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63、总第339章

　　（三百三十九）
　　“千叶，上车吧。”
　　她正自发呆，清川梓的车已经开到她面前停了下来。千叶上了车，坐到副驾驶位上，边系安全带边说：“清川先生，您还真快。”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清川梓侧头看着她，“千叶，我明天要去东京。”
　　“哦，是吗？”千叶这时开始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她了。

　　稍后，她们进了一家咖啡店，坐定后，千叶当即问：“清川先生，您为什么突然决定去东京？是去开会吗？”
　　“不是。中野说，他医院里有一个很棘手的脑科病例，希望我去帮忙看看，当然……”清川梓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主要还是为了宁子。千叶，如果中野不说，我还不知道宁子这趟去东京实习，其实是为了能见到有末君。你应该是知道的吧？还有澈，也知道，对不对？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对不起，我的确知道。至于清川君，我猜他应该也知道了。我没和您说，是因为……”千叶迟疑了一下，“我对宁子有承诺。虽然说，我也一直都觉得，如果继续瞒下去的话，将来可能会令您和清川君很为难。――真是抱歉。”她说着低下了头。

　　“千叶，我今天找你，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你不是说了吗？你对宁子有承诺，所以，不能直接告诉我。何况，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用你的方式尽可能地提醒我……这件事，错在于我，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我倒是应该向你道歉。”清川梓凝望着她，“昨天，你说你和有末君已经不可能了，是因为宁子的缘故吗？”

　　“不，主要还是因为我和有末学长不合适，这和宁子是不是喜欢他，没有任何关系。说实话，如果有末学长和宁子真的彼此喜欢，我也会祝福他们。只是，一想到有末先生和您的过去，我总是不免有些担心……”千叶轻轻叹了口气，“还有山下君，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也会难过吧。”

　　“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你看着我时，总是有担忧的神情，”清川梓苦笑了一下，“我活得真失败，居然还要你们这些小女生为我操心。”
　　“不是的，”千叶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只是想，这件事将来可能会变得很棘手，所以……”

　　“千叶，如果宁子是为了有末君才去东京的，你真的不恨她吗？”清川梓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毕竟，你和有末君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又不是没有好感。”她沉默了片刻，“老实说，去年秋天在医院里看到你们俩站在一起，我当时有种错觉，就像是又回到了我和有末的过去。我甚至于想，毕竟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应该会有机会在一起，没想到……”

　　“不瞒您说，去年快新年那个时候，当我无意中在东京的一家餐厅里看到他们俩坐在一起，我的确是很难受，”千叶暗暗呼了口气，“不过，那都过去了。不管宁子是不是喜欢有末学长，我和有末学长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在一起，所以，我为什么要恨宁子呢？有句话，您现在或许会不爱听，而且，也有些对不住山下君，不过，我还是要说，敢于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

　　“在性格方面，宁子和我很不一样，她大概比较像她爸爸……”清川梓若有所感地说，“千叶，你说得很对，我也认为，敢于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人，的确值得尊敬。――但问题是，她和有末君是没可能的。”

　　“为什么？我看得出来，有末学长对她也是有好感的。虽然像有末学长那样的家庭，他的奶奶和母亲是有一点势利和难以相处，不过，再怎么说，宁子也是出身于医生家庭，她们应该不至于会看不起她吧？何况，宁子又这么的漂亮和能干。”千叶有些疑惑地望着清川梓神情复杂的脸，“还是因为有末先生的缘故吗？”

　　“总之，我一定要阻止宁子。我也承认，有末君是很优秀，而且，是罕见的优秀，否则，宁子也不会为他做这么疯狂的事。但他们真的不合适。宁子太年轻了，不知道有末那样的家庭，门槛会有多高，将来就算真的能走进去，想好好地待下去，又会有多难。何况……”清川梓咬了咬嘴唇，“千叶你想，倘若有末君的奶奶知道宁子是我的女儿，她会同意吗？”

　　“可是，如果宁子真的喜欢有末学长，”因为曾经去过有末家，千叶当然明白，清川梓的担忧并不是毫无道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您不觉得，这样做，会伤害她吗？”

　　“如果我坐视不管，令她陷得太深、无法自拔，那才真是伤害她，”清川梓沉默了一会儿，“宁子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过，我相信她是个明事理的孩子，等我和她说清楚了，她应该会回头的。山下是这么好的男生，若说选丈夫的话，他绝对不会比有末君差。”

　　“这……”千叶怔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恐怕就要看宁子是怎么想的了。”
　　清川梓望着她，她在千叶的脸上看到了不太确定的神情，或许，后者也会觉得，宁子是个外柔内刚、相当固执的女生，因此，能不能劝得回头，还真是很难预计。不过，她相信自己还是有能力在事情没有演变得更坏时力挽狂澜……至于要怎样做，她当然没有必要和身为晚辈的千叶细说。

　　“总之，我要去试试，结果会怎样，”清川梓有些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就看天命了。”
　　“清川先生，您别太担心了，我想，”千叶出言安慰她，“也不至于会那么糟，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中野之前也是这样安慰我的。谢谢你，千叶，”清川梓朝她微微一笑，“听你们这么说，我觉得安心多了。”
　　“清川先生，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千叶当即回以一笑，“请尽管说。”

　　她看得出来，能不能劝得女儿回头，清川梓其实也很没有底，虽然说，在工作方面，她总是显得有十足的自信和把握。不过，这在早就清楚地知晓清川宁子心事的千叶看来，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她想，或许，清川梓明天与其说是去劝女儿回心转意，不如说是去探探水有多深，或者说，去看看这段感情能不能改在一种杀伤力不那么强劲的方式下继续……至于结果会如何，恐怕即便强如清川梓，以及从容沉稳的中野楠，也是不能预测的吧。

　　而她呢，为了避免尴尬，当然最好不要插手，不过，如果清川梓和清川澈真的需要的话，她也不会吝于帮忙。
　　这样的想法，在她心里一直都存在着，而且，从来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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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收拾好行李后，清川梓挂了个电话给在东京的女儿：“宁子，我是妈妈。”
　　“妈，我正想打电话给您呢……”清川宁子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也因此而很开心，“您今天好吗？”

　　听着女儿一如往常的娇俏轻快的声音，清川梓没来由地心中一酸，她想，一直以来，她对女儿的关心真是太少了，而女儿，却悄悄地长大了：“挺好的。――你呢？”
　　“也挺好的。今天，我和同学一起去逛街了，”清川宁子开心地说，“新宿那一带真是不错，什么都有，我们逛了一个下午。”

　　“宁子，比起札幌来，东京要热闹繁华得多，”清川梓忍不住问，“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像你们这些年轻女孩，会不会更想去东京生活和工作？”
　　“东京当然是不错，不过，札幌也很好啊，何况，您和哥哥都在那里，”清川宁子笑着说，“所以，您放心吧，我实习一结束就会回去的。对了，妈，哥哥明天是不是又要出国工作了？”

　　“嗯，这次大概要到月底才能回来……”清川梓终于说，“宁子，我明天会去东京。”
　　“是吗？”清川宁子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妈，您工作那么忙，为什么突然决定来东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中野伯伯最近遇到了一例疑难病症，想请我去帮忙看看，所以，我就请了假……刚好，我也想去东京看看你。”清川梓边说边在桌前坐了下来，她望着对面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仍然用着平常的语气说话，眉目之间，却是难掩惶惑之情。

　　是啊，她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东京之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还有，她能否说服女儿，让清川家的生活，重回到平静无波的昔日轨道上来……老实说，她是真的没有把握。

　　“我乘明天上午的航班。――宁子，等到了那里，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的。”清川宁子在电话那端点了点头，“妈，我在东京等你。”
　　“嗯，我们到时再联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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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一抵达东京，清川梓先在一家饭店里订好了房间，随后打电话给中野楠：“中野，我是叶山，我已经到东京了。”
　　“你已经到东京了？”中野楠有些吃惊地说，“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让我去接你呢。”

　　“我想你一定很忙，就不麻烦你了。中野，我现在在一家饭店里，已经订好了房间。”清川梓顿了一下，“我下午想和宁子去拜祭一下我的爷爷奶奶和爸爸，所以，非常抱歉，只能晚上去你医院那里了。”

　　“那倒不是问题，明天也可以的。”中野楠沉默了片刻，“这样吧，叶山，晚上，我请你和宁子吃饭。吃完晚饭后，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再去我医院那里，怎么样？”
　　“好啊。中野，”清川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应该有有末君的电话吧？――我想见见他。”

　　“有是有，不过，叶山，你……”
　　“你放心吧，我只是想和有末君见个面，不会乱来的，”清川梓顿了一下，“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管怎么样，总得努力一下。”

　　“那好吧，”中野楠又沉默了一会儿，“叶山，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曾经因为某桩案件的缘故，在札幌见过一弥，对吧？”
　　“没错，去年秋天，他曾经因为一桩案件向我请教过一些问题。”清川梓有些疑惑地问，“中野，怎么了？”

　　“那就好。一弥是个很厉害的孩子，城府极深，和他正面交锋，我有些担心你会吃不消，”中野楠微微一笑，“既然你曾和他打过交道，我想，你应该有心理准备了。”
　　“那个时候，我们谈的都是和医学有关的专业话题，”清川梓笑了笑，“说实话，现在我心里还真是有点没底……不过，再怎么说，我也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不至于要怕一个晚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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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中野楠那里拿到了有末一弥的联络方式后，清川梓先拨了一个电话给女儿，和她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扫墓。挂断电话之后，她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刚才记在备忘录里的有末一弥的行动电话号码，一时还打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刻联络对方。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这次决定去见有末一弥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何况，正如中野楠所言，对方不仅是有末清明的儿子，还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但显然，不见又不行，身为一个母亲，她总该试着去了解一下，自己的女儿疯狂地喜欢上的这个男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弯下身，伸出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长长地呼了口气，心里想：宁子啊宁子……
　　不过，她也是女人，虽然老了，却也不是不能体会女儿的心情，就像那个时候，已经27岁的、自认为清醒独立的她，还是令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无由的困境中一样。

　　而宁子，才22岁，一个尚在做梦的年龄。再者，她还没有结婚，因此，喜欢上某个也是未婚的男人并没有错……只不过，为什么偏偏要是有末清明的儿子呢？
　　她难道不明白，这样，会令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很为难吗？

　　不过，话说回来，宁子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对于自己的过去，她从来没有和女儿提起过，因此，宁子怎么可能会明白，她放弃山下羽而选择有末一弥，会伤害到自己所爱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