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19 ...
-
沉默像层冰,冻住了夜色冻住了月光。
宋艾淡淡眼眸瞧着如水月光,忽然出声道:“主人讲了个好故事,来而不往非礼也,可有兴趣听我也说个故事?”
傅郁发现这人真是越来越难预料了,只好答道:“夜还深长着,客人既然无心休息,我自当奉陪。”
宋艾脸上浮上一层淡如月光的笑意,手指捏住白瓷杯,来回碾压着——傅郁看得心里一悸,也不知道是出于无意还是有意,宋艾所捏的,居然,居然是傅郁的杯子。
“大约是在个一地萧杀的秋夜,京城里有一户极其富贵的人家,家里的老父亲去世了,仅仅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由于两个儿子年幼失怙,所以家中的权力旁落到了伯父的手中。”宋艾说到这儿带一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的故事没有主人家那么精彩,实在抱歉。”
傅郁回他一个毫不在意的表情道:“无妨——”他又道,“所以那两兄弟的日子应该很难过吧。”
傅郁深澈如幽潭的眸子里微微显露一点疼惜的意思,宋艾看了,禁不住心里一跳。
“没有很难过。”他道,“伯父待他们极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因为忙碌家中生意而东奔西走的伯父每一次回家来,都不会忘记给两兄弟带他们喜欢的礼物。”宋艾沉思一会,似在回忆着什么,“像是洛阳的糖人,金陵的板栗酥,通州的葱油烧饼,有一回,还藏了一壶楼兰的葡萄酒偷偷塞给他们,结果直把两兄弟足足醉了两天。”
傅郁透露出淡淡讶异神色道:“这位伯父确是待他们极好的,看来豪门之中并非无温情。”
宋艾突然抬眼瞧他,正巧撞见傅郁也在注视着他,却是傅郁先转开目光,于是宋艾带了些嘲弄道:“怎得?我脸上写字了吗?”
傅郁失笑道:“不。”然而他继续挂着那层薄笑,淡淡道:“不过有的时候,脸是最能泄露心绪的地方。你以为已经埋到最深,深到别人挖也挖不出来的秘密,往往就写在你的脸上。”
宋艾耸然一惊,脸上却仍是平静如水。
他接着说道:“这两个兄弟渐渐长大了,年长的哥哥出落得玉树临风,深得家中长辈喜爱,相比之下,年幼的那个身体羸弱一些,深居简出,不及哥哥招人喜欢。人们常常谈到,某家的长子如何如何风采,却鲜有人知某家还有一位少子。”
“但是年幼的那个根本就不曾在乎这个——”宋艾轻轻一叹,语声放得又缓又低,“庭院深深,家族是非,他只希望离这些越远越好。”
“人生到处何所似,恰似飞鸿踏雪泥。纸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富贵功名一笑置之,看来这位少子虽然病弱,胸怀却比兄长要宽广得多。”傅郁禁不住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来,道,“他后来怎样了?”
“死了。”宋艾的声音极淡,淡得就像铜炉里焚烧的袅袅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