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76、总第七十五章

　　（七十五）
　　“有一件事，我还是应该告诉你。千叶读高中时，隔壁班有一个叫多田信的男生，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智商高达200，次次都考满分。从高一到高二，他们一直都是年级的第一和第二名。在篮球部里，一个是皇牌选手，一个是经理人……千叶一直都很……很重视他。但在高二结束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就去了美国，到今天，也快两年了。我想，这件事对千叶的打击可能很大。”

　　怪不得……竹田修这时开始有些明白了，千叶对有特殊天分的人会抱有那种既羡且恨的复杂心态，原来也是有原因的。
　　“事已至此，也不可能挽回了，但新的生活或许可以令千叶忘掉过去，重新出发。竹田，她即将成为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我想，你应该会珍惜她吧？”

　　“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竹田修冷冷地问。
　　“的确是没有。”上原阳一苦笑了一下。他转身正要走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千叶非常好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和她分手的事。所以，在她面前，麻烦你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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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释前嫌之后，千叶友寻和竹田洋子开始着手筹办婚事。他们把各自原先住的房子售出，贷款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看新房的那一天，千叶友寻说：“楼上这两间，大间的给小修，小间的给阿树。”

　　“不用了，还是小间的给小修，大间的给阿树吧。阿树毕竟是姐姐。”竹田洋子忙说。
　　“小修的房间要放钢琴，小间的根本就放不下。阿树是女孩子，用不着大房间的。”千叶友寻说。
　　“是啊，阿姨，给修吧。我的确用不了大房间。”千叶在一边说。

　　“这间大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即使在里面弹钢琴也不会影响到别人。”千叶友寻笑看着竹田修，“将来要成为钢琴家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地方弹钢琴呢？”
　　“友寻，谢谢你，你想得太周到了。”竹田洋子很是感动。
　　“一家人还说两家话。我虽然不懂音乐，但至少还知道从事音乐者最起码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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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诞节前夕，千叶友寻和竹田洋子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在教堂里，当竹田修弹起那首新婚颂时，站在一边的千叶也有些感动了。这是父亲再婚的日子，她也希望父亲后半生能过得幸福，当然，也希望自己的生活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她看着满脸含笑的竹田洋子，以及正低着头弹奏曲子的竹田修，忍不住想，在连上原阳一都从她的生活里退场了之后，她的人生还可能会因为这两个人的加入而改变吗？

　　搬入新家的第二天早上，千叶在二楼的走廊里遇到了竹田修。
　　即便这个男生成了她法律上的弟弟，在这种睡眼惺松的时刻陡然看到他，还是令从来没有和同龄异性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千叶觉得有些不习惯。所以，竹田修那一声“早上好”在她听来，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响，显得极不真实。她神情恍惚地回应了一声，怔怔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近半个头的男生从她身边走过，下了楼。
　　她想，她的新生活的确是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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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到了千叶二十岁这一年的情人节。当天早上，全家人坐在桌边吃早餐时，洋子笑着说：“小修，今天你又可以收到很多巧克力了。”
　　“原来小修也这么有异性缘。对了，洋子，今天晚上，我在惟西餐厅订了位子，一起去吃饭吧。”千叶友寻说。
　　“不用了，都什么岁数了，又不是小孩子。”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说也是新婚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就这么决定了。”千叶友寻说。

　　千叶看着父亲，与洋子结婚后的千叶友寻显得自在而快乐，也即是说，当年那个对母亲诚惶诚恐、凡事都由母亲决定的父亲已经消失不见了。可能是因为，洋子是个温婉的女人，所以，千叶友寻在她面前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千叶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原来，对于男人来说，这才是幸福。
　　洋子见她发呆：“阿树，今天你和上原有节目吗？”
　　“应该有吧。不过，如果阿树和阳一有约会的话，家里就只剩下小修一个人了。”千叶友寻说。
　　“现在是考季，阳一很忙的。放学后，我把巧克力送给他就会回家。”千叶忙说。

　　竹田修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要瞒到什么时候呢？到上原阳一终于离开东京去美国的时候？
　　“上原真是个招人喜欢的男生。”洋子说。
　　“的确是个很好的男生。我第一次看到他，就想，阿树将来要是能和他在一起，肯定会很幸福。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感觉一点都没错。”千叶友寻笑着说。

　　千叶心想，全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然而，即便心痛难忍，她还是可以静静地坐在那里，淡淡地笑着，好像幸福依然离她很近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和上原阳一分手了，不过，因为依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的缘故，她总觉得，她还没有完全失去他。所以，每次经过海音高或上原家附近的时候，她总觉得，上原阳一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还是能够温暖到她。正因如此，只要一想到上原阳一就要去美国了，她就会觉得眼前一片黯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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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千叶来到海音高，找到了上原阳一，把一盒义理巧克力递给他：“给你。你放心……我不是还有什么想法，我只是觉得，凡事应该有始有终……”
　　上原阳一看着她，心中不由微微一抖，暗想，她有必要这样解释吗？他伸手接过，微微一笑：“谢谢。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千叶一怔，从他手中接过那件礼物，拆开后，她不由呆住了，那是一只精美的运动手表。上原阳一竟然和多田信一样，在离别之际，也送了一只手表给她。

　　“怎么了，你不喜欢？”上原阳一见她神情有异，忙问。
　　“不，很喜欢。阳一……上原，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其中有什么含义？”
　　上原阳一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如果有一天你猜到了，那就是你的了。”上原阳一看着她，“千叶，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千叶说。她的确不恨他，不过，她更恨自己了。

　　“如果……”
　　“如果什么？”千叶忙问。
　　“没什么。”

　　后来，千叶常常会想到二十岁那个最难过的情人节，以及临别时上原阳一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那时是多么想从上原阳一的言行举止中找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关于他们将来还有希望的预示……那种愿望之强烈，几乎要令她的心都跳出了胸口。她相信上原阳一也能看得出来。
　　可是，除了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之外，上原阳一什么也没有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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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千叶回到了家里。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客厅的茶几上那堆成山的巧克力，看来竹田修已经回来了。果然，他和多田信他们一样，也是个很有异性缘的男生。

　　她走上楼，在楼道里隐隐约约听到了琴声，那是从竹田修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来的。听着听着，千叶不由停住了脚步，恍惚之间，她似乎觉得，像是有一只手，从那如喃喃细语般柔婉悠扬的曲调里缓缓地伸出，轻轻地抚慰着她此时此刻无比灰暗孤寂的心。
　　她不由靠着墙在走廊的地板上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竹田修在屋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弹奏那支优美简单的曲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田修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竹田修站在门口，诧异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千叶：“你坐在那里干什么？会着凉的。”

　　千叶忙站起身来：“当然是听你弹钢琴。那是什么曲子呢？好温柔的音调。”
　　“很普通的曲子罢了。对了，你吃过饭了吗？”
　　千叶摇了摇头：“还没有。”

　　“我也没有。我这就去做饭。过一会儿你也下楼来吧。”
　　千叶吃了一惊：“你会做饭？”
　　“也不怎么行。不过，和你相比，会好一点。”竹田修说着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