:“双份贺礼,难道一胎二子?”
我望着南宫翼,尽量表现得淡定自若。
“福晋可曾摔过,磕过,抑或发生过其他影响头部的事?”
“没有”除了穿越时的那场车祸,真不曾撞击过什么。还有就是那次坠崖,可那是直接掉水里的,也没碰什么东西。
他琢磨了半响,终是放弃地放下手。“福晋的病,在下治不了。”
“怎么会?还有你治不了的?”东方墨涵徒然喝道。
我的心一颤,转头瞪了眼东方墨涵:“干嘛啊你,想吓死我。现在可是一尸三命的。”感觉到肚内的小生命在轻轻地抗议,踢打。我闭了下眼,将手捂上。
南宫翼道:“双子的事想必宫中太医已经告知福晋了,在下就简要说一下您的头痛吧。”
“好。”其实太医什么都没说。这种事情,怀一个也是怀,怀两个也是怀。调理方面来说并无差别。说准了还好,万一偏差,惹来一场空欢喜,这个罪名可担不得。惊喜总是比失望来得好。我心里有底,或许只是因为做母亲的天性。没有告诉过胤禩,也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一个属于我们两人的惊喜。
“说简单点,以福晋头痛的频率和症状来说,在下怀疑福晋的脑里有淤血或是肿块。至于是如何产生的,却无法判断。正是因为血块或是肿块压迫了神经,而导致了疼痛。不排除肿块可能会移动,有一天会压迫住视神经导致失明,或其他神经,后果在下无法推断。”
摊在桌上诊脉的手抑不住地狂抖,面色死灰。
“欣然”东方墨涵一把握住我发抖的手,担忧尽显。
我摇头,再摇头,终是摇落了一行清泪。
害怕的,我岂有不怕之力。无欲则刚。我却想要太多。
“南宫翼,你是神医。”
“东方兄”他两手一摊,“爱莫能助,是医者的无能。我总不能把福晋的脑子剖开来看。”
“你……”东方墨涵气结。
我暗自摇头,就算这个南宫翼敢,我还不干呢。开颅手术,就算换到现代,我都未必敢做。
南宫翼接着道:“本想施以金针,辅助药物来控制。可福晋现在的身子,却是不能随意用药。很多药引会伤及胎儿。到底要保住谁,福晋心中自知。所以说,在下无能为力,告辞。”他起身,步向门口。东方墨涵愣在那里,一时倒没了主张,只是紧盯着我,虎目之中竟显眯蒙。
我反握住他,抖着的手在他暗暗传来的内力下平抚。
“先生且慢。”我出声阻止。
缓缓站起身子,我望着南宫翼停在门口的背影。
“敢问先生,医者医心还是医身?”
“医者救人。”他并不转身,淡淡答道。
“听墨涵说过,先生的医术了得,可与华佗扁鹊并肩。先生的医规却甚严,诊金也高。并不是所有病者都能得先生妙手回春。”
“福晋过奖,在下实无妙手回春之术。”他挺了挺背,“医者应救可救之人。救不活的,救是浪费。救活了,又活不下去的,救是枉费。大夫也要生存,没有诊金的事在下不干。”
“我包你一年,诊金随你开。”
他回头,“其实我是挑病人。想医的我也可以不收诊金,不想医的再多的钱也懒得收。我这个医者不是医心,而是随心。正因为不想解释太多,所以订了大堆的规矩来阻人。”
我笑笑,果然是一怪人。随即端正站好,额首以礼:“不知可入得您眼。”
他笑:“福晋当如是。”
“那是同意了?”
他摇头,“在下实是被东方兄强拉来的,人债已还。再者,福晋的病,在下确实无力。”
“欣然以为,医者医的除了病本身外,更重要的是心。怎样消除患者的内心恐惧,信任你,放心你。未必一定要有痊愈的希望,至少在过程中有所倚靠。那样的医者才是真正的医者。”慢慢走向南宫翼,我启齿接道:“难道先生不想看看我的病最终会是什么状态,是会眼盲还是耳聋,抑或会在您的调理下逐渐无碍?这该是医者好奇的,会是你想著书立作传于后世的病例。”
南宫翼看着我的眼神变深,眼里有光彩一闪既过。
“不瞒先生,我的头疼无法对贝勒爷直言,我不想让他担心。宫中御医根本无从诊断,就算诊了,我听到的也只会是一些福佑安康之类的虚话,没有实言。”
我转向窗边,要开春了,枝头的雪将要化尽,融雪的日子总是特别地冷:“如果选择的权利真在我手上,我会选择放弃腹中的胎儿而让我自己得到更好的医治。”
“欣然…”惊呼之声出自东方墨涵,他一步跨至我面前,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或许我太理智,太残忍。比起未知数的孩子,我留下,对胤禩来说更有帮助。我还有好多好多未尽之事,我,只有一个,而孩子却可以再有。这样的想法未免惊世骇俗,更何况我怀的是皇家血脉。这背后,窥视了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和无法预计的悠悠众口。我没有这样的权利,胤禩也没有。他也再经不起丧子落胎之痛。我,实也无法真正狠起心肠。
“放心,我没有这样的权利。也幸好我没有,没有选择,所以只能一条道往前走。”孩子在肚子里踢脚,我轻轻一呼,“哎呦。”
“怎么了?”东方和南宫同时叫道。
我转头看向他们,幸福而光辉的笑容倏然展开:“两个小宝宝在抗议呢”
南宫翼道:“福晋的想法出人意料。”
“我是实话实说。因此,我也希望医者能对我实话实说。”
“福晋信任在下?”
“我有选择医者的权利,如您选患者一样。”
“既如此,在下叨扰了。”他抱拳一礼。
“得遇先生,那是欣然的幸运。”
“好了好了,你们俩。”东方墨涵走到我们中间,“同意了就好。南宫的住处一应都有我安排。他也不方便进出贝勒府邸,欣然,过段日子你怕也是不方便外出了,怎么问诊?”
“贝勒爷不在的时候,我会让莽古泰来接先生。谁都知道我偏爱临渊阁的小食,只是要委屈先生了。”
“哈哈,无妨。状似很新奇和刺激,在下也来偿试一番江湖人士的生活。”
南宫翼每隔3天便会过府一次,随着产期的临近,头疼的症状反倒减轻了。南宫翼不让我随便用药,就连太医开的安胎药,他都仔细掂量着来。每次他都会带来明朗做的药膳,辅以他的金针之术,我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胃口也大开。肚子里这两个小东西,真是口福不浅啊。
虽然已经尽量小心谨慎了,可还是会有突发事件。
那日,南宫翼刚来,正准备给我施针。莲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格格,贝勒爷回来了。皇上也来了。”
康熙的突然驾临,阖府大惊。
没有通报,长驱直入,想给我惊喜。只是这次,我真是被惊着而喜不起来了。
南宫翼想要收拾起身,我拉住了他。
来不及了,不如就这么坐着。
康熙,胤禩,一起进了屋。
我欲行礼,被康熙拦下。
南宫翼站在边上,躬身以礼。
康熙瞥了眼他,目露猜测。
我随手指了指桌上散着的金针:“这是临渊阁替我送药膳来的师傅。通晓金针,我正在请教呢。你们都先下去吧。”
莲儿带着南宫翼退了出去。胤禩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这才狐疑地转向我。
“知道你现下不方便进宫,朕来看你。”康熙坐下,拉着我手道。
“劳皇阿玛牵挂了。”
“呵呵,要做额娘的人了,说话都规矩了很多。”
“她呀”胤禩插口道“明年这时候,估摸着就是带着孩子满院奔闹的主了。到时,皇阿玛要是光听声音,一准辨不出谁是孩子,谁是娘。”
我咧着嘴想去捶他,却忍不住笑倒在他怀里。
康熙也是哈哈大笑。
“欣然,多生几个吧。胤禩这里太冷清了。”康熙看了眼胤禩,如是说。
胤禩揽着我的手下意识地一紧。
那晚,胤禩问我:“有什么不舒服吗?需要针灸?”
我知道他是还惦着白日里见到的南宫翼,可我不想说,也说不清。
“没事,宝宝健康着呢。”
他环住我的肩头,把头靠在我肩上:“如果失去,不如从不曾拥有。然儿,明白吗?”
我重重点头,我懂,我也是。所以,注定受累。
过了预产期,孩子还是没有动静。
胤禩有点慌了。太医开始在府里不断进出,□□一天来看我好多次。
我倒是不急,只要仍能感受到孩子在腹中的踢动,我就不怕。
双胞胎哎,不该在历史上出现的皇裔,他们的出现也该是与众不同的。
“想好名字了吗?”我问胤禩。
“名字该是皇阿玛赐的,弘字辈。我说了不算。”
“一定是男孩吗?如果是女孩呢?想叫她什么?”
“男孩女孩都好,反正你答应过,一男一女的。”他给我按摩着腿部,轻声道:“这头胎会辛苦,听说以后就好了。孩子啊,你快出来吧,别再折腾你阿玛、额娘了。”
我笑而不答,只是抚着自己的肚子。
他还在那嘀咕:“最好多生几个男孩,三、四个后再生女孩……”
生产,竟是这样痛苦。死去活来的疼痛。
南宫翼提醒过我,生产的用力,所带来的痛楚可能会牵扯到脑中的淤血或是肿块的扩撒。
此时的我,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了。
我没有办法不去用力,我要带来的是我和胤禩的孩子。
那一刻,想要见到他们的愿望盖过一切。
产婆在边上指导我用力,可我根本用不到一处。
胤禩,天杀的,这么久了,你到底在哪里?
银牙咬断,我倔强地不让眼泪掉落。
多少时辰了,宝宝啊,不会真要额娘就这么痛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