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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酒逢知己 千杯嫌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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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高渐离坐在挽歌楼里透过小轩窗望着月色下的波光粼粼。
他修长的手指离开琴弦,从深衣里取出一只玉箫,是翕琯从赵念离的行囊里拿出来给他的。事情凑巧地发生在今日午后,赵念离与宁妃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去买糖糕吃。说来也好笑,赵念离偏不要那些小奴婢买来给她吃,硬是要拉着宁妃一起去。
高渐离百无聊赖地在承鹤府里闲庭信步,翕琯拿着一篮枯黄的艾草从他面前走过。
“翕琯姑娘, ”高渐离伸手阻拦,“请问赵念离是否会吹箫?”
翕琯不明所以只是机械性点点头:“怎么了?”
“那麻烦姑娘将她的玉箫拿给高某吧,就当做是借一下。”高渐离微微提了下嘴角。“不行啊,虽说妹妹这几天都未曾吹箫,可是如果她发现了怎么办啊?”“诶!高公子万万不可啊!”翕琯提着百褶裙跑过去,高渐离却狡黠地突然折返道:“高某想起还有一事未做,高某先行一步了。”
翕琯愤愤地跺着脚却不知能做什么,良久望见自己篮子里的艾草还未扔掉匆匆离开了。
高渐离站在门外的竹园里,看到翕琯远行后径直向赵念离的屋子走去。
他翻遍了屋内的抽屉橱柜,就是没有找到那支在普通不过的玉箫。忽而,阳光透过小轩窗照进了整间屋子,他逆着光看到那支玉箫正放在她枕边。
他坐在她的床沿伸手过去拿玉箫时,瞥见她枕上有一根发丝,被褥仍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的呼吸却不知不觉中紊乱了半拍,他闭眼摇了摇头逼着自己清醒一点推门出去。
高渐离坐在鲤鱼池边,拿着玉箫在手上比划比划,仿佛那上面还存留着赵念离的指温。他对着气孔吹出一口细细绵长的气,空灵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畔。
他浅笑着将握着玉箫的胳膊搁在左腿上,自嘲地想想:“阿离会不会嘲笑自己不会吹箫,自己大概也会挖苦阿离不精通古琴吧。”等等,他怎么把赵念离叫成阿离,而且如此顺畅,近乎脱口而出。
左脚踩在廊桥的长椅上,微风拂过他搭在额前的发丝,吹起玉箫尾端的红流苏。
“我已经让秦舞阳协助荆轲去刺杀秦王了,后天启程。”身后燕太子丹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他握着玉箫的手关节泛白,半晌才道:“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有全部的把握么?”
“哈哈哈哈,”燕太子丹坐到他对面,“当然有。难道高渐离也同样对每件事都要有势在必得的把握?”
高渐离转了转指尖的玉箫道:“你指的是女人这方面吗?”
燕太子丹看了看他手中的玉箫道:“我可是记得你说过这种东西伤身伤情啊,看来那个姑娘把你改变了不少嘛。”复又打趣,“她哪里有趣了哪里出众了?值得你这种‘超尘脱俗’的君子伸出橄榄枝?”
“我也不知道。你看那姬代拂比她妖艳千倍,翕琯姑娘更是温婉贤良懂得礼节,她也就能跳个舞还跳得没太子妃好,说实话她浑身上下没一点点好的。”
太子丹目光定了定方叹口气:“你视力大概不太好。”本来应该是个笑话,高渐离却心口一涩,或许从头至尾都是他多情了,或许赵念离根本没有喜欢过他,一星半点都没有。
“其实这次荆轲刺秦,说实话,我没多大信心。”太子丹目光望向远方,眸子蕴藏着黑色的波涛翻滚不定,“我甚至后怕如果荆轲刺秦失败,秦王会带着万千兵马把燕国踏平,燕国子民的仇恨与血肉还有分离在我梦里总是出现,我更怕我死了她却还不知道我是燕殿。我活的好失败,没有能力还我子民一片安宁的土地,更没有能力还她一个与世无争的怀抱。我真是失败。”
“嫂子是知道的吧,”高渐离按住太子丹的肩膀,“就算不知道,时间会让她慢慢忘记燕殿了。我先走了,等荆轲回来再聚吧。”
太子丹颓废地点点头目送高渐离,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或许会知道但自己肯定早已不在人世。宁妃,如果以后我死了,请你好好活着你可以改嫁,我不会怨你,只要你过得好。
高渐离在肉铺里躺了一会儿,见没人来买肉便合眼歇息。
“高公子,”良久一位身着素白袍的男子站在肉铺门口恭敬地作揖。话音刚落,高渐离就如往常一样询问:“生肉还是熟肉?瘦肉还是肥肉?”
门口那男子微微提起嘴角:“人肉有么?”
高渐离眸子缓缓睁开,如果不是挑事的就一定是来找茬的,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哪种人肉呢?”高渐离稍稍坐正,看到门口的男子还是眸子一沉,竟然是他?
“蒙恬将军能光临寒铺,这是在往高某脸上贴金啊。”高渐离缓缓作揖。
素白袍都藏不住蒙恬身经百战的好身形,即使没有佩剑,只是最平常的装束,都挡不住王孙贵族之气。他十四岁出征,在秦国上下看见他都是要俯首称臣的,怎么会只身来到燕国?
“高公子心里很想知道我为何而来是吗?”蒙恬低沉的嗓音就像是秃鹰抓住猎物前最迷惑人心的长鸣,“为的是赵国公主赵炀的《六月飞花》,听说届时还有高公子在场配乐,这真是一种雅致一种奢华的享受,蒙恬能够代替秦王一睹这千年难遇的美人儿跳万年难跳的飞花舞,可真是惊鸿也在所不惜。”
高渐离心下冷笑:“你又怎么肯定跳舞的那个人必定是……赵公主呢?如果是姬代拂公主呢?”
蒙恬负手而笑,摇摇头:“若是姬代拂跳舞那怎么各国的贵公子都来了呢?还有扶苏殿下以及胡亥殿下。”
高渐离太阳穴青筋跳了几跳,这下倒好,如果全都来看演出的话,那么阿离要怎么样才能避免嫁娶之灾呢?
“既然高公子没有这个兴致与我同行去拜访璎姮阁,那蒙恬就自己去便是,也不打扰高公子了。”蒙恬转身提步就走,高渐离作揖鞠躬目送他骑上马远走。
看来荆轲刺秦王得往后延迟才行,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去承鹤府。
是夜,他与荆轲、燕丹在月色下摆宴喝酒。宁妃喝了两杯酒就称自己有些疲乏回屋歇息去了。
“诶,太子丹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可以把她肚子搞大呀?看得我都急”荆轲指指宁妃远去的背影打趣道。
燕太子丹低笑不语,高渐离从怀里掏出玉箫打了一下荆轲的头:“你家的王怡什么时候才能过门啊,看得我都急得要跳脚!”翕琯经过竹林的时候听到了王怡二字苦苦地笑了一下,荆轲,为什么我总要这么远远地望着你,为什么。
“等等!”荆轲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小子在搞什么啊,和她一样要学吹箫了吗?诶呦啧啧啧,不容易啊!那个不近女色的高渐离呢?在天上吗?”
高渐离刚想撩起袖子开打,就被燕太子丹喝住:“阿宁都歇下了,你们出门左拐那个痞子院去打好吗?”
高渐离与荆轲几乎异口同声说:“维护妻子该当何罪!”
太子丹只是朗声笑了笑便给他们两个斟酒:“这酒乃是西域佳酿,不可多得啊!”
“对了,今日我偶遇蒙恬。”高渐离话音刚落,燕丹与荆轲就齐刷刷地向着高渐离看来,“并非偶遇,应该说他是别有用心,直接来我的肉铺上。很朴素的装扮,没有佩剑,连马身上的装备都卸下了就只剩一个马鞍,想必不想让很多人认出他。他同我说起了阿离,”
又是话音刚落,两人又一惊诧道:“阿离?你是在说赵……念……离?!”复又装作镇定,“恩对,阿离阿离。”
“不允许你们叫她阿离。”高渐离目光敛冷,荆轲以及燕太子丹立即禁了声。“他说各国贵公子都会前来的,刺秦一事,能否再拖延一会儿?”
“嗯,且不能在这个风口浪尖行事,那么,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不醉不归!”燕太子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荆轲,你能不能不要去刺秦,你能不能不要踏上这条未来凶多吉少的路途,就当是我求你,我想再看看你的眉眼,就算你心里是别的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