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吧》方愚

123、自杀

　　这天，六时正，莫离来到尽欢吧。

　　“莫离，你比我的同事还准时。”小邝忍不住说。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莫离憨笑：“所以来得早一点。”

　　“你整天泡尽欢吧有什么用？你应该直接约明空出去。”

　　“我们也会一起做义工。”

　　“不是这些，是单独约会，像喝茶吃饭看戏听音乐会之类。”

　　“明空对这些好像没什么兴趣。”

　　“她告诉你？”

　　“我直觉觉得。”莫离有点难为情：“她可不是普通人。”

　　“任她如何不普通，恋人的节目，大致都是这些。”

　　“恋人？你胡说些什么？”莫离连忙四顾张望，担心别人听见。

　　“你胆子这么小，怎能抱得美人归？”

　　“小邝，”莫离求饶：“你别乱说，要是不小心传到明空耳里，我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就打蛇随棍上----直接表白。”

　　“小邝，你饶了我吧！”

　　“你一天不表白，一天也不会知道结果。”小邝力劝：“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是生是死，至少得
　　个痛快。”

　　“……一天不说，即是还有希望……”莫离声如蚁语：“说了，给她拒绝，我还有什么面目留在
　　她身边？”

　　“那你打算等到地老天荒？”小邝没好气：“最怕横来一个她，捷足先登……”

　　“如果她真遇到合适的人，我会祝福她。”

　　“你真是无药可救！”

　　“其实，只要能常常看见她，我已觉得很幸福；至于将来，不敢想……”

　　小邝从来没有见过像莫离这样实心眼的人。

　　这种“暗恋者”的心情，小邝的确不大懂。

　　小邝更不懂明空的想法。

　　----聪明如明空，怎会不知道莫离喜欢自己？但她却不作出任何表示，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你说明空“收兵”，但以明空的骄傲，她还需要玩这些把戏？

　　重要的是，小邝知道明空对莫离也不是不上心的。

　　例如，在这星期里，莫离的车子进厂检修，明空为免她夜归危险，每次也送她回家。

　　莫离当然眉开眼笑。

　　莫离家住近郊，回家必经路上有一个美丽的湖泊，也就是之前跟明空邂逅的地方。

　　明空生性爱水，对那风景秀丽、明澄如镜的湖泊念念不忘；每次经过，也会停下车子，沿着湖边
　　散步一会。

　　可以和心上人在月下漫步，莫离自然高兴得犹如中了大奖。

　　这夜，车子刚停定，莫离已瞥见有人正一步步走进湖里去。

　　“天！这人究竟想游水，还是自杀？”莫离心里动念，两脚已往那人飞奔过去。

　　“……小姐，天无绝人之路，别一时想不开……”她一把拉住那人。

　　“放开我！”那人拼命挣扎。“放开我！”

　　“吕小姐，是你？”明空也走过来，一眼便认出那人是尽欢吧的老主顾吕志怀。

　　“明老板、莫离……”吕志怀一怔，也就任由莫离把她拉回安全地方。

　　“吕小姐----”莫离也认出对方：“你怎么会……”

　　“……就一剎那，兴起了念头……”吕志怀垂下眼睛。

　　“你浑身也湿透，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去换件衣服？”莫离热心地说。

　　“太打扰吧？”

　　“不会。”莫离还拉住她的手臂，好像怕她再做傻事。

　　“去吧！”明空说。

　　吕志怀点点头。

　　三人上车，不久便回到莫离的房子。

　　莫离把新毛巾和运动服递给吕志怀，让她进浴室梳洗。

　　趁这空档，莫离到厨房准备宵夜。

　　莫离不擅煮食，雪柜里全是些速食食品，本来不便奉客；但不为明空准备什么，她的心又觉不
　　安。

　　----喜欢一个人，总是怕她冷、怕她饿，怕她受一丝丝委屈----这种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
　　会明白。

　　终于，莫离把那些“叮叮点心”、“即食寿喜锅”、“快熟八宝饭”绪如此类的东西摆满一桌。

　　明空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只觉又好笑又有些微感动。

　　----明空当然知道莫离喜欢自己，但坦白说，自己心里现在满满的还是颜心羽的影子。自己一日
　　不放下颜心羽，一日不能接受新恋情，现在只能诈作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将来，还要看老天怎么
　　说……

　　吕志怀从浴室出来，看见满桌食物，也不挑，拿起碗筷便大快朵颐起来。

　　“明老板，别见怪，我刚死里逃生，才发觉整天没有东西进肚子。”

　　“不要紧。”明空淡淡一笑。

　　吕志怀也不打话，低头苦吃。

　　终于，吕志怀打了个饱噎，低叹：“吃饱的感觉真好！”

　　“吕小姐----”

　　“莫离，你叫我志怀吧！经过刚才，我们已不算泛泛之交了。”

　　“志怀，”莫离问：“你遇到困难，说出来，看看大家可不可以帮得上忙。”

　　“你们帮不了的。”吕志怀吁口气：“不过听听我说话，也可以让我抒发一下。”

　　“你说吧！”

　　“我生意失败了。”

　　----中美贸易战，物流业首当其冲，大受影响。客户结业的结业、拖欠的拖欠，在骨牌效应下，
　　不管吕志怀如何绞尽脑筋，用尽方法，公司还是维持不下去。

　　她变卖了物业、股票和珠宝，勉强把欠债欠薪清还。

　　她已一无所有。

　　“即使这样，也不需要自杀。”莫离插口：“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

　　“我寻死，不是因为生意失败。”吕志怀低声说：“说实话，只要给我时间，我有信心东山再
　　起。”

　　“那不是很好吗？”

　　“很好？一点也不。”吕志怀咬着唇：“没有钱，我凭什么把依蕾留住？”

　　“依蕾？”

　　“依蕾是我女友，我一生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