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以背叛之名》木笙

1、以背叛之名

　　——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再完美的理由都是借口，所以我从不祈求原谅。

　　一间酒店的VIP客房中，Giotto静静望着以优雅慵懒的姿态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女子。她银色的长发在水晶吊灯柔和的光芒下，泛着细碎的光泽。琥珀色的眸子是熟悉的倔强，现在看起来却让Giotto有了陌生的感觉。她看起来消瘦孱弱的身上穿着长款风衣是黑色，而不是她极喜欢的白色，却莫名符合她的气质。

　　“丽莎娜……”Giotto用喑哑的声音喊出属于那女子的名字，下面的话却生生地哽在喉间说不出来，只能感觉到心脏每一下跳动带起的疼痛，不是不能忍受的疼痛，却让他疼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大声地质问她为什么要将他们这边的情报泄露给那个想要取代他地位的、所谓的彭格列Ⅱ世？还是狠狠地谴责她秘密将军火武器贩卖给那个Ⅱ世？亦或是诘责她刻意破坏他们和其他黑手党家族的结盟？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伤害他的事？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站在他敌人的那边？

　　他想问她，她还是不是他一直深爱那个丽莎娜？

　　他想问她，曾经对他说过的海誓山盟难道仅仅只是谎言吗？

　　他想问，为什么要……背叛我？

　　然而，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沉默地望着她，放任尖锐的疼痛在胸腔里肆意地汹涌，任由浓稠的苦涩在口腔中无言地蔓延，纵容凝固的血液在血脉中渐渐地冰凉。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什么也问不出口……

　　丽莎娜看着Giotto，他的目光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责怪，即使她做了那么多背叛他的事，他澄澈的眼中温暖而柔和依旧，只有还夹杂了淡淡的失望和压抑的痛楚。丽莎娜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睑，掩去不想被看到的情绪。隐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让尖锐的指甲给手心留下无法忽视的疼痛。眼眶泛起隐隐的酸涩感，那是泪水即将脱离眼眶的征兆。只是……她不可以哭，也不能哭，到了现在她已经不再拥有哭泣的权利了。

　　丽莎娜重新抬眼看向Giotto，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Giotto，你现在扣押我，我的银色子弹也没办法给你提供任何军火武器的。因为从昨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军火商人，而是一名心理医生了。”丽莎娜说完耸了耸肩，轻松而不着调语气，一如曾经。恍若不曾离开，不曾出卖，不曾背叛。

　　“心理医生么？你又在折腾乱七八糟的东西了。”Giotto沙哑的声音尽量地放得轻柔，仿佛像以前一样嘴上责怪着她不干正事，却又无比宠溺地纵容着她做那些不正经的事情。

　　丽莎娜轻笑了一声，轻轻说道：“因为我有学习心理学的必要。”

　　为了在我的面前掩藏破绽么？Giotto露出一抹苦笑，你可知道，对我，你不需要如此精心地准备，我依旧会无条件地相信你每一句话，哪怕那都是谎言也不例外。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房内重新陷入了寂静。
　　能说的话到了现在都变成了苍白无力的挣扎，剩下的情到了此刻全化为了致命的毒药，谁也打不开谁的枷锁，谁也成不了谁的救赎，走到了尽头唯有沉默才能不让伤口崩裂。

　　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内将要凝固的沉寂。Giotto转身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位面色焦急的红发青年，他叫做G，是Giotto岚之守护者，亦是Giotto童年玩伴、最信赖的左右手。G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跟Giotto说，但目光越过Giotto看到了房内的丽莎娜，选择了沉默地蹙起眉头。红色的眼眸中毫不掩饰地表达着愤怒和厌恶，情绪直白地让丽莎娜无可回避。

　　丽莎娜身体不自然地僵了一下，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地回视G。

　　G收回目光，对Giotto说道：“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Giotto疲惫地头，正要跟着G离开，身后骤然响起了一声呼唤，声音因急促焦躁而显得有些尖锐。诧然地转过头，看到丽莎娜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脸上的平静完全看不出刚才喊他的人是她。

　　“Giotto……”G挡在Giotto面前，戒备地看着丽莎娜。

　　“G，没事的。”Giotto安抚地拍了拍G的肩，将他重新推出门外，然后看着丽莎娜问道，“怎么了？丽莎娜。”

　　丽莎娜不安地咬了咬唇瓣，踌躇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道：“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Giotto没有回答，沉默地看着仰头望着他的丽莎娜，她眼中有着祈求和他看不懂的话。

　　“最后一次……让我吻你最后一次……”

　　“好。”良久，Giotto才缓缓地吐出应允的话语。

　　丽莎娜露出一个单纯而欢快的笑容，犹如一个拿到糖果的小孩。Giotto心头一震，失神间，丽莎娜已经踮起脚尖，如同一个最忠诚地信徒一般，虔诚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等Giotto回过神来，这个短暂的吻已经结束了，丽莎娜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Giotto抬起手，似乎想要像以前一样摸一摸丽莎娜的脑袋，但最终还是重新将手放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地转身走出房间。将房门重新阖上后，Giotto背靠着门，身体颤抖着，刚才那个时候他是多么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揽入怀里，想不再追究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就那么带着她远走高飞，不管关于彭格列战斗。但是——谁都可以这么做，唯有他不行！他是BOSS，他有肩负起彭格列一切的责任！

　　“别担心，Giotto，丽莎娜我会派人送她秘密离开意大利的。”G安慰道。

　　Giotto轻轻点了点头，站直身体，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

　　“走吧，G，用我们的热血去结束我们最后的战斗吧。”

　　丽莎娜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早已阖上的门，脸上一片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nufufufu~~~”房间窗口的位置突然出现一团紫色的雾气，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笑声慢慢飘到丽莎娜周围，将她包裹在里面。

　　“D斯佩德……”丽莎娜可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亲爱的丽莎娜小姐，老情人探望完了，你还打算在这里盯着门发呆吗？”一个蓝色冬菇头的，穿着军士服的男人从雾气中渐渐显出身形，拐杖在他手中打了个转，最后指着丽莎娜嘲笑道，“BOSS可是在等你回去呢！难道你舍不得老情人想要背叛BOSS了吗？”

　　丽莎娜不耐烦地伸手挥开指着她额头的拐杖，冷声道：“我有尖端物品恐惧症，你不要用这种细细长长的东西指着我，不然我会想一枪崩了你的！”

　　“nufufufu~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毛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BOSS不是很急吗？那就快点带我离开这里，D斯佩德。”

　　D斯佩德将丽莎娜带到了一条无人的街道上便离开了。
　　丽莎娜一个人站在清冷的街道上，这个时候才凌晨2点，街道上漫着深秋特有的白雾，将周围的一起笼罩得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本想在最后的最后，再次感受一下意大利风情的街道建筑，可惜这只能是一个奢侈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冰凉湿漉的空气吸进肺里，然后慢慢地吐出。丽莎娜从口袋里掏出D斯佩德留给她联络用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沙哑的嘟嘟声响了三下之后，电话就被接起了。

　　【chi sei】电话那端低沉的男音吐出一句生涩的意大利语。

　　“是我，丽莎娜。”

　　【大姐头！】

　　“嗯。现在我下最后一个命令——银色子弹所有成员，在天亮之前掩护去彭格列Ⅰ世往码头，记住不要泄露你们的身份，用事先安排好的船只迅速撤出意大利，去日本或是中国都可以，由你负责领导。”

　　【那大姐头你呢？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银色子弹以后就交给你了。”说完，丽莎娜就挂了电话，将对方张皇的叫声掐断在了手机中。

　　丽莎娜拢了拢身上的风衣，迈步走向白雾之中。黎明前的街道上响起小牛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又一声，镇定而富有节奏感。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秋雾中，脚步声也渐渐地听不到了，但是她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Giotto，你知道吗？我的快乐是你建立伊甸园开始的，那个叫做彭格列的伊甸园，那是我在黑手党世界唯一的归处。但是，现在这个伊甸园开始腐朽了，它消亡的最后需要祭品，我要为了这个我曾经的归处成为那个祭品，只为了你能完好地脱离这个腐朽了的伊甸园。

　　Giotto，你知道吗？我出卖你们，泄露情报，背叛你们，为的就是在杀戮开始之前为你铺出一条干净的路，让你活着的路。虽然匆忙，但是我成功了，过了明天一切都会结束。我很开心，希望你也开心。若是因为我的背叛让你无法释怀的话，就请恨我吧，不要原谅我，你是有资格怨恨的。但是恨过之后，请不要忘记你温暖的微笑。

　　Giotto，你是永恒的信仰，我现在是在为了我信仰的荣光而战。

　　愿我的信仰永世长存，愿我的荣光在光阴的年轮上刻下不可泯灭的痕迹。

　　看着一个个黑手党死在她手上的狙击枪下，看着观测镜中“BOSS”暴躁的模样，丽莎娜愉悦地勾起了嘴角。他现在应该已经发现她给的那批军火出现问题了吧？

　　啊啊！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看！我的荣光在黑夜中闪耀着，那是多么地美丽，就像清晨滴露的玫瑰。

　　砰地一声枪响，丽莎娜身体颤了颤，正要扳下的扳扣松开了力道。背部被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子弹打中，子弹穿透了肺叶，很疼，但丽莎娜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她已经很满足了，在迎接这最后之前，她打乱了“BOSS”的计划，安排好了Giotto出逃的路线，见了Giotto最后一面，而且吻了他。嗯，吻别，她真是一个浪漫的好女人。

　　“哼！你果然还是Giotto那边的人。”D斯佩德森冷的声音在丽莎娜背后响起，“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嘿、嘿嘿！别……别妒忌啊！谁让……谁让Giotto是个好男人呢？”丽莎娜没有回头，依旧维持着狙击的动作伏在天台上，她吃力地说着，因为被洞穿的肺叶，她说得异常吃力。

　　“我带你去找他。”D斯佩德沉默了一会说道。

　　“不，你帮我……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就好，”丽莎娜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很高兴……”

　　“什么？”D斯佩德听不清丽莎娜后面的话，凑近了才发现她已经咽了气，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是的，你可以这么笑，你是成功捍卫了你爱人的胜利者！

　　晨曦在东方露出微光的时候，Giotto立在码头，遥遥地看着战场，突然感觉心脏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痛得仿佛心尖被钝刀活生生地削去了一般。Giotto感觉一阵眩晕，惨白着脸身体不断地打颤。

　　“Giotto，怎么了？身体不舒服？”G眼疾手快地扶住快要跌倒的Giotto，担忧地询问。

　　Giotto没有回答，死死地盯着远处。很快，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那个他曾经地同伴，抱着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当他看清D斯佩德怀里的人时，顿时如遭雷劈，那是他深爱的丽莎娜，那是之前背叛他的爱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Giotto颤抖着从D斯佩德手中接过丽莎娜的尸体，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地抚上那张早已冰冷僵硬的脸。

　　“她不希望我带她回你身边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应该待在你的身边，她成功地布局将你从死亡地狱拉回来，这样的结果她应该亲自看看。”D斯佩德低声对Giotto说道，Giotto却恍若未闻，只是收紧地手臂抱住丽莎娜。

　　丽莎娜，丽莎娜，他的丽莎娜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体如此地冰凉？为什么她不会动了？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和他说话，还在对他笑，还在……吻他。

　　Giotto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仿佛塞满了海绵，细细密密地都是漏风的洞，搅得记忆中的丽莎娜支离破碎。体内的血液还在流动，那像冰渣子一样的鲜血，一下一下地扎着他的血管，疼得似乎在下一个瞬间他的经脉就会被扎破，血管就会崩裂，然后将那如同死亡般阴冷的血液流出体外……

　　Giotto俯身，吻上丽莎娜唇，之前明明温热柔软的唇，为什么现在却只剩下连灵魂都能冻结了冰冷了？

　　泪，滴落在丽莎娜的脸上，究竟是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