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如此幸福 ...
-
深冬的天气，阳光明媚而温柔，静静地照进妆台。
妆台上，花钿精致，唇脂如檀，诸多妆盒错落有致地排开，上面雕花镂纹，好不高雅。
妆台前的女子，细细地描着自己的妆容，看到自己容颜如画，不由轻浅一笑，不料嘴角却拉出一道深刻的笑纹。
“桄榔”一声，镜子猝不及防地就被摔得粉碎。
杜玉兰坐在妆台前，身子微微发着抖，容貌有些扭曲，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可恶！可恶！老娘我定要剥一张十六岁少女的脸过来！！！
她气恼了一会儿，终于想起生气也是女人的大敌，于是赶紧平息怒火，再拿出一面镜子，重新梳妆打扮。
渐渐地，听得外面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忽然记起今天好像是马员外嫁女的日子。听说马员外的女儿马如诗年方二八，生得美艳无比，令整个马家坡的男人都为之倾倒，杜玉兰也不禁心动了——多好的一副皮相啊！如能为己所用……
听说她要嫁给……嫁给那个谁？对了，长兴当铺的大公子葛天源！
想到这里，杜玉兰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微笑。
是夜，她偷偷混进葛家，趁着前厅还在大宴宾客，摸到马小姐和葛公子的新房，沾点唾液在手指上将窗纸戳破，果然就看见马小姐坐在床前，静静地等候着新郎官。
杜玉兰用迷烟迷倒马小姐，堂而皇之地就进去了，掀开她的红盖头一看，虽然比自己差些，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杜玉兰点点头，背起马小姐就往外走。
由于背了个人，出去可不比进来，杜玉兰挑着静僻的角落走，走到一处假山之后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远处的行廊上用不高不低的声量说了一句：“葛老爷，多谢仗义援手，我杨过感激不尽！”
杨过？！他怎么会在这儿？！
杜玉兰大惊，马上失足绊到一块石头，身子“哗啦”一下前倾，差点没摔倒！
“什么人？”不是杨过，而是另一个雄浑的男中音出声询问，大概就是那什么“葛老爷”。
杜玉兰心想：“杨过在此，逃命为上！”当即把马小姐往雪地里一扔，施起轻功跃上了墙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各人的惊呼，有人叫着“如诗”，有人喊着“少奶奶”，好不混乱。杜玉兰无暇他顾，跃下墙头使出最高修为没命地往前逃。
杨过本是来马家坡寻黑玉断续膏的，但找到凌绝后才发觉，他在被擒前一刻，已经把装着黑玉断续膏的盒子给扔了！反正石明崖已经敷过几次，剩下的伤要痊愈用普通药物也行，把杨过气得咬牙切齿的。
辗转了几天，终于查到有人拾得了那盒子，那人见那盒子看上去价值不菲，就把它当了，正是当在了长兴当铺！
杨过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兴当铺，但葛家正在娶媳妇，没开当铺，他就直接奔葛家来了。
葛老爷见他一身灰衣长袍，走进来时目似闪电，英气逼人，在众多宾客之中显得尤为惹人注目，心想自己何曾邀请过这样的人物？于是便马上上前客套。
杨过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恳请葛老爷交出盒子，价钱一分也不会少给他。
葛老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当初收到那只盒子时就觉得里面的东西不一般，还专门请药材铺的朋友鉴别过，但他们也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家里要办喜事，这事一时就被他抛诸脑后了。现下杨过来寻，他也就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交还了那只盒子。
杨过刚拿到盒子，就看到有贼人从葛家院子逾墙而出，那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又听得葛家的仆人们大叫“少奶奶”，惊觉那不是普通盗人钱财的贼人，有心想还个人情给葛家，当即追了出去。
对方轻功不弱，身姿曼妙，柳腰纤细，看得出是个女子。
她听出后面有人追来，回头看了一眼，杨过登时认出了她——杜玉兰！
杜玉兰见杨过追来，腿脚发软简直跑不动了，回身撒了一把药粉。杨过长袖一甩拂开药粉，整个人像是从一团迷雾中冲出，左手一伸便搭上了杜玉兰的肩膀。
其实杨过也没使多大力气，但杜玉兰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快他那一搭给搭散了，顿时停住了脚步。
杨过迅速点住了她双手的穴道，冷笑道：“好久不见啊，杜姑娘！”后面三个字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杜玉兰脸色煞白，额冒冷汗，马上求饶道：“饶、饶命啊杨大侠……”
杨过不置可否，只是对她勾了勾食指，意思是叫她跟在自己身后走，杜玉兰哪敢不从，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杨过边走边说：“你祸害别人我就先不说了，单单是对无忌，你先是土焚，再是毁容，再次是春（和谐）药，你说……”
这时，他们俩已经走到一条没有人迹的死胡同，杨过转身对杜玉兰露齿一笑，问：“我该对你做什么呢？”
杜玉兰看见杨过的牙在黑暗里闪闪发亮，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纤细的腰肢仿佛就要折断。
杨过拔出一把匕首，月光映在上面，仿佛匕首里溢出了水银。
“没什么可说的了，”杨过把匕首抵在杜玉兰脸上，“我要毁你的容。”
杜玉兰知这次肯定逃不过了，心中大骇，腿一软，往下一摊，锋利的匕首就把她的脸给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杨过一怔——他绝对是想把她的脸给毁了，但同时也觉得这样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至少是看上去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颇失大丈夫气概，下手前还有些犹豫，这下不用他犹豫，杜玉兰自己就把脸给毁了。
杨过也蹲下去，直视着杜玉兰的双眼，那双眼睛盈满泪水，饱含惊惧和恐慌，瑟缩着不敢跟他对视。却见杨过又把匕首抵过来，她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跪在地上直磕响头，叫道：“别、别划我的脸！别划我的脸！！！我保证再也不敢坏事了！我再也不敢了！”
杨过看着匕首上的血迹，杜玉兰磕头的时候也碰到了匕首一次，这下她脸上已经有两道伤口了，难道她不知道么？
“喂！”杨过见这女人一直呼天抢地地求饶，很是厌恶，说：“得了，有那么夸张么？又不是要杀了你。”
但杜玉兰只是一味地磕头，发髻散乱，语无伦次，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滩鲜血。
杨过渐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伸手想去扶她，杜玉兰却“啊”地惊叫一声摔倒在地，马上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墙根，充满恐惧地看着杨过。
杨过皱起眉头，叫道：“杜玉兰？”
杜玉兰“呀”地一声惊叫，尖锐得几乎把杨过的耳膜刺破，她一个劲地往角落缩去，叫道：“我不是杜玉兰，我不是杜玉兰！杜玉兰可漂亮了，是江湖第一美人！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这……杨过有些诧异：她疯了？他走近几步，杜玉兰贴着墙角不住失声尖叫，气都仿佛喘不上来似的。
杨过见她被吓成这样，不管真疯假疯，他也不欲逼她了。于是把匕首收了起来，说：“你好自为之罢。”
他转身离开，看到自己手上还沾有杜玉兰的血，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在她脸上划了道浅浅的伤口，她就疯了。无忌当时的比她的还长还深呢，现在不也治好了？
他回到葛家告辞，说明杜玉兰已经受到惩戒，让葛老爷放心。然后半刻也不停留地就启程回去了。
他骑着日行千里的名驹，一路上寒霜扑面，风如刀割，但是想着黑玉断续膏已经到手，这些他都不在乎。张无忌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的归途，这种在尽头有人等待的感觉真好。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杜玉兰那么大惊小怪：某些东西，有人把它看得如草芥般轻贱，但也有人看得比珍珠还要宝贵。杜玉兰最宝贝的是她的容颜，凌绝最宝贝的是他的武功，而自己最宝贝的……
虽然看不到，但杨过还是下意识地往怀里的红豆看了看，轻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玲珑骰子他是没有的，入骨相思却是早就尝过了。
五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杨过下马时，丑时已深，客栈门窗紧闭，全部人都好梦正酣。
杨过翻进院子，意外地看见张无忌的房间还点着灯，心中一喜，才刚走几步，窗前人影一晃，张无忌已经站到窗前，喜道：“杨大哥！”
杨过笑道：“你的耳朵好灵。”直接从窗户跳了进去，问：“你怎地不睡觉？”
张无忌笑道：“想你。”
杨过动作一顿，然后笑着抱住他说：“你真是个傻瓜！”他知张无忌的“想你”，是觉得自己去替他寻药，他不好意思安睡，而不是想他想得睡不着。
杨过道：“药找回来了！”张无忌大喜：“太好了！”杨过道：“我当时看石明崖的伤，上面的药的确就是我拿回来的这种。不过为了辨认真假，我们还是先拿畜生试试。”张无忌道：“理应如此。那《乾坤大挪移》和《九阳真经》呢？”
杨过道：“凌绝说自己过目不忘，早就把那些东西背了下来，把原经书给烧了。”张无忌“啊”了一声，说：“这可怎么办？”
杨过耸耸肩说：“烧了也好，省得更多人知道。少林自可叫觉远大师再背默一份《九阳真经》。等你的手好了，自可再写一份《乾坤大挪移》，你应该都记得罢？”张无忌点点头：“这个不成问题。”虽然他没练成最后一层，但将全文背默下来还是可以的。
张无忌问：“那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凌绝他们？”杨过道：“不知道，现在明教和少林的人都还在马家坡审问凌绝别的事情呢。我见他的时候，他那不可一世的气势早就没了，我对他的下场也不感兴趣，没等到结果就走了。”张无忌有些唏嘘地“哦”了一声。
“怎么样？”杨过问，“你现在还恨他么？恨的话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去揍他一顿。”张无忌微笑：“等伤好了再说罢。”
“还有……”杨过有些迟疑。
“什么？”
“没什么了。”杨过道。他本想告诉张无忌杜玉兰的事，但一想还是算了，麻烦，多费唇舌。
“那……”杨过推着张无忌的后背往床边走去，“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赶紧睡觉。明天叫小茂找条狗来给我们试药，试完药咱就吃狗肉。”想到大冬天里喝陈皮姜片狗肉汤，杨过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张无忌感到一阵好笑，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就跟他一起躺到床上休息了。
几天之后，杨过、张无忌、朱小茂、小邪四人，围着一锅狗肉吃得哧溜作响。
张无忌手上敷着黑玉断续膏，凉丝丝的，杨过喂进嘴里的狗肉热乎乎的，只觉得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了。
朱小茂一边吃一边看着杨过对张无忌的诸般照顾，咽下一大块狗肉道：“杨大哥，狗肉壮腰健肾，气血双补，今晚你们俩不得……”“吃你的狗肉！”杨过一块狗骨头扔过去。
小邪则小声地问：“爹，你什么时候教我习武啊？”杨过道：“明天罢……阿不，或许后天……”
“哦……其实这几天张叔叔也有教我哦。”
“嗯……无忌，你吃这个。”
“唔，好好吃……”有点含糊不清的声音。
“好吃就多吃点。”
“爹，你又不理我了……”弱弱的声音。
“小邪，我偷偷告诉你件事儿，你别想跟你张叔叔争宠……哎呦！”
“朱小茂，别教坏小孩子！”……
炊烟袅袅，肉香怡人，和着众人的嬉笑怒骂，在平地里升起，又随风飘散，传出甚远。
所谓幸福，就是如此平淡。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如此幸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