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夏初晓》沐一寒

33、寒假之后

　　Chapter 33
　　后来直到过年，夏瑾瑜将林初晓约出去几次，倒是显得他比她还要熟悉这个江南城市一般。江南的气候温润潮湿，冬季里不比北方的干燥，但自有一番湿湿的寒意在里头，所以每次出门，林初晓都把自己裹得和个粽子似的，又兼她是个十成的绒毛控，所以她的外裘多有各样绒毛，其中白色居多。夏瑾瑜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有了打算。
　　而过年的前几天里，林初晓也终于见到了林之睿夫妇。林之睿是个面容俊秀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眉间的沧桑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而林夫人虽人到中年，却风情不减，举手投足间都动人心魄，更难得的是她眼神凌厉而坚定，自有一番商场纵横的杀伐果断之气，应该是个刚强的女子。
　　看来自己的性格更像父亲林之睿一些啊！林初晓有些淡淡的叹息了声，难道果真是女儿肖父吗？虽然她其实更欣赏林夫人的性格中的果决的。
　　林之睿夫妇对林初晓的到来似乎也并没有表现的欣喜或是怎样，也只是淡淡的有种漠然，仿佛来的是什么无关的人一般。林初晓也并不十分在意，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感觉吧。
　　这个年过的颇为冷清。林初晓自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对着不熟悉的人总是会有两三分的不自然，何况看起来对方也没有说话的意向呢；而林之睿夫妇之间似乎也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冷淡，虽是夫妇，却连房间也是隔间而睡，平时相处也总有种有意无意间的疏远；再加上两人公司里这段时间貌似业务颇为紧张，所以几次见面他们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连气质温和的林之睿眉间都隐隐有种焦虑之感，年夜饭也是一切从简，在某家快餐店解决的——三人沉默的围着一张桌子，怎么看都觉得特别不和谐。
　　林初晓本来就没有报多少希望，也就没有多少失望。她只是稍微感到奇怪，为何除夕还要这么忙碌呢……
　　不过她倒是收到了夏瑾瑜精心写的极其温馨的新年祝福，使她欢喜了好一阵子。夏瑾瑜并没有呆很长时间，想必A市的事情不少，一个星期已经是极限了，虽然走的挺不情愿的，但他最后成功的利用美色骗到了林初晓的一个承诺：在他生日的那天，她需要陪他去一次云夏城堡。
　　不知不觉，和夏瑾瑜的相识已经将近有半年了呢！说起来，似乎才刚刚入学，便碰到夏瑾瑜了。想到这，林初晓的脸倏地通红。呀！她们最初认识的情景真的是十分尴尬啊，想起来就让人脸上发烫，心里发羞！那些个少儿不宜的场面……她想都不敢再想了！
　　年后，林初晓回老家看望祖母，满头银发的祖母欢喜的老眼湿润，紧紧抱着林初晓一连声的叫着“囡囡，我的乖囡囡……”
　　林初晓也是险些掉下眼泪，泪中带笑的安慰祖母，“外婆，我这不都好好的嘛！您是不是又不乖了，看看这大半年里您瘦了不少呢，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
　　外婆老脸一红，嘿嘿一笑，支开话题，“我的囡囡啊，咱们家的石榴树秋天结了好多好大的石榴果呢，我特特给你留了几个。还有咱家的柿子树，软绵绵滑腻腻的，你一定爱吃！”
　　林初晓破涕为笑，有几分无奈的拉着外婆的手，谆谆教导，“外婆，您也不是小孩子啦，怎么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呢……”
　　外婆一捂耳朵，孩子气的说，“囡囡又唠叨了，又唠叨了…你不在家，做饭也没意思！”
　　林初晓笑了，外婆就像个老小孩，喜欢跟她撒娇。外婆厨艺很好，这点可以从她的学生林初晓知道；但她只在林初晓在家的时候才会乐滋滋的在厨房忙活，但林初晓一不在家，她就苦着脸，不好好做饭也不好好吃饭。林初晓都说过她好几次，仍然我行我素，林初晓对此无奈极了。
　　但她也拿外婆没什么办法呀，说又说不听，骂也骂不得，只能每每苦口婆心的劝告，弄得好像她是祖母辈儿的似的——任谁生生老了几十岁，怎么会甘心？
　　这不，林初晓生了气，板起脸来，“外婆，我现在大学期间，只能半年回家一趟，本来能来看您的时间就已经很少啦，您在这么胡闹下去，让我在学校怎么安心呢？”
　　外婆很少见到林初晓这么严肃的样子，像个害怕的小孩子一样怯怯的低下头，又小心翼翼的抬头飞速觑了一眼林初晓的神色，才嗫嚅着说，“好囡囡，不生气啦。我也不是经常这样子，只是你不在家，真的好没有意思的。即使做饭，你也不会回家来吃，一个人吃挺无趣的呀。”
　　林初晓听了这话，仿佛看到外婆孤单寂寥的坐在空空的厨房发呆的身影，鼻子一酸，眼里竟又含了泪花儿。
　　外婆瞧见，着了急，慌忙说道，“囡囡，我的好囡囡，不要哭啦。我老太婆以后不敢啦，我会乖乖做饭乖乖吃饭，不再惹你生气啦！”
　　林初晓有些止不住泪水的流肆，呜咽的趴在外婆的肩上，“外婆！我其实…其实就希望…你好好的…把身体养好…”
　　外婆长长叹了一声，拍拍林初晓的背，说，“好囡囡，外婆都知道的，都知道。外婆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也要看到我家小囡囡嫁个好姻缘呀。不然，就算死也不安生的！”
　　林初晓猛地抬头，泪水涟涟的望着外婆，“呸呸呸，不许外婆说这个！那晓晓就一辈子不嫁人，外婆你也要一辈子好好的活着！”
　　外婆微微苦笑着说，“哎哟，那我老太婆不就成了老不死的了吗？”
　　林初晓也被逗笑了，“反正就是不许您提那些个晦气的事情！外婆~~”林初晓摇着外婆的手撒娇。
　　外婆笑着摇头，“哎呦呦，囡囡，你晃得我头都晕了！”
　　林初晓不依不饶，“外婆，您要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养身体。您要想我好，您就得自个儿好好的！”
　　外婆悄悄拭去老泪，笑着答应，“诶诶，好好，什么都听我家囡囡的。囡囡啊，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是四喜丸子，还是醋溜白菜？”
　　林初晓歪头想了想，说，“我要吃干煸豆角！”
　　外婆一笑，“嘿，你这干煸豆角都吃了十几年了，都吃不腻的啊？”
　　林初晓嘟着两腮，故意鼓鼓地说，“就是不腻！外婆做的干煸豆角，晓晓要吃一辈子呢！”
　　外婆慈爱得望着乖巧的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孙女，笑的开怀，“哈哈，那外婆今儿个还就宝刀不老，一展神威了！”
　　林初晓宽心的连连“嗯”着，拉着外婆进了厨房。她可还要给外婆打打下手呢！

　　在外婆家住了一个多月，便快要到开学的时间了。林初晓回林宅拿了一次行李，不巧又碰到了她的母亲，也即林之睿的妻子，她朝林初晓雍容一笑，颊边却弯进一湾梨涡，与她之前凌厉的气息不同，反倒有些率真可爱。
　　难怪她平时不爱笑呢，一笑真是破坏了她维持的凌厉感了呢！林初晓淡淡的想着。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否就是这样冷清的性子呢？那些最为青春美丽的年华时，她是否该是天真爽直的呢？她似乎隐约记得母亲的姓是个不多见的复姓，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姓东方。东方？真的是不多见呢！
　　林初晓也自然的冲她笑了笑，两湾小小的梨涡嵌在两颊，极为别致可爱。
　　林夫人稍微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微微颔首。
　　当林初晓提着行李走出林宅时，心中默默的想着，或许这个母亲，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漠呢！

　　二月十号，是A大开学的时间。
　　林初晓提前一天到的学校。A大虽然比江南靠北，却正是中部地区，这早春时节，气候颇为温润柔和，既没有北方的燥冷，也没有南方的湿寒。她站在学校门前，昏黄的路灯洒下极柔和的光芒，扑面而来的竟是熟悉的空气，两行冬天枯黄的树干如今竟也抽出点点绿意，在灯光下似乎在朝她招手。林初晓心中隐隐一动，虽只相处半年，分隔两月，却好像对这所校园有了想念呢！
　　拖着行李，她意态闲适地在熟悉的路上缓步而行，沐浴着柔柔灯影，安静清寂的校园，充满了安详。似乎这样，也十分不错呢！林初晓捋了捋耳边的卷发，弯出点点笑意。
　　她是最早到306的人，收拾好行李，将在外婆家购置的春装折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又习惯性的向夏瑾瑜报了平安，忽然就不想睡了。孤身一人在宿舍里点起台灯，耳边塞上耳机，古色古香的音乐飘起，她闭上眼睛，听着音乐中的故事。
　　是《美人鱼》。
　　“传说中你为爱甘心被搁浅
　　我也可以为你潜入海里面
　　怎么忍心断绝忘记我不变的誓言我眼泪断了线
　　现实里有了我对你的眷恋
　　我愿意化作雕像等你出现
　　再见再也不见心碎了飘荡在海边
　　你抬头就看见”
　　听着，忽然就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空落落的，比这孤寂的空屋子还要空荡，想要什么，却又不知道想要什么，仿佛有无数情绪堵在胸中，无法抒发；却又像那一番驳杂的情绪都忽然消失的无踪无迹，无处可寻，又怅然若失的落寞。
　　这样落寞的感受呵……
　　眼泪不知不觉从林初晓的眼角无声落下，滴在她的心中，却激荡出一片波涛汹涌。
　　捂着心口，林初晓不知道心中想到了谁，又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忽然一下子，就心如刀绞，仿佛一刀一刀血淋淋的滴落，染尽血色！
　　林初晓死死咬住唇，望向镜子中发白的脸，想要大声呐喊，却仿佛什么堵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她急的眼泪不住的流。
　　却突然地，就如突然地心痛一般，那股痛楚如潮水退去，消失的迅速到无迹可循，只剩下林初晓茫然的神色。
　　呆立许久，林初晓才喟然一叹：自己可也算得上是，性情中人了！
　　她不再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心绞，开始躺在宿舍补觉——毕竟，坐火车也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啊！
　　当林初晓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苏灵她们都还没到。窗外已是大亮。
　　又是一天呢！林初晓轻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