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安德雷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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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你可能在无意间就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甚至成为这一整个世界的神。”
“而当你放弃思考、放弃这个你自认为属于想象的世界时，这个世界本身将面临无尽的灾难——一个失去了神、失去了控制者的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它会如宇宙般膨胀吗？还是收缩成一颗冰冷的、不再有生命出现的白色恒星？”
“这一切你都不会再知晓了。”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被你抛弃——同时也抛弃了你。”
“为什么‘这一朵玫瑰’和‘其他所有的玫瑰’都不同？为什么‘这一匹羊羔’不能像‘其他羊羔’那样成为食物？你每天都在见证杀戮，但你并没有感到悲伤或震撼——可为什么，‘这个人’的死亡会让你哭泣？”
“一滴眼泪就可以让本身毫无生命的物体具备灵魂，哪怕那是一块石头，或者一片枯叶。”
“——但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神了。”
这是他坠落在这个世界中的时候听到的第一段话。语调很平静，却透着股猜不透的悲伤感。他觉得说这话的人莫名熟悉，可他却断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些话忘到脑后去了。
因为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在困扰着他。
“……我是谁？”
他喃喃着问自己，用手指挑起那些长过肩头的黑发，这让他感到陌生。
“哇，又是一个……你还好吗？”
有人向他打招呼，他抬起头来，那个男人有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发色是接近纯白的浅金，碧蓝色的闪耀天空背景让这个男人的笑容有些模糊。他这才观察起周围来，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距离地面有些距离……的屋顶上，并且浑身上下都疼极了。他试着移动身体，极端的痛感呼啸而来淹没了他，他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
“掉下来的地方真不好……看来骨头断了几根。啧啧，还好你碰上了我。”
打招呼的男人抬起手，他惊讶地发现从男人的手心中延伸出一道光圈，光圈环绕着一些复杂的图案。这个光圈慢慢下降笼罩在他的身上，而来自脊椎的疼痛渐渐消失了。
这是，魔法吗？
他望着伸向自己的那只胳膊，迟疑了一会儿，攀住对方的手站起来，咕哝了句“谢谢”。
“所以呢，来进行登陆吧。”
浅色长发的男人似乎擅自做了什么决定，他用右手在空气中敲击了几下，一本镶金边的华丽厚书忽然出现——从那个大小推断起来，如果砸在脚上一定很痛……可那书却像是没有重量似的悬浮在空中，这让他惊讶了好一会儿——等等，这书是从哪儿来的？
“请问姓名。”
浅金长发的男人微笑着看向他，他愣了一下，对方却似乎认为这短暂的沉默是因为自己的礼数不周，于是忽然郑重地摆出认真的表情，并且浅浅地鞠了一躬。
“真抱歉，没有做自我介绍就提问真是太不应该了。我叫艾维斯·雷吉诺德·莫雷·柯利福德·安斯艾尔·伯特莱姆·克莱斯特,你可以叫我艾维斯。我是这儿的管理员，现在能开始进行登录了吗？冒险者先生？”
那个男人在最后回复了原先笑眯眯的表情，而我们的冒险者却还在大脑当机中。
——他叫什么来着？艾维斯？管理员是个怎么回事？……冒险者又是个什么货？这跟我有关系吗？说来这是哪儿啊？我为什么会掉在这里的？……我是谁？
冒险者先生似乎被自己打倒了。他脑袋混乱不堪，努力思考也没想明白是个怎么一回事，甚至都不记得在听到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得出了这个结论，却因此更加苦恼：我是谁？
“啊，你似乎在烦恼。让我猜猜，你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对吗？”
艾维斯依旧笑眯眯地，似乎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常常发生这样的事儿。因为一些运算错误或者别的什么，你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比别人都晚了那么一小段时间，并且还丢失了一些讯息……不过没关系，我及时找到了你。现在，你要不要听我给你解释一下？”
他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最好从这儿下去，屋顶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你说是吗？”
艾维斯指了指几米之下的地面，已经有一些人聚集在那儿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唔，这听起来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艾维斯又在空气中敲击了几下，那本镶金厚书如同现形时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接着——他也没看明白艾维斯做了什么，只是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们站在了一家看上去像是酒馆的店面门口。
“来吧，我请你喝一杯，顺便把登陆的事情搞定。”
艾维斯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他跟着艾维斯走近去，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发生了似乎超过一辈子那么多的事情，他都糊涂了——酒馆？这个年代还有这种看起来好像小说或者游戏里出现过的酒馆吗？
——可说到“这个年代”，他却记不起自己“本该属于的年代”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里究竟是哪儿？
艾维斯领着他来到角落的座位。外面看起来似乎是下午，这个时间酒馆里人并不多，他模糊地想着，坐在艾维斯对面那把硬邦邦的木头椅子上。侍女端来了两个形状不一样的木头酒杯，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溅出来的酒液让脏兮兮的桌面晕湿了一小块。可侍女似乎并不很介意这件事，甚至没有打招呼就离开了。
“请别介意。”艾维斯苦笑着说，“这里的服务态度的确不太好，不过味道还不错。”他眨眨眼睛，将其中一杯推过来，“不喝喝看吗？”
而我们的冒险者先生似乎仍旧沉浸于自己的困扰中，对面前的饮料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唔。”艾维斯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自讨没趣，清了清嗓子，打算进入正题，“如你所见，这是个……对你来说陌生的世界。简单来说，你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冒险的世界……”他又敲出了那本厚厚的书，翻开寻找了一页，瞄上几眼后自信满满地介绍起来，“用你那个世界的术语来讲，这里是个游戏世界——RPG冒险之类的……你在听吗？”
冒险者愣了一下，赶紧摆出“我在认真听”的表情来。
艾维斯似乎得到了满足，继续往下说。
“你可以把自己当做一个……穿越者？这是什么……总之，你来到了这个神奇的冒险世界，并且即将展开一段全新的旅程，荣耀与胜利在等待着你，前进吧！你就是主角！”
艾维斯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他抬起眼睛，迟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确认对方仍旧在听之后松了口气。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就当自己不小心进入了一个RPG游戏就好。啊，赢了应该就可以回去了……应该。”他顿了顿，“现在，来进行登录吧？唔，玩家登录？”他将书往后翻了几页，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羽毛笔来。“姓名？年龄？职业？”
冒险者显然听懵了，此时正茫然地半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吧……既然是运行错误……就由我来帮你填好了。”艾维斯自说自话地写起来，“就当你现在25岁好了，姓名嘛……”
艾维斯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眼睛里有一点儿分辨不出来的情绪。那是悲伤吗？还是怀念？
“你觉得，莱德林迪亚这个名字，怎么样？”
冒险者又一愣，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他想不起来了——该死的，就跟他想不起来自己原本的名字一样。这都是这个鬼“游戏”的设定吗？
——自己的适应力还真强啊，这么快就将一切都顺其自然地推给了游戏设定，简直就跟以前打RPG的时候遇到匪夷所思设定时候的反应一样……
以前？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就这个吧。”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黑色长发随着手指的动作瘙痒了颈根，他皱了皱眉，放弃了这种行为。
“太好了，小莱德，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艾维斯依然笑眯眯，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自言自语地咕哝些“唔敏捷不低啊”“力量也不错”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一边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那么，职业要选什么呢？属性数值可以根据职业进行一些调整。”
职业？属性数值？啊，就是打某些网游或者RPG游戏之类需要选的那些吧……莱德林迪亚——他现在已经默认自己叫这个名字了——思考了一会儿，问了个问题。
“能先不选吗？我还什么都不太清楚……”
“当然可以。”
艾维斯停下笔，摆出优良客服的职业笑容——客服又是个什么？莱德林迪亚发现一些“原本”的常识在脑中一闪而过之后渐渐离他远去。这还真是个完美洗脑角色扮演——洗脑又是个什么？真糟糕，他又忘掉了一个。
艾维斯似乎很清楚他在苦恼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皱了皱眉之后用考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那么，外表设定要变吗？虽然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外表设定？”
莱德林迪亚疑惑了起来，难道自己的长相也跟“原来的世界”不一样吗？
“唔，简单说来，为了符合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冒险者在来到这里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初始的随机外表，当然，这是可以更改的，虽然只有一次机会。就连性别都可以更改哦——你要试试当个大胸美女吗？”
艾维斯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莱德林迪亚背后一寒，赶紧摇了摇头。
“这样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找面镜子吗？”
他苦笑着问。
“当然当然。”
又像之前那样，艾维斯在空气中敲了几下，而后出现了一柄花纹华丽的金色手持镜。他将这面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的镜子递到莱德林迪亚面前，而这位“冒险者”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当前的面容。
黑色长发，蓝眼睛，如果硬要给个形容词，大概还算比较帅气。有些眼熟，却依然很陌生。
他撇了撇嘴，镜子里的人也撇撇嘴，他试着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镜子里的人也还给他一个微笑。
莱德林迪亚惊讶于自己接受这些设定的速度。这大概要归功与自己是个游戏爱好者——真有趣，他并没有忘记这一点，甚至可以从脑袋里回忆起所有关于游戏的讯息。但也只有这些了。他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哪些是“游戏设定”。就好像他在游戏中见过“便利店”这么个地方，却思考再三也无法记起自己所处的“真实世界”有没有这么个东西。
“……谢谢。”
莱德林迪亚将镜子还给艾维斯，却发现对方急急忙忙移开了视线，似乎是为了掩去什么表情。
“那么。”艾维斯又恢复了那张笑眯眯的脸，“作为运算错误的补偿，额外告诉你一些讯息好了，否则对你来说也太不公平——其他冒险者已经在这里呆了半年多了呢。”
艾维斯让书消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起来像是在为了接下来的长篇大论润喉。
“唔，这么说你可能明白一些，每个冒险者——或者说，每个玩家，都有一些固定的属性数值，好比，力量啦，敏捷，魅力之类的。当然，作为玩家，你自己是不知道的，你也无法看透别人的数值，除非有些特殊情况……这个我们等会儿再讲。”艾维斯停了一下，确认莱德林迪亚跟上了他的讲述速度之后才继续下去，“这些属性不是固定的，比如一个牧师可能有神圣属性，而别人就没有这一属性存在——顺便说，我就是个牧师，当我是玩家的时候。”艾维斯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每个人有两项属性是特殊的，一项的数值很高，一项很低，这是无法通过职业和等级提升进行调整的。而每个玩家都有一项特殊能力，甚至可以超出游戏设定之外，这一点需要你自己去发觉。哪怕是补偿，我最多只能告诉你这些，其他冒险者可是在这些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冒险的呢。”
莱德林迪亚消化了一会儿这些讯息，问了个艾维斯意料之中的问题。
“那么你呢，你刚刚说过你是个管理员，现在却又告诉我你是个玩家……”
“这并不矛盾。”艾维斯摇了摇手指，“我同时是玩家和GM，我可以参与冒险，却不能做出超出冒险者范畴之外的事情，也不可以对其他冒险者透露关键讯息。”
总之就是个开挂的玩家吧……莱德林迪亚下了个结论。说来，开挂又是个什么？糟糕，他又忘了一个……
“作为最后的补偿，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特殊属性和属性值。要听吗？这取决于你。”
艾维斯问道，莱德林迪亚点了点头。
“唔，让我看看……”艾维斯重新召唤出了书，翻找了几页，“啊……真可怜。”他抬起头，用悲悯的眼神望着莱德林迪亚，“你的极低属性是幸运……这表明你将会困难重重。而你的极高属性……”艾维斯顿了顿，“是爱。”
……爱？
莱德林迪亚完全怔住了，露出“我没听错吧”的表情，而艾维斯沉痛的眼神告诉他这是真的。
……爱是个鬼属性啊？！哪怕是以他自己的“游戏常识”来判断，这也是个意味不明的词汇好吗？！
他掩住脸，简直要痛哭流涕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在艾维斯绞尽脑汁安慰莱德林迪亚的过程中度过了。莱德林迪亚最终在艾维斯的劝导下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觉得心情似乎好受了一些。他问艾维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艾维斯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开口。
“不知道这么问究竟合不合适……可是，你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对来到这个世界表示惊讶，而且很快的就接受了这里。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莱德林迪亚并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个问题，他也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
“不，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大概因为我本来就很喜欢游戏这么个东西吧。真好笑，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却还记得自己玩过的那些游戏。”
艾维斯一瞬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可那太短暂了，让莱德林迪亚简直认为自己不过是看错了。
“天就快黑了，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
艾维斯将几个硬币搁在桌面上，莱德林迪亚注意到那是一些银币和铜币。他抬头看了看对方，戏谑地问你不是个管理员吗，怎么还要付酒钱。
“在尽到登陆的职责之后，我和你一样是个冒险者。所以，像刚刚那样瞬间移动或者召唤物品之类超出我职业范围的事情就不能做了。当然，不付酒钱也是不可能的。”艾维斯无奈地笑了笑，“虽然我们也可以选择吃白食之后被打出去或者被抓起来，可刚开始冒险旅程就失败不能算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吧？”
莱德林迪亚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那些钱币。
“银币和铜币的换算是一比一百，金币同理。还算好理解吧？”艾维斯摸出一枚金币给莱德林迪亚看，又将它交到对方的手里，“这个给你吧，算是启动资金。现在——”他抬头看了看周围，莱德林迪亚也一同观察起来。似乎是接近天黑的缘故，酒馆里的客人渐渐变多，也越来越嘈杂。“——我们去找个住处，之后好好吃一顿吧？我请客。还有什么想问的之后都可以问我。”艾维斯笑嘻嘻地回头对他说。
莱德林迪亚看着那个笑容，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分辨不出来。他只是傻乎乎地就点了头，跟了出去。
“啊对了，我都忘记问。”
走出酒馆之后莱德林迪亚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环顾了四周，黄昏中整条街道都染上了夕阳的橙色，屋瓦像镀了金一般闪光。他第一次仔细观察了艾维斯，那个男人还是在屋顶上初次见面时那样微笑着，琥珀色的眼睛眯起来，穿着一身白色袍子，浅色的长发落在肩头，哪怕是逐渐昏暗的背景都不能掩盖他身上的微光，看起来的确像是个标准的神圣牧师。莱德林迪亚在这个被圣光笼罩的人面前迷糊了一会儿，终于记起了自己的问题。
“你还没告诉我这儿的名字。不，不是这个地方，也不是这个大陆……”如果这儿的确是个大陆的话。他思考了一下，补充一句，“我是说，如果这是个游戏，它就该有个名字。这个世界本身的名字。”
艾维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暖色的眼睛也似乎一瞬间冷了下来。
难道自己问了个不该恰当的问题吗？莱德林迪亚反省起来，却从哪个角度都无法得出这个结论。
“安德雷斯。”
艾维斯忽然说。
“安德雷斯，这个世界的名字。”
他依然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莱德林迪亚连忙点了点头，慌张地试图另找个话题将这段尴尬的场面带过，可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艾维斯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就好像刚刚那个没有温度的生命体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好了，我们走吧。我知道街尽头那边有家不错的旅馆，价钱也不算太贵。那之后我带你去吃这里的招牌菜，顺便。”艾维斯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莱德林迪亚，而后者这才发现自己的穿着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辨别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你大概需要准备一些冒险者该有的道具什么的，还要买身衣服……不过那估计要等到明天天亮了。这个时候就连道具屋也已经关门。”他率先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对着还呆在原地的莱德林迪亚招手。“不过来吗？”
莱德林迪亚快步跟上去，夕阳在他们身后渐渐沉没。
这时莱德林迪亚才发现自己忘记问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艾维斯他说自己是个“玩家”，那么他也是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吗？可他同时也是个“管理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安德雷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