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与仆》rosemary

9、命运的指针

　　“波丽和西蒙，经过族中长老会讨论，决定给你三年的处罚，在这三年里，你们不能回营地，如果违反，就永远在族中除名。”
　　听着西灵长老威严的宣布，波丽西蒙两人并肩立着，都是表情沉痛。
　　“而作为犯错最大者的索尔，长老会决定，五年之内，你都不得踏进营地。在你离开这五年内，也不得对外自称为西灵族人。”
　　索尔倒是和平常并无二致，反正他常年一张冰山脸，差别不大。
　　“至于若丝小姐，尽管您没有任何过错，还帮助了三个冲动的西灵人，但是由于安全的考虑，长老会也请您尽快离开这里。”
　　我没有异议地点点头，反正我也打算走的。

　　临行之时，乔婆婆送我一个小布包，还神秘地叫我以后再打开看。
　　“和索尔一起走吧，他总能保护你一阵。”
　　对于这句劝告，我十分不以为然。
　　索尔身手虽好，但凡事一牵扯到姬芙拉，就会变成疯子，不知会惹出多少事来，我跟着他，简直是自找苦吃。
　　“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也可以保护自己的。”
　　我也不打算和波丽西蒙这一对情人参和在一起，做个多余的人。
　　看来以后要调整心态，做好独自经历风浪考验磨难打击的准备了，…哎，为什么只是想一想，心里就感到阵阵凉意呢？
　　“若丝，你不想找到你的亲人了吗？”
　　老婆婆的笑容里带着点高深，“跟着索尔，你就能找到。”

　　我心中升起了一点希望的火花，不过转瞬又灭了。我真的想找到亲生父亲吗？好证明我的血统并不是那么高贵，好体验与一个从不相识的亲人亲近的尴尬？而且梦中的事又能相信吗？
　　为什么我又一定要跟着这个索尔呢？
　　我感到一阵气闷，还没有回答的时候，乔婆婆又接着劝说，“相信我，若丝。”
　　看着自我来营地以来就对我不错的乔婆婆想要劝服我的努力，我也不忍心让她不高兴，只好点点头，“好的，婆婆，我会和索尔一道走的。”
　　我没说出来的话是，我只打算和他一道走出营地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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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开营地之前，我们四个人都用乔婆婆提供的染料把头发的颜色改了，而且每个人都换了装，他们三人是换成光明国平国常见的装束，西蒙和波丽两个打扮成一对流浪艺人的模样，西蒙背着竖琴，波丽挂着响板和铜铃，虽然上一刻还是被逐的愁云惨雾，现在倒是充满了对不可知未来的期望和情侣之间的甜蜜。
　　索尔的头发变成了深棕色，披着件半旧不新的斗蓬，脚上是厚重的旅行靴，背上背着暗灰色的重剑和同样不起眼的包袱，已经非常接近一个佣兵的形象了。在他改装的时候，卫芒团长站在一边，说了些责备和提醒的话，也提到了我。
　　“好好照顾若丝小姐。”
　　索尔哼了一声，在乔婆婆提到让我和他同行的时候，他就申辩他是要去做佣兵的，恐怕没法子和我同行。但是经过乔婆婆一番唠叨之后，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而我，虽然在城主府没有看到我的样子，但是乔婆婆认为一个小女孩在外会受人欺侮，所以要我扮成男孩，小杰自告奋勇地把他珍藏着从没穿过的光明国平民服拿来送我，我别无选择地接受了这番好意。
　　“姐姐，我知道你就是那位象星月公主一样善良高贵的小姐。…”
　　他趁没人的时候，对我说悄悄话，还眨着眼很神秘的样子，我还没有反驳，他就忙着说：“我知道，我知道，…若丝姐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苦衷，我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哦。”
　　我的头禁不住有点发晕，只好干笑两声，“谢谢你啦。”
　　象那位传说中的星月公主一样的小姐？
　　听到这种形容，好象有冷汗在我的背上缓缓流下。
　　还好我就要走了，不然每天面对小杰这样的目光，我会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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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好可爱的小弟。”
　　看到我的扮相，波丽兴奋地扑过来捏我的脸，我忙躲闪着她的毒手，藏身到西蒙身后。
　　西蒙替我解围，“波丽，别闹。”
　　说着他也朝我打量，“嗯，若丝扮成男孩子真是很英俊呢。”
　　有吗？
　　我现在身上穿着灰蓝布衣和黑色的马甲，头上是顶黑色轻便小帽，原来的长发被剪短成了及肩的中发，还染成了棕色，感觉行动很是轻便。虽然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已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我们四个人很快地离开了营地，在一个岔路口，西蒙波丽和我们告了别。

　　当我说出要自已走时，一路上很少发言，总是面无表情的索尔显得有点惊讶，“为什么？”
　　“你不是要去当佣兵吗？而我是想离开这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去。”
　　也许是穿着男孩子的衣服的缘故吧，我仿佛有一种轻松、无畏的感觉，好象在各国之间流浪是一件平常之至的事。
　　“但是，…”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索尔大哥你放心吧。”
　　虽然有点犹豫，索尔还是同意了。我猜他一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自由地去做他想做的事了。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　　＊　　＊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我按照随身带的地图向着神圣国的方向走去，其实玛斯城就离光明国和神圣国的边境不远，但是因为我天生的方向感有些欠缺，所以导致了本来只有三天的路，我可能绕来绕去的要八九天，不过还好，总是离目的地渐渐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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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着哈欠，从客房里出来，走下楼梯，坐在楼前的旧木长椅上发呆。
　　这是与两国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旅馆，两层的小木楼前用篱笆围成一个院子，院子的中央种了一片开得正好的太阳花，而茂盛的攀爬植物几乎把整个楼房都能遮住，虽然使得屋内阴暗了点，但在还很炎热的初秋却带来怡人的凉爽。
　　我看着楼前的小路上的行人，百无聊赖地数着人数。
　　“罗斯，你的晚饭。”
　　这是在叫我了，自从我改成男装以后，我就改名叫罗斯。发音相近，所以也容易习惯。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孩端着木盘走了过来，盘子上有我简单到极点的晚饭，麦饼和土豆汤。
　　是这家旅馆的唯一的女仆茉儿。这小女仆年纪比我还要小上一些，勤快得很，一天总见她忙来忙去的，不是擦地板就是洗衣服，到了用餐时间还要给客人们送饭。却也不见她抱怨，总是对人笑嘻嘻地，每当她笑起来，她原本平板无奇的脸就会显出几分神采，不大的眼睛也会闪烁着光芒，直觉上，我很喜欢这样的人。

　　“啊，谢谢你茉儿。”
　　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当开始用饭的时候，我听到茉儿问：“你每天都坐在这里看路上，在等什么人吗？”
　　“是啊，我在等一个…”我随口说着，把手中的饼捌开，放进了汤里，“一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是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子？说说看，我也可以帮你注意啊。”
　　热心的小女仆也在我的旁边坐下，一付打算穷根问底的模样。
　　“唉，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低声嘀咕着，“乔婆婆啊，你为什么不把信写得清楚一点呢？”
　　在她给我的小布包里，我看到一封预言信，信上说，在这个名为特拉的小镇，我会再次遇到一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抱着半信半疑态度的我，在这里停留了三天，结果是谁也没有遇到，倒是旅费一天天地少下去，我的三餐也简便到最便宜的那一种。

　　“其实我不是在等人，是在发愁啊。”
　　“发愁？发什么愁呢？”
　　我看着对我有点过度关心的小女仆，忍不住微微一笑。
　　“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去告诉老板啊。”
　　“我发誓，决不和他说，…到底你在烦恼什么呢？”
　　“我的旅费就要用光了，快要连一天一个铜币的店钱都没有了啊。”
　　更何况，一天一个铜币，只是住在柴房不吃不喝的价钱。

　　小女仆面露同情，“啊，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话，不如罗斯也去找一份工作吧？”
　　工作？
　　我抬起了头，“什么工作？”
　　在这里找一份工作住下，然后慢慢等待“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的出现，似乎也是一种选择。
　　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突然看到爱娜这家伙神气活现地出现在我面前呢。
　　“我们旅馆就需要人手啊。”
　　“旅馆的仆人…”我居然真的考虑起这份工作的可能，“工资怎么样？”
　　“五个铜币一个月。”小女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老板说如果我勤劳做活的话，明年就会给我加到六个铜币呢。”
　　“那要做些什么呢？”这样的工资也实在太可怜了点吧，做满一年还不够我以前一天的零用，唉，我过去实在是太浪费了。
　　茉儿想了想，数着手指说：“就是帮忙打扫所有客房啦，洗干净床单拉，帮着厨房做饭啦，如果有客人需要，还要帮他们缝补衣服…”

　　虽然她还没有说完，我端着盘子的手已经抖了一下，还好没有洒出汤来。
　　“还是算了。我不擅长这些事。”
　　打扫也就算了，洗衣服也能勉强凑合，但是做饭和缝补的难度就太高了一点。
　　这么有前途的工作，我恐怕不行啊。
　　“那罗斯擅长什么工作呢？”
　　小女仆的问话令我感到微微发窘，两个月前，我还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最擅长的就是睡懒觉啦，品尝美食啦，在花园里采采花之类的事。现在想起来，那种日子已有些遥远了。
　　“我很笨…”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会。”
　　还是走吧，在这个小得可怜的镇子，应该是找不到我能做的工作的，在稍微大点的城市，我也许可以去当个书店或者花边店里混水摸鱼的女店员，又或者是医馆里的三流医师。唉，怀念爱娜在的时候啊，这个精明的小女人肯定会把一切生计都打理得顺顺当当，哪用得着我发愁啊。

　　“罗斯要走吗？我听说最近通往边境的道路上有强盗，他们杀了许多来往的商人呢？”
　　小女仆听说了我的打算，就极力劝说我。
　　“真的吗？”
　　那可太糟糕了。我再留下去，可真成了没有一个铜子的穷鬼了。
　　“是啊，听说他们就藏身在红叶峡谷，强盗头子名叫罗克，…”
　　“你说罗克？”
　　这个名字是在玛斯城的大幅通缉令上写的那个罗克吗？
　　“是啊，以前好象听说罗克是只打劫有钱有势的贵族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抢普通商人了呢？上个月有个贩亚麻布的商人就路过这里，还曾经在我们旅馆歇脚，听说他就在去神圣国的路上被罗克杀掉了。”
　　小女仆担心地皱起眉头，“罗斯你别去了好吗？”

　　“但是，我总要回自已的国家的。”
　　虽然并不熟悉，但是有人替我担心，心里还是感动的，我握住她的一只手，真诚地道谢，“谢谢你茉儿。”
　　“罗斯。”小女仆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变得很小很小。
　　咦，这是怎么了？
　　我纳闷地眨眨眼，“茉儿？”
　　头更低了。
　　我更是不解，又叫了几声，她才低声答应我。
　　“茉儿，去神圣国的路必须经过红叶峡谷吗？有没有其它的路？”
　　虽然对这位大盗罗克非常好奇，也很想见识一下此人，但和我的小命比起来，好奇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茉儿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很不情愿地说了声有。
　　“真的吗，太好了。”
　　我从椅上跳了起来，欢呼着，“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了。”
　　我激动地跳起了从西灵人那里学来的舞步，转了不知几个圈，等我再回头看时，茉儿已端着盘子一声不响地走掉了。
　　我纳闷地抓抓头，这小妹妹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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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河谷走，看到一块大石边上有两棵山毛榉树，然后从树边绕向东？…”
　　我念着手中的纸条，这是小女仆口述我笔录的路线指南，在这种深山野外极少能见到人，没有可以问路的机会，因此显得手中的东西对我这种天生没有方向感的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从这条向东的小路走，就可以绕过罗克盘踞的峡谷了，虽然路程远了一点而且难走，但还是很值得的。
　　走了近三分之一的路，感觉上有点累了，我坐在树边的石头上，解开今天早上临走时小女仆送我的干粮袋，打算先填饱肚子。
　　“哇，这是…”
　　看着从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我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欢呼，“居然是松仁蛋饼啊，多么好心的小妹妹，…”
　　圆圆的、烘得松软的甜点散发着香气，一口下去，感觉从舌头到胃都无比幸福。

　　袋子里一共有五个饼，我舍不得吃的太快，只吃了半个就小心地收好食物袋。这时快近正午，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我懒懒地靠在膝上，渐渐地闭起了眼睛。
　　恍惚的梦境里，好象回到了神圣国，回到了参加学院的舞会的夜晚。
　　虽然没有舞伴，表哥也没来，但幸好舞会上的甜点精彩，饮品多样，我躲在一个角落，一口气吃掉了三个布丁、两块蛋糕…
　　在我正忙于鉴别品评各色甜品时，突然一只戴着纯白天鹅绒手套的手优雅地伸了过来，在我面前呈现出邀请的示意，“圣德法小姐，您愿意赏光跳下一曲吗？”
　　一瞬间的怔愣之后，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来人，但是马上又陷入了更丢脸的痴呆状态，我居然看到了全神圣国少女们的梦中人――莫尔王子殿下！
　　“好…，的，殿下，我，荣幸的，啊不，我是说这是我的荣幸。”
　　一句表示同意的话被我说得结结巴巴，支离破碎，但还好的是，我藏在身后拿食物的手的动作却很迅速，成功地将它们丢到了长椅的座位下面。
　　我把手放在王子殿下的手上，王子殿下的手温和而有力，毛绒绒的…
　　咦？毛…绒绒…的？！
　　不知是哪只手上的触感令我迅速从梦中醒来，睡眼朦胧地看到一只不小的动物正贴近我的身边。它的长尾巴甚至拂到了我的手臂。
　　我“啊！”地发出一声大叫，结果使得我和那只动物都是吓了一大跳，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剑，我的剑呢？
　　我手忙脚乱地拔出了佩剑，摆好了格斗的招式准备和凶猛的野兽搏斗一番或是夺路而逃。但是等我恢复视力，看清这个不速之客时，不由得松了口气，面露微笑。
　　原来是一只黑色的山猫呀。虽然个头大了些，有点象小型犬，但是一只猫根本没什么可怕的嘛。
　　我收起了剑，冲着黑猫挥手，“嘿，猫咪，你好呀。”
　　黑猫叫了一声，转身朝山林奔去。
　　我撇撇嘴，“没礼貌的猫。”
　　咦，等等，我的食物袋呢？
　　在大石上看不到它的踪影，我四处张望，发现那只跑路的黑猫嘴边叨着的东西，可不正是我盛满松仁蛋饼的食物袋吗？
　　“啊！”
　　我发出一声惨叫，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你这只讨厌鬼，放下我的松饼！”
　　“喵！”
　　黑猫转头看了我一眼，这让我不得不佩服它，嘴里叨着东西还能冲我挑衅地叫。
　　我冲它比划着拳头，“我警告你，我可是大陆上硕果仅存的魔法师，六系魔法我已经学会了五系，对付你这只黑猫绝对没有问题，所以识趣的话，就…”
　　“别跑！”
　　黑猫也不听完我的威胁，就逃窜而去，我又怎么舍得我的松饼，自然是紧随着追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要走哪一条路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