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丧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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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我都会被那拉氏叫过去帮着抄写佛经，而她，则在一旁转着佛珠，念着经文。
一次茶余饭后。我和她坐在桌旁喝茶。
“福晋，您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喜欢上念佛呢？”今年是康熙四十三年，算起来那拉氏只有25岁，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本该是风华正茂却念起这种叫人清心寡欲的佛经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妹妹，我相信你根本不需要答案。”她轻轻地将茶搁在桌上，淡淡地道。
“是不是贝勒爷......”
“住口！”她的神色忽地严肃起来，“身为贝勒爷的女人，这种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我知道福晋说这话也是为了我好，但我也是一片好心啊，以后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谨言慎行了。她十二岁那年嫁给了四爷，这十三年来也算得上是无限尊荣，能成为一个和硕贝勒的福晋，在这个时代只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夫妻的情分那里是可以轻易得到的？也许是她不敢面对而佛经可以给予她一个精神退避的家园。
转眼已至秋天，康熙准备进行一次秋猎，对于我这个几乎就没走出城市的女生来说无疑是件值得振臂欢呼的事儿。看惯了紫禁城的繁华来看看草原的自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路上的奔波之后，就到了草原，大家正忙着安营扎寨，而我却躺在山头，看云聚云散。
“有哪个福晋像你这样，直接往地上一躺的？也只有我爱新觉罗·胤禛才有这个福分啊！”四也在一旁坐下，半开玩笑道。
我嗅着芳草的气息，也半开玩笑道：“你心情很好吗？”
“为何心情不好？”我苦笑，如果你知道你的儿子马上就要病重，你的心情还好的起来么？
果不其然，第二天夜里传来消息，弘晖病重，四爷心急如焚，当下就向康熙请了假。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他的心情很差，毕竟也是个父亲，能不痛心么？
府里，那拉氏焦急地坐在弘晖身边，不停地帮弘晖擦汗，四爷则在一旁质问太医。
“弘晖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
“大阿哥本来只是偶感风寒，倒也无大碍，估计是调理不当，引起了其他病症......”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问一句，有救吗？”
“这......老臣不敢妄加断言......具体还要看......”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要你保住弘晖，否则我要你殉葬！”说完抚摸了一下弘晖的额头，紧紧握住弘晖的手，道：“弘晖，阿玛在这儿。”
弘晖张了张口，虚弱的喊了一声：“阿玛。”缓了口气，很懂事地说了一句：“阿玛，弘晖不难受，弘晖能忍住。”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四爷的眼中腾起一片雾气，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站起身来对我道：“书瑶，你随我出来一下。”我忙跟了出去。
他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摘下一朵桂花，道：“弘晖最喜欢桂花，每年秋天，他都会收集桂花，泡茶喝。如今已是深秋，正是桂花开得最好的时期，弘晖却不能像往常一样出来赏花，喝茶，而是躺在床上，被一群无能的庸医和浓烈的药味儿包围。”我完全不明白他的用意，难道他是叫我出来叙旧的？可不对啊，我才到贝勒府没多久啊，弘晖的事我完全不清楚，怎么会找我来叙旧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弘晖会突然病成这样，毕竟我也是一个父亲，看到弘晖这样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两天前你会很唐突地问我为什么心情好，紧接着弘晖就出了事呢？”四爷转过身来疑惑，啊，不，不是疑惑，准确地说应该是逼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该死的，多什么话？！要是当初没问那句话，不就没我事儿了么？不过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我很无情。我开始东拉西扯：“我说了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没说么？”
“哦，我是说了，我想起来了，不过.....你真要我说？我如果说了你别后悔。”
他没有表态，不过看他那个表情，就是三岁小孩也知道要乖。
我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地说出一句：“因为我什么都晓得。”
他一愣，估计没听懂我的意思，正欲开口，便听见房间里一片哭嚎之声，随后，一个太医狂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老臣该死！老臣该死！”最后，他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说：“四贝勒，大阿哥，大阿哥宾天了！”
四爷没等他说完就冲进了房间，我也尾随而至。
房内，那拉氏在四爷怀里哭得死去活来，连李氏也跟着“巴拉巴拉”掉眼泪。我跟弘晖没什么交情，根本哭不出来，只是深深地埋着头。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就有太监前来通报：“四贝勒，万岁爷叫您前去觐见。”四爷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弘辉，叹了口气，匆匆赶进宫去。此时，那拉氏仍旧悲痛难抑，却再也哭不出来挥了挥手叫我们退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我也正准备离去，她却叫住了我：“书瑶，你留下。”
“你坐下。”那拉氏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无力地道。
我依言坐好。
“妹妹，我12岁那年嫁给了贝勒爷，17岁那年就有了弘晖，他几乎是我生命的全部希望。小时候，我盼望着能嫁给一个好夫婿，他不需要有多么英俊的相貌，多么显赫的家世背景，多么空前绝后的旷世才华，只想他能对我真心。是的，贝勒爷有英俊的相貌，显赫的家世背景，他也很有才华，我成了和硕贝勒的福晋，天下谁不羡慕我的好福气？贝勒爷能给我一生的荣华富贵，能给我人前的无尽风光，能给我高高在上的地位，可是他不能给我的，却恰恰是我最想得到的，最最在乎的，那就是真情。弘晖他给了我真情，他让我相信人间是有真情的，可是，才八年，才八年他就离我而去了。也许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有孩子，也不会再相信真情了。”那拉氏是美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美，脸上的憔悴反而把她浸染地越发美艳，可目光中的空洞却是掩盖不住的瑕疵，“书瑶，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只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生，明白么？”那拉氏抓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她是年轻的，是美艳的，是高贵的，可是她的声音却带着掩盖不了的苍老与憔悴，好似一个暮年老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松开了我的手，我沉默着退了出去。身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句：“这个府里，只有你陪着我了。书瑶，以后私下里可以不叫我姐姐，叫我沉霜。”
沉霜，好美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美。可是，她不知道刚才说的那几个“也许”完全正确，她的确不会再有孩子，等她成为皇后，她会接受无数人的朝拜，受到雍正的尊重，却得不到真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