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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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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孟冬夜晚,京师的天气已经颇为寒冷。万籁寂静,守城的士兵们挤在城墙角落里,拢了一堆火。
“哥儿几个,小三子不是打酒去了么?怎么还不回?”
“嗨,要我说,没准拿着酒钱,摸上花楼了!”
众人哄笑,只见其中一人站起来,看模样应该是这班守卫们的头,他啐了一口,道:“狗娘养的,叫老子们干等,大爷我去把他捉了来!”说罢正正帽子,抖抖蓑衣,骂骂咧咧地走了。
众人越发调笑起来:“哟,赶着去了,还真是为我们讨酒啊!”“哈哈哈”“管他们作甚,挨近点,这鬼天气。”“哎哎,添火添火,王八犊子。”
守卫头头在黢黑的巷子里行走,嘴里哼着往日听来的小曲儿。
忽地,平地卷起了一阵风,然后,是一阵极轻的喷涌。
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那是人血溅出颈腔才会发出的呼啸。
旧国的丧音。
公元618年,手冢氏响应天下民心,起兵讨伐昏君。且战且胜,仅六月,就拿下了半壁江山。最后更是不费一兵一卒,直取帝都,破了皇城。至此,大齐国亡。新君改国号为青,仍定都武陵,以盛坤记年。大赦天下,免三年赋税,使民修生养息。
这日,宫人们都忙不停地打扫宫宇,除旧迎新,等待新帝。原来,新帝只派人内侍来宣过旨,人还在千里之外的阵地上。
“那边的,仔细着点,蹭破了,仔细你的皮!”
“是,公公。”
身着红色衣服的太监赵纨满意地踱着步子,他当初与那太监总领是死对头,破城之后,割了那人的脑袋,如今,总算轮到他坐上这个位置了。得意洋洋地指点这指点那,却见带兵破城的越前龙马,领着一队人,大步走来。
赵纨赶紧堆笑上前:“给将军请安。”越前扬起头,微微点了点,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赵纨又忙向周围喝道:“还不见过将军!”
“参见将军。”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越前不理,自顾自地走动,查看他们的工作进度。
有一人不怕死的抬起头,只见越前一身银甲,左手握着马鞭,腰中配着短剑。头盔下的脸虽还未长开,稍显青涩,但金色大眼中透着的肃杀之气,叫人丝毫不敢懈怠。
越前早就发现有人打量自己,他用马鞭指过去:“叫什么名字。”
“我?”那人四处张望了一下,诧异道,怎么会被发现了?
越前不耐烦地一挥手,冷哼道:“你以为是谁?”
偷窥之人心中暗暗叫苦,斟词酌句,生怕得罪了这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小、小人名叫桃城武,武陵人氏。”
“我问你是哪人了?”
“啊?!这……是,不、不是……小人……”
越前似乎很满意桃城的窘迫,又道:“既然单名‘武’字,可会武?”
桃城咽了口唾沫,心道,我家世代住在武陵,爹娘才取名‘武’,哪里是武功啊!可眼下的阵仗,如何敢辩?滴下汗来:“小人家贫,请不起师父教习,只……力气大些。”偷偷去瞧越前。
“哦?有多大?使出来瞧瞧。”越前好像很感兴趣。
桃城听闻不禁恼了,现在虽然沦落,但当初,能选入宫中,哪一个不是富家子弟?今天却被一个半大孩子戏耍,当他是卖艺的么?可又不能发作,少不得起身走到中庭,将一身情绪全都发泄到铜鼎上,扛起来行了百十来步,“咣”地放下,地面顿时起了裂纹。
早有副将说道:“这番功力,怕是只有河村大人能比了。”桃城挠挠头,望着面露赞许的越前嘿嘿一笑。
越前即刻哼了一声,走过去拍拍铜鼎。然后猛一提气,双掌轮番交替拍于鼎上,大喝一声,点足一掠,顷刻间将鼎放回原处。
桃城瞠目,宫人皆惊。
副将们拍手称好,但越前脸上反而透着阴郁。这样的雕虫小技,有甚高兴?!比起那人,不知差了多少。
忿忿地走了几步,又转过来说:“你可愿跟随本将?”
桃城怔了一会,刺目的太阳好像照得他头脑发胀,不能思考。使劲甩甩头,他低头作揖,重重地答了一个是。
越前正要说话,赵纨叫起来:“哎哟喂,我的将军大人,宫人们都是有数目的,少了一个,倒是查点,怪罪下来小人可担待不起啊!再说,这桃城武粗俗惯了,带了去怕惹将军生气,不如让小人挑几个好的,给将军送去,保证啊,把将军伺候得舒舒服服,可好啊?”他在皇家宫闱里混惯了,以为越前也是喜欢风月的‘雅士’,当下找到机会意图巴结越前。
桃城握拳,正准备冲上去狠揍赵纨,只听得一声鞭响,正正抽在赵纨脸上,直落了两颗门牙,吐了几口血。越前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我耻笑?!”扬手数十鞭,赵纨抱头打滚,先是哭天抢地,后来竟渐渐没了声响。副将们怕弄出人命,连忙劝解,越前如何肯听!正打着,远处传来一阵乱响,没一会,只见一绿衣青年骑着匹枣红骏马,身后数百人,一齐策马而来。
众人只道是新帝,赶紧跪下:“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年勒马,他生得白白净净,面容儒雅,温文而笑,让人一见便生亲切感。他看见众人行礼,慌忙跳下马:“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
刚才还气息奄奄的赵纨这会突然扑了过去,喊道:“求陛下给奴才做主啊!”
“啊?!我,我不是……你快起来……”
“陛下,小人在宫中服侍多年,一直本本份份……”
越前见到赵纨丑态,更添不屑,但看青年不知所措,便道:“大石前辈,你怎么带着侍卫们先来了?”
大家这才知道青年只是皇帝身边的侍卫,又上来见礼。赵纨趁机想要溜走,越前怎肯放过,吩咐两位副将将其擒住。
大石安排了侍卫们的工作,又遣散宫人,命他们抓紧时间。见越前带人就要走,忙拦道:“龙马你人品尊贵,又是沙场男儿,何苦跟一个奴下一般见识呢?”
越前本来气得不轻,听见大石叫他的名字,想起素日里他对自己的亲厚,便缓和着解释道:“前辈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追究他。只是,宫里的一宗命案与他有关。况且,刚才前辈也看见了,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陛下身边?”
大石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说的是。”
越前微笑道:“前辈,还有一事,”指着桃城:“这人原本是个粗使的宫人,我看他还行,准备带到府上做个护院。跟你打个招呼。”
大石瞅了一眼,是个愣头小子,看着也还周正,点头道:“没问题。”
越前这才带着桃城、压着赵纨走了。
刚到宫门,大石追出来,道:“龙马,得饶人处且饶人。”
越前看了看赵纨,笑道:“前辈放心,我有分寸。”
冷笑着看大石走远,对副将说道:“不必拉到刑场了,直接在乱坟岗了解。换了军服,知道吗?”
“是。”
投机取巧,最终不得善果。
前辈啊前辈,论起看人,我可比你准。这样险恶刁奴,你以为皇帝饶得了他?到时候,他只会死得更惨。
我只当做一件好事,送他痛快地上路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