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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   深夜时分,开封府的大堂上还如此热闹,明日传出去,包大人这“日审阳夜深阴”的本事定会被说得更加离奇。不过此时,站在堂上的衙役们却没有这个心思,只见他们一个个衣冠不整,东倒西歪,正睁着一双双朦胧的睡眼,“含情脉脉”地盯着两位吹胡子瞪眼的当朝重臣磨牙。

      “庞吉,本王亲眼看见宝剑在你的马车里,分明就是你指使人盗剑!”

      “襄阳王此言差矣,那时马车正停在你的行馆门口,谁做贼会做得这般明目张胆?!这马车乃是献给太后的寿礼,莫不是有人看着眼红,暗夺不成反来倒打一耙?”

      长出一口气,白玉堂右膝半弯,再次将身体倚在了廊柱上。真看不出,头发胡子都白了一把的人,吵起架来简直比他们这帮年轻人还气力十足,从戌时嚷到亥时,震得大家耳朵嗡嗡直响,两个老家伙却不见丝毫疲态,真是不由得人不佩服。这开封府也不愧是大衙门,看看人家包大人,整整一个时辰居然面不改色。呃,等等,哪个臭小子偷懒少点了两盏灯?害得老子居然把半截帽檐当成了大人的黑脸,难怪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再向下瞧瞧,果然,咱们一向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包大人,此刻正半阖着双眼,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地——————打盹。

      包大人这么悠哉游哉,不用问,肯定是公孙先生早已成竹在胸了。白玉堂扭头一看,只见公孙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堂上吵得正欢的两个人,两眼放光,书案下宽大的袖子似乎还在隐隐摆动。有人要倒霉了!白玉堂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汴梁城里谁人不知,开封府有位“大宋第一师爷”,师爷的手中有副御赐的金算盘,只要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响,府内的帐房里就开始掉银豆子。襄阳王,庞太师,看来今天这全府上下开夜工的加班费、营养费、补偿费,你们是逃不掉了。

      再打了个哈欠,白玉堂的眼神又飘向了大门外。真是可恶,只晚出来一步,那狡猾的猫儿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留下苦命的自己,在这里度日如年地听老家伙们闲磕牙。不行,白五爷的大好青春怎能如此浪费,倒不如悄悄溜出去给那只馋嘴猫再去寻些好酒来。想着,白玉堂的两只脚已经开始向门口挪动,心思晃晃悠悠飘向了一品居酒香四溢的地窖。

      “大人,属下复命。”白玉堂刚挪了两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又将他钉在了原地。而这一声通报,也令大堂上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众人霎时都抖擞起精神:救星终于回来了。

      不疾不徐地走到堂上,展昭周到地分别给众人见过礼,这才开口继续说道:“大人,属下刚刚已经查问过,庞府和行馆都未失窃,王爷的宝剑、太师的马车此刻仍在各自府上。”

      “什么?!”“胡说!”被展昭一句话说得大为光火,襄阳王和庞太师再顾不得体统,忍不住叫出声来。

      “展昭,你竟敢污蔑皇室,本王定要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包大人,你纵容属下公然诽谤朝廷命官,我明日就去皇上那里讨个公道!”

      无聊地挖挖耳朵,白玉堂咂咂嘴,冷哼了一声。见天就这种恐吓加告状的戏码,你们不累,五爷我都听烦了。还是我家小猫沉稳,瞧瞧,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这叫——
      ╭∩╮(︶︿︶)╭∩╮鄙视你!

      “王爷,太师,府上的管家就在堂外,若二位不信,唤他们进来询问便是。”展昭不慌不忙地答着,一摆手,衙役们已推搡着两个仆从装扮的人走上了大堂。

      “庞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庞太师心知展护卫从不打妄语,连问话也没了底气。

      “老爷,那时候有人来报,说在襄阳王的行馆看到咱们府上的马车,我也没多想,就赶着去抓赃……”

      “咳咳……”庞福被襄阳王的一记眼刀扎得一哆嗦,连忙改了口,“……去查看……哪知刚回到府里,马夫就来报,说那辆马车就在侧院,只是不知被谁用柴草盖住了。”

      “岂有此理!”庞太师怒睁双目,两绺胡子吹起老高,“那时你怎么不看清楚,还说停在行馆门前的就是咱们的马车?!”

      “老爷,那辆马车真的和咱们府上的一模一样啊!”庞福简直是欲哭无泪,明明自家老爷当时也是认准了的,这会儿脸变得倒比翻书还快。

      庞太师又瞪了庞福一眼,再偷眼向襄阳王那边看去,对方的情形似乎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那管家赵喜正哭丧个脸,被自家主子训斥得直不起身来,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

      变故突生,倒教两位当朝重臣有些不知所措。再纠缠下去显然无益,可若是此时退让,岂不是颜面尽失?想着,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正端坐在书案后几乎看不清人影的开封府府尹大人。

      “咳咳,”在公孙策“温柔眼神”地注视下,包拯浑身打了个激灵,刚刚还浑浑噩噩做梦吃大包的脑子,这下可彻底地清醒过来了。他倏地睁开眼睛,在黝黑肤色的映衬下,两只眼白好似黑夜中惊起的闪电,霎时划出一道白光。“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就请王爷、太师各自回府,至于那仿制的马车和宝剑,就暂且留在开封府,本官自会详查。”

      “包拯,那剑乃是仿制我家传之物,必定和王府有莫大的关联,我可不放心将它留在这里,本王要带回亲自查验。”赵爵沉下脸来,宝剑当然是越罕有越好,那柄仿制的剑几可以假乱真,就算不能占为己有,为了自家的宝剑,也一定要毁掉才行。

      “既然此事已经真相大白,就不劳烦包大人了。想来定是那些工匠趁我不备,又多造了一辆马车要变卖牟利,待老夫将马车拉回去,与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说个明白。”哼哼,我庞吉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你小小的开封府占上半点便宜。反正是白来的,回去刷成别的颜色,给老夫享用岂不妙哉?

      包拯不动声色地听着,一股怒气却越来越盛。这两只老狐狸,敢情有事了来找我,没事了连点报酬都不舍得给。阖府上下几十口子,大半夜地陪你们过堂,展昭还满京城地跑路,没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却什么都捞不到,这做派也太有损你们贪官污吏的“贤名”了。不行,好歹要雁过拔毛,不从这两人身上捞点什么,让我这个开封府掌门人今后还怎么混啊。清清喉咙,包大人正要再说,不妨旁边的公孙策却先开了口。

      “正是正是。大人,您还是将马车和宝剑归还给太师、王爷吧。”

      刷,几十道目光瞬间全集中在了公孙策的脸上。默默,先生今天怎么转性了?莫非咱们开封府已经富得连庞太师的钱都不屑要了?

      公孙策又上前两步,凑近包拯,用状似耳语却大得让堂上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继续说道:“那马车和宝剑出现得如此古怪,我看不是什么好兆头,或许还是大凶之物,咱们可不能留这种东西在府上。”

      斜眼瞥了瞥脸色由红转黑再转白的庞太师和襄阳王,包大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先生一向神机妙算,所言甚是,开封府杀气太重,还是少招惹不祥之物为好。来人啊,就按王爷和太师所言,将宝剑和马车送回各自府上吧。”

      所谓做了亏心事,就怕鬼叫门。想那襄阳王和庞太师是何许人物,这亏心事做得只怕罄竹难书。听了公孙策的话,这两人的目光都不觉向门外飘去,只觉脑后一阵阵冷风嗖嗖地吹,鸡皮疙瘩顿时爬满了后背。

      “且慢。”庞太师一向眼快嘴快,“老夫想了想,方才包大人说得也在理。案子自然由开封府来调查审理更妥当,所以这马车还是留在这里为好,以备包大人详查。”

      “太师,这怕不合适吧,毕竟那马车是贵府之物。”公孙策皱着眉摇头道。

      “合适合适,公孙先生只管留下马车,待查清楚了再归还也不迟。”

      “太师,府内房院狭小,仅有一处院子能放下这么大的马车。唉,我又要着人搬运物品,又要安排衙役为太师看守,开封府一向是清水衙门,一时筹措不出这笔钱去雇人啊。”

      “这……”庞太师终于醒悟过来,摸摸身侧的荷包,沉甸甸的银子直硌得他肉痛,“需要多少,先生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太师体谅,明日我就将账目算好差人送去府上。”公孙策笑得眉眼弯弯,一转头,又看向了襄阳王,“王爷,这宝剑是您自己带走呢,还是需要开封府派护卫送去?”

      “不必了,明天你也把账单送到我的行馆好了。”说完,襄阳王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一转身像逃跑一样匆匆走向了大门口。

      “恭送王爷。”站在门口的展昭连忙让开路,望着襄阳王的背影,眼中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包大人,老夫也告辞了。”庞太师倒是礼数不失,只是抬头看向包拯的眼神里,都是那森森滴“我被算计了”的懊悔。

      包大人眨眨眼睛,黝黑的脸膛竟挤出一丝歉意的笑容:太师,不是咱不厚道,要知道,清水衙门也是要有余粮的啊。

      一阵熙熙攘攘直闹到子时,开封府内才算安静下来。打着哈欠的白五爷正要回房睡觉,不想却被一脸神秘的展护卫强行拉到了西侧的院子里。

      “什么?你说先生是故意要把马车和宝剑留下的,不是借机敲诈?”白玉堂一边围着马车转圈,一边啧啧赞叹,“这招欲擒故纵用得还真顺手。这么说,你去太师府和襄阳王行馆也是虚张声势了?”

      “那倒不是。大人和先生先发现了马车有古怪,这才升堂稳住庞太师和襄阳王,要我去两家查探,想趁他们不备找出些蛛丝马迹。没想到,结果居然会变成这样。”展昭说着,拉着白玉堂蹲在马车一侧 ,指着车轮边缘继续道,“你看看,这车轮上的花纹是否见过?”

      白玉堂定睛看去,不禁失声叫了出来:“这——这好像与那灵石上的图案很相似?”

      “岂止是相似。”展昭从怀中拿出灵石,将它比在车轮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还有,那宝剑的剑柄上也有几乎相同的花纹。”

      “猫儿,这我可真糊涂了。”白玉堂皱眉道,“襄阳王说宝剑是他家传的,庞太师说马车是请人专门打造的,而灵石是上月才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三样东西怎么会有相同的花纹图案,此事实在太蹊跷了。”

      “大人和先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想方设法留下了马车和宝剑。不过,有件事你说的却不对。那原本的马车和宝剑我也仔细检查过,上面并没有这种花纹。所以我料想,也许这马车和宝剑份属同源,是有人故意仿制出来意图混入宫廷,再将灵石散播到民间,想扰乱视听,借机图利。”

      “不通不通。”白玉堂摇摇头,“既然是仿制,何苦画蛇添足弄出这些花纹?岂不是让人一眼就辨出真伪,如何还能进入宫廷?再说,一方死物,如何能兴风作浪?”

      “这……”展昭蹙眉不语,心中却也大半赞同白玉堂所说。事情发生得如此古怪,简直就是无理可循。

      “我们再去看看宝剑,也许会有其他的线索。”白玉堂说着,起身就要往正厅走。他刚转过身,还未看清方向,便只觉迎面袭来一股劲风,势若千钧,直有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狠辣气势。

      “猫儿,小心!”堪堪侧身躲过一劫,白玉堂才想起身后的展昭尚未起身,仍背对着自己。他慌忙伸出左手去斩那来物,又运功于右臂直袭面前,想阻住偷袭之人,哪料想,右掌却掏了个空,抬眼看去,眼前哪有半个人影,自己让过的居然只是那柄奇怪的宝剑!

      听到白玉堂的示警,展昭也已察觉身后的异样,忙就地矮身一滚,险险避过偷袭。剑风掠过,割得他脸颊生疼,再定睛看去,那宝剑已经顺势直直插入青石之中,还兀自微微颤动着。

      好强的内力!两人都不由在心中暗叹,随即背靠着背拉开架势准备迎敌。

      沉沉的夜色中,周遭一片死寂。借着点点的星光,两人拢目四望,哪里有半点人影。再侧耳细听,除了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更是一丝响动都没有。

      “猫儿,来人不简单,竟然丝毫不露行藏,你要小心!”白玉堂缓缓抽出手中的赤霄剑,浑身紧绷,注视着前方,连眼都不敢眨。如此劲敌实乃生平未见,令他不由得紧张异常。

      “玉堂,我们且慢慢退入正厅,也好有个屏障。”

      白玉堂微微颔首,接着便倚着展昭,一步步地向屋内挪动,一双虎目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四下张望,准备随时迎敌。

      刚迈出几步,白玉堂便感到靠着自己的展昭忽然身体巨震,连呼吸都紧了几分。

      “猫儿?”白玉堂关切地叫了一声,却不敢回头查看。

      “玉堂,那宝剑……”

      展昭的话还未说完,白玉堂只听得一声铮鸣之音,再扭头看时,只见一团黑暗之中,银色的宝剑剧烈颤动,很快便挣脱青石的束缚,跳跃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又再次向二人袭来。

      宝剑来势迅疾,堪比激射而出的箭矢,眨眼便到了两人近前。白玉堂见状,忙一把推开身前的展昭,举剑相阻。

      当啷!两柄宝剑正正撞在一处,火花四溅,金铁之音连绵不绝。

      “娘啊,这是什么鬼东西!”白玉堂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这一次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宝剑竟然无人操控,像有了生命般自行攻击敌人。

      “管它什么鬼东西,先打下来再说!”展昭方才吓了一跳,这时方缓过神来,抽出巨阙也加入战局,和怪剑战到一处。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御猫和锦毛鼠,这次可真是见到鬼了。

      那怪剑势大力沉,力战两位武林高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打得兴起,竟然还用上了“分身术”,宝剑霎时间一分为二,剑刃继续迎战白玉堂,剑鞘转而攻向展昭。

      “猫儿!”白玉堂眼见怪剑将两人分隔得越来越远,顿感不妙,忙大叫一声,想提醒展昭再次贴过来。

      展昭心领神会,正要加快剑招脱身,哪知那剑鞘却突然挽出十几个剑花,虚虚实实,一时令他难以招架,只得又退了几步,以策安全。此时,他的身后已是马车,几乎退无可退。正思量如何脱身,不妨马车的两扇门忽然打开,车轮滚动,竟朝着展昭身后撞来。

      “猫儿!”白玉堂远远看到马车居然也“活”了过来,顿时吓得失声大叫,“小心马车,那也是个鬼啊!”

      话音未落,丝毫没有提防身后的展昭却已被马车撞翻在车厢内,接着两扇车门重重一合,车轮飞速转动起来,直朝着侧院的角门横冲过去。

      咣当。薄薄的木门不堪重负,被马车猛力一撞,顿时飞了出去,马车却丝毫未停,轰隆隆从墙上的大洞冲出院子,一路绝尘而去。怪剑待马车离开,也立刻并作一体,向着马车奔去的方向,“嗖”地一下飞走了。

      “老天爷啊!”白玉堂长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他缓过神来,连忙归剑入鞘,脚下生风,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临出门前,我们的白五爷终于鼓足勇气,力运丹田,嚎出了一句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说出的话:“不好了,展护卫被马车和宝剑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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