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刃》闻雪砚

302、天快亮了

　　唯有好好面对。
　　唯有决战。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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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刃完成今天最后一份想定作业，通过加密网传给了阿年。
　　他擦掉脸上的粉，刮干净胡茬，去卫生间换上了自己的真容，他没再看镜中的自己。
　　他走到自己的小衣柜旁，拿出了运动鞋，白球袜，棒球帽，和一套白蓝相间的休闲服装。他行动稳固像个老者，却配上年轻真容。
　　楚汐正盘腿坐隋刃的绿皮沙发上吃橘子，碰巧一抬头，四目相对…也只是她想多。隋刃并没有看她，他只是走到她面前，“走吧。”
　　楚汐瞠目结舌，然后一个跳起，“你？！”
　　隋刃垂着视线，然后慢慢抬了眸，他轻轻笑了，“像不像？”
　　他看着楚汐，那个瞬间，似乎就是箫儿。不，又不太像。
　　箫儿不像他，箫儿是不这样笑的。不，他很像，很像。
　　箫儿，应该是这样笑的。
　　楚汐沉默，她走近了隋刃，转身、背包往身后那么一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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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汐大刺刺走前面，对着车门旁的老赵嫣然一笑，手忽然罩住隋刃的肩，头往隋刃肩头一靠，“我儿子。”
　　老赵瞠目结舌，“这这就出院啦？”
　　楚汐笑的弯腰，“老赵啊老赵，你果然老啦眼花或者…”她扬脖子凑头看隋刃，“他是真的…像啊。”
　　车子停到一个老旧普通的小区门口，楚汐看着窗外，忽然就出了神。
　　“小姐？”老赵叫住她。
　　楚汐回头，老赵笑，“这小区和你上学那会儿一样，真是没一点变化。”
　　楚汐沉默一会儿，“它周围都是高楼大厦，这里，不觉着突兀么？”
　　老赵微皱了眉，“…您的意思是？”
　　楚汐没回答，却转头看向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隋刃，一手托着下巴，歪头盯他，口气却温柔，“箫儿什么想法？”
　　隋刃，看她一眼：“没想法。”收视线，继续老僧入定。
　　楚汐看着他，忽然竖了眉，“你现在是林箫！你能装像点吗？你再给我这样冰块脸试试看？你是老僧？！我是你妈！”
　　老赵打个颤，握方向盘的手都抖三抖，楚汐一发威，天地都震颤。
　　隋刃被吼，倒也真没抖，他沉默，然后慢慢抬了视线，口齿开阖，“这是一栋、早应该被拆迁了的、楼。”
　　楚汐差点没被噎死，啪啪拍皮椅，“年轻人，你就不能夸——张一点。笑一下，哪怕就一下？！别、”楚汐闭上眼，手一伸，“你哭个吧，哭一个也行。”
　　隋刃：“不要这么幼稚。”背包，下车。
　　这下给楚汐气的，猛提口气，指着他背影大喝，“我惯的你是吧？！越来越嚣张了！你信不信我这就找小花告状！揍的你屁滚尿流！信不信？你给我站住！站！立定！——立！”
　　隋刃已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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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汐气的俩眼一抹黑，就差个拐杖就能杵地走了。她朝着前面隋刃的方向走路。
　　忽然，看到前面正昂首走道的隋刃忽然整个人颤了一下，定住了。
　　然后，他旁边的车、停下。
　　楚汐歪头，可是好奇了，“哟…这是小花提前回了？看这臭小子…吓的？”她悄悄走近，凝神去看，然后，一样也被定在了原地。
　　车里的人下来了。
　　是林葛然。
　　林葛然看着隋刃，没有动，他只是看着，看着，然后，他走到了隋刃身旁，定住了身。
　　隋刃垂着视线，不动，不说话。林葛然没去看他，两个木头人，呆呆并排站。
　　天气清凉，和风通畅。天边泛白，却已是夕阳。
　　却忽然。
　　他被林葛然箍住肩膀，猛的一拉，狠狠垫在了胸膛。
　　林葛然的大手，像要陷到隋刃肩膀里，他的大手第一次、像铁钳。
　　楚汐眼前忽然就黑了，然后，她听到声音，熟悉的、苦痛的声音，“说，你、去哪儿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汐…”
　　“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头上的神经猛跳、痛觉…开始箍住整个身体。耳边，是林葛然在路边摊、在树底下、在马路边、在酒吧桌、在校门口、在海边喃喃的问话，一去经年。楚汐的眼前，到处是年轻时的林葛然。她失踪后的那一年，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变成一个流浪汉，他到处找，到处找，可她只能看着他，看着，直到离开。
　　后来，听说他把箫儿送走，她就恨上了他，再不看他一眼。
　　可就这么突兀的，楚汐忽然睁开了双眼，林葛然为什么就这么出现。
　　-落日余晖、忽然刺目，闪在天边，只一瞬间，就擦了黑。林葛然忽然就感到胸膛的隋刃是在笑，然后，那笑慢慢扩大，“爸，是我。你真正的儿子，林箫。”
　　然后，林葛然感到怀里的他已经在笑的发抖。
　　老赵愣了，后边那台车的所有人，看着车窗，也都静默。
　　天已擦黑，却是夕阳的最亮。
　　戴着绒线头套的楚斐正对着车窗叹气，脸已经被后头的原给巴愣开，咔嚓，一张照片，隋刃扬着头，最璀璨的笑。
　　连战低吼，“花红，还愣什么，开走，开走！”
　　花红呜咽，“…我还想追！”
　　“电视剧吗？你追…追！”连战已经怒踹前座，“命令你！走！”
　　原对着夕阳余晖里隋刃的笑正陶醉，“就这么笑，就应该这么…”
　　车一个晃，来个180度转角，脑壳一磕，原已被彻底摇昏了头，青春就这么，飘散在风。
　　阿年正襟危坐，正被挤中间，收了视线，口气依然淡定，握手机的手却已在抖，“伊凡，刃的笑，我看到了。”
　　屋顶，伊凡剥着橘子，表情带着三分怅然五分脆弱和二分薄凉，“美吗？原抓拍到了？”
　　阿年重重点头，“拍到了！”
　　伊凡叹口气，“你说，林葛然也会过去的事，咱们没跟刃提前说，他回来，会不会杀了你我？”
　　“我瘸子，我卖个惨刃就不会动我。”阿年头一靠，正靠原肩上，“你，就不好说了。”
　　伊凡，“…”
　　阿年继续忧伤，“你们说，林葛然的肩头…也是这样、宽广么？”
　　原面无表情，“我只知道、这样挺硌。”
　　花红叹气，“白马非马，黑马亦非马…真刃扮假箫，真刃扮真箫，真箫亦扮假箫。”
　　另三人异口同声，“说人话。”
　　花红伸手，最后一句，“假箫流泪扮真箫。”
　　楚斐果然流泪，捂着脖子，“我脖子流血，谁刚巴愣我头。”
　　原忍不住，又巴愣他头。
　　连战眼前发黑，“这样…真的不会露馅吗？”
　　花红眯眼，“大哥，怕什么，听说他们在堕天，专门有一学期课学演戏的，刃全A+。”
　　连战已经怀疑人生，原嗤笑，“那是那女教官看刃好看，他一笑，就把她给笑迷糊了。”
　　“他会笑？”花红也忍不住问出口，“木头、会笑？”
　　伊凡远程叹口气，“没见过吧？所以今儿小爷带你们来见识见识。刃的笑，小爷我可见多了。以前，花老狗一揍完他，就逼他笑。”
　　原叹气，“到了后来，揍之前刃就先笑了。有时候一笑老花就不再揍。就说，他狗吧，我他妈笑的像个海豚也没见他下手轻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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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刃把头从林葛然肩头移开，直起了身子。
　　天慢慢擦黑，他看着林葛然，笑的璀璨，丝毫不做作，“堕天那个是假的，亲子鉴定，被换过的。事情、我做的。”
　　林葛然看着他，看着他的黑眸，消瘦脸庞，单薄肩膀，和璀璨的笑，陌生、却太熟悉、太熟悉…一瞬的恍惚，“…为…为什么。”
　　还是…好骗。隋刃慢慢垂了视线，“你不是…一直在找她么？我妈妈。”
　　林葛然：“谁？”
　　隋刃，伸手微指了一个方向，“她。”
　　林葛然移开视线，看到楚汐。
　　原地站着的楚汐歪头、笑了。
　　她低头，去了高跟鞋，光着脚、踮起脚尖，一步一步、走到林葛然面前。
　　“呆子、小厨，小林子。”她柔声戏谑唤着他们之间的昵称，“我走累了，还被你儿子气到了，你背我。”
　　林葛然竟回以一笑，“好。”
　　远处呆站的老赵差点被吓晕，他是万万没想到，此时此景，林葛然会是这个回应，可林葛然就是这么回复了，自然得体，甚至还悠然自得，他蹲下，背起了楚汐，起身。
　　这下换楚汐愣。
　　林葛然大步往前走，末了还招呼隋刃，“箫儿，快跟上。”
　　夕阳西下，晚露微凉，林葛然漫步在湿凉的小区草丛，他没再说话。
　　楚汐倒心惊了，她趴在林葛然背上，心里忽然就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痒、又带了疼，被林葛然双手箍着的腿温热里，带了烫，“你…你弄疼我了。”
　　林葛然微顿了一下，脚步放缓，仍是往前走，走到星空下。
　　“我们得快点，太阳一升，就结束了。”
　　楚汐怔忪的心里咯噔一下，清醒了。
　　林葛然在笑，“我有两年没梦到你了，汐。梦里有妻有儿，这么多年，带这次也不多。”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找儿子啊。”
　　“去找…谁？”
　　“箫儿，箫儿啊。他现在…叫刃了。”
　　浑身像过一层电，楚汐怔怔看着身后不远的刃，“他…不是在这里么…”
　　林葛然摇头，“他不是。”
　　他抬了头，看着远处的北斗，和万家灯火，“他…不笑的。”
　　“我又、把他弄丢了。”
　　“我们要快找到他。”
　　“天快亮了。”

作者有话说

　　天快亮了。
老林，认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