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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章 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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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彩蝶戏金杏的流苏簪子,明佩佩甩了甩脑袋,颇为无聊地对了对手指——虽然很想跟那个“瑶琳”去都统府看热闹,但是……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阿玛说过,京城藏龙卧虎,一块砖掉下来能砸到一个黄带子两个红带子……小猫明佩佩伸出百无聊赖的爪子绕了绕杏子流苏,不满地嘟起了嘴巴:阿玛难道就想把自己嫁给这些走在路上都能被砖砸的蠢货吗?
不过,那个瑶琳,倒不像是先生提过的那些养尊处优只知遛鸟逗狗的纨绔子弟。
——所以,更不能轻易招惹啊!
他有乾隆皇帝的墨宝,不算什么,谁都知道先帝是个多么爱现眼的人……不对不对,明佩佩调皮地吐吐舌头,她才没有暗中编排先帝呢!
可是,他竟然与和硕和兰公主如此亲厚。
兰馨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嫡系,皇后娘娘最信任的左右手,那他的身份就有待考量了。
都是阿玛,说什么“你到京城,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嫁掉”!
不就是山西的大小官员都被她折腾得避她如豺狼虎豹了吗?
她可不想攀龙附凤,万一被先生误会,再到晋郡王那里说了什么,再一不小心求到份圣旨……自己可就没处哭了!
——所以啊,那个瑶琳,这支簪子,就算你补偿本小姐不能看热闹的赔礼吧!
明佩佩像只小白猫似的,懒洋洋地蜷在轿子里,眯着眼睛,砸吧砸吧嘴,决定先回去休息,明天再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毫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嫌弃了的福康安拿着兰馨给的账本,衣服也不换,直接带着永璐去了舒穆禄丰宁的都统府——相信丰宁大人就算忘了自己爹娘长什么样,都不会忘记他这个折腾得兵部鸡飞狗跳的慧郡王的!
果然,丰宁在得知王爷带着贝勒爷来时,先是害怕再是受宠若惊,但是得知居然是慧郡王牵来了生母获罪的十四贝勒……暗骂一声“晦气”,才收敛神色,恭敬地出去接驾。
福康安跟永璐坐在丰宁家主客厅的主座上,慢慢喝茶,只把丰宁晾在一边,慢慢站着。
丰宁心里满是愤懑,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慧郡王这个“先帝私生子”却是当圣最宠爱的皇弟,手段不仅炽烈,更可以说是恶劣,再加上身后有三个铁帽子亲王的支持,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自己在军队中绝对会举步维艰。
福康安给永璐使了个眼色——差点被他小妾戳死的是你,所以你来吧!自己专注地打量着丰宁:朝堂上没怎么细看,浓眉大眼,倒真是个英气勃勃的美男子,而且没有自己的霸道,不会平白惹人忌怕。
而且,少年得志,那身上的风华气度也不错,就是……难免有些轻狂。
永璐虽跟笙儿同母,但手段明显不够硬气狠辣,待丰宁又站了半盏茶之后,便想开口放过——福康安一把按下他的手,直接把自己的扇子扔了过去。
“这是?”丰宁捡起破了一个洞的“先皇御笔”,不知所措。
福康安继续按着永璐的手,挑了挑眉,果然霸气得刺人:“本王的扇子。今天要是没有它,十四贝勒的脑袋恐怕就要破了个洞了。”
“可是……”丰宁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福康安冷笑着说下去:“今天在闹事,本王跟十四弟有幸目睹了一钞长姐教妹’的戏码,一巴掌下去,妹妹头上的簪子都被扇飞了,这么位严厉的姐姐,居然自称是都统夫人啊!”
永璐定了定神,也淡淡开口:“都统大人难道没什么好说的吗?”
“这说不定是误会……”丰宁却底气不足,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今天若兰的小妹是哭着回来的,而且腮上带着一个肿的高高的巴掌印……
“是啊,我们也以为是误会,所以本贝勒跟慧郡王特地去和兰公主的铺子查了这支簪子的来路去处,”永璐抽出那根金灿灿的簪子,当着丰宁的面晃了晃,“账上记得清楚,这簪子是贵府的苏夫人给妹妹定做的……”
丰宁已经冷汗直冒了,福康安冷笑更甚,宛若不经意地开口:“丰宁大人,本王记得,您的夫人该是姓冯吧?什么时候改姓苏了?”
“不,那是下官的妾室,并非夫人。”丰宁忽然想起冯霁雯在婚前跟富察家的几位小少爷的关系都不错……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心中的不安已经变为了惶恐:冯霁雯现在是个孤女,若是自己宠妾灭妻的名头传出去,那么……
福康安当然落井下石:“是吗?一个妾室,也敢在闹市上大声自称都统夫人!恕本王直言,家教不严,可是有损都统府的名声啊!”
丰宁顿时恨死苏若兰了,她干的这叫个什么事!不仅丢了面子,差点伤了贝勒爷,得罪了王爷,这顿排头下来,他丰宁都未必受得住!
“请王爷恕罪,请贝勒爷恕罪!”丰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虽然本朝已经废了跪礼,但是有罪之人不在其中,丰宁紧紧咬着牙,这样的屈辱,从他二十岁后,何曾再受过?
——都是苏若兰那个贱人!
永璐也被他的跪惊了一跳,顿时看向福康安:这毕竟是正蓝旗满洲的都统啊,咱们这样不依不饶的,好吗?
福康安收到永璐的眼神,好笑地开口:“十四弟似乎有话要说?没事,说吧!”
永璐眨了眨茫然的眼睛——我有什么话要说?
福康安趁着丰宁不敢抬头,悄悄指了指自己的扇子,做了个“补”的口型。
永璐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也不笨,转了转眼睛便反应过来——永瑶是想把这个人情给他做呢!
感激地看了福康安一眼,永璐清了清嗓子,清秀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都统大人这是干什么,请起吧!不过是一把扇子的事儿,您何必行此大礼?”
丰宁心中一喜,赶紧立了起来,脸色依然谦恭:“王爷,十四贝勒……”
福康安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太容易感情用事了!难怪皇兄会选他做正蓝旗都统,根本就是为了他们的今后的计划准备的炮灰啊!
永璐有些紧张,只能交握着双手,慢慢说,殊不知,他的每一个字都如钉锤般敲在丰宁心上:“都统大人,您的家事,本贝勒跟慧郡王都不便过问……但是,这毕竟是皇阿玛御赐的扇子,慧郡王用了好些年的东西……”
丰宁一双剑眉死死缠着:“可是,这破了一个洞……”
“本王听说,和兰公主手下有个厉害的宣州老工匠,字画的织补技术可谓一绝。可惜年老体迈,已经不怎么接活儿了。刚刚本王跟和兰公主好声好气了半天,他都不答应,哎……本王火气大了不是冲你,都统大人别介意啊!”福康安非常坏心眼地接了下去。
“哪里哪里,王爷大人有大量,”丰宁第一时间明白了福康安的意思,很自觉地请缨,“王爷公务繁忙,下官愿代王爷再跑几趟。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那位老先生定会被感动的。”
“那就拜托都统大人了!”福康安笑眯眯地把扇子按在了桌子上,拎着永璐离开了都统府——一出门,脸就冷得跟冰一样。
微微试探了两句,却也大概能看出,霁雯姐在这里过得并不好……
永璐却捂着胸口,刚刚紧张死他了!
福康安好笑地拍了拍“弟弟”的头:“怕什么?你也快开府了,这个都怕,怎么办差?”
永璐苦笑着摇了摇头:“办差?我这样的……估计要气坏皇兄了。”
“你怎么说也是正经皇子,名声上比我这私生子好多了……”福康安嘀咕了一声,再次拍了拍永璐的头,“我说,你怎么就跟你那个妹妹一点儿都不一样呢?”
永璐只能苦笑:若不是他这个哥哥太没用,笙儿怎么会刺猬似的见谁扎谁,只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不过,这样也好,有个性格软弱的“大舅子”,他家注定“妻管严”的小弟今后不至于再受永璐的挑剔。
福康安没有针对冯霁雯的事情发难,是因为知道,即使民风开放了许多,但是女子的名节依然比性命还重要,尤其是在京城勋贵世家。
冯霁雯未嫁时跟他们兄弟几人交好,不算什么,但是婚后若是有人拿这个说嘴,受伤的还是霁雯姐。
所以,得知丰宁居然宠妾灭妻到把发妻都发配到庄子上去了,福康安立刻面见皇后,请求她动用命妇圈子的力量,让冯霁雯跟丰宁和离。
这对皇后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淑云却笑得高深莫测:“永瑶,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下这道懿旨了,可是和珅却阻止了。为了帮冯霁雯出这口气,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皇兄,他要丰宁死,而且是身败名裂。”
福康安呆住了,皇后却悠然继续:“而且,对现在的冯霁雯来说,和离未必是件好事。她无依无靠,嫁妆也贴的差不多了,离开都统府,该如何生活?当然,我也不知道,和珅是不是已经为冯霁雯铺好了后路——如果他愿意娶冯霁雯,那一切就好说了。”
……
福康安什么都没说,连表情都没变,只是紧紧抿着嘴唇,行了礼就离开了。
淑云看着小家伙的背影,好笑地叹了一句:“怪不得皇额娘说,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
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疑似面瘫症的皇帝陛下抱住自家的笑狐狸皇后:“你在误导他。”
“怎么,心疼孩子了?这可不是你的性子。”淑云猫儿似的蹭了蹭,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确实在使坏。
永琛轻笑一声,花岗岩脸上难得溢出一丝轻松的快意:“如果和珅真的想娶冯霁雯,又何必不让你下和离的懿旨?”
“也许是因为他想偷袭而不是正面跟丰宁对上?”淑云笑得更坏了。
“怎么可能?”永琛冷哼,“正面交锋,十个丰宁也玩不过和珅。”
“所以说,和珅还是在拖啊,既不接受永瑶,又时时注意给他们两人之间留有后路……”淑云摇了摇头,“永瑶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啊?”
“不只如此……”永琛再次轻笑,“他是个绝顶聪明也绝顶自私的人。这场,倒是可以看看,永瑶和冯霁雯,在他心里,孰轻孰重。”
“你是说……”淑云眼前一亮,可还是有些不安,“可是永瑶会明白吗?”
永琛正想说什么,侍卫来报——慧郡王打宫门口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