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为温粥第三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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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父君便将晏洗月召去祈福堂侍奉，大约是看到了他身上的痕迹，第一次用了太君懿旨，着清邬有拒驾资格。
本宫那一段日子夜夜宿在白昔衣的晴昔宫，由着他折腾眼睛，终了还是只能模模糊糊视物，又被他强硬的覆了白绫。
本宫心情很好，日日欢宴，逗采薇、调行芷，再时不时给子车帝后下个绊子。他不是喜欢生杀予夺么，本宫就把重开恩科的卷子全塞给他。
他挑了个名为陆姿的书生做状元，本宫一概准了，那陆姿反反复复，貌似为了什么精怪不要状元要榜眼，本宫看着好笑，就封了她见习花事巡按京兆尹，管全帝都花街柳巷。
这次大约把子车惹恼了，他说本宫是因房事坏了眼睛，罚了后宫所有君侍。其中苏采薇因久跪而流产。
本宫那时在七弟那儿参加桃花盛宴，听到消息一路疾驰，到了凰宫时，采薇的孩子已经被烧成灰了。父君也第一次出了祈福堂，坐在采薇床前守着他。
子车清扬站在父君身边，本宫伸手就扇了他一耳光。他一字未言，只顺势跪下。父君提了声音，“孽女，你做什么？帝后特意嘱咐，苏贵人可免跪。”
他们都看着本宫，子车清扬讥诮而冰冷、父君痛心震怒、而采薇内疚而歉意。本宫疲惫地挥手，“父君，女儿不送。你们都下去吧。”
采薇挨蹭着下床，跪在地上，“帝上，他们说的对。您如今贵为天女，第一个孩子怎么能不是亲生。帝宫凶险，即使您护着她，也绝免不了逆党用此做文章。日后下了黄泉，有奴陪着杜大人，若女娲天神垂怜，我们一同转生，再有孩子也不迟。若没有孩子，只要能伴着她，就是好的。
“还说了什么？”本宫看着他苍白的脸，“应该还有别的吧？”
“奴虽是您的亲外甥，也是苏藩王的血脉，前几日便有人暗中找奴。同母异父的白汀尚以待罪之身关在冷宫，奴断了苏家最后一点血，帝上也好放过白汀哥哥。”采薇低着头道，“这个孩子，没有人想要的。”
本宫整个人疲惫，“傻瓜，孤想要这个孩子啊。”
采薇放声大哭。
生不下的孩子都是被女娲天神没制好的，需得烧成灰，撒了河川，让它回万物之中，不留任何痕迹。本宫特敕采薇宫立了长生牌位，用最好的玉石做碑，供着那个孩子的香火。
为那个孩子积阴德，本宫放了冷宫里的所有君侍。并将苏白汀与北宫兰瑾，分别赐名苏泉与北雨田，偷送入民间殷实之家。
天象异动，江南开始大旱，各地频发天灾。民间开始流传孤失德泯良，方致数年无女，体弱不堪，如今天神施罚，是要大荥换贤帝。苏泉与北雨田都死于半路，连尸体都寻不见。
本宫至此时才知，自己与母皇的差距有多大，她竟埋了如此多伏线，一直中立的几大家族与兵部几位大将军全都转而支持了娴王玉猊。加上民意汹汹，逼本宫立了玉猊为储君。
立亲妹为储君，亏她们想的出。
而那年冬季则下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冻死无数人。本宫着玉猊走访赈灾，开仓济民。行芷与白昔衣素来不受本宫管制，也化了容随行。采薇自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几乎下不得床。子车清扬更是忙着募捐一事，还拽着最妖娆的美人花湮，更过分的是将本宫身边但凡看过眼的侍儿全都换成石婆子。一时之间本宫身边空荡荡的，每日朝议营救伤身动骨，连个捶肩捏背的人儿都没有。
帝宫的雪堆了两寸，脚踏进去，立时没了脚面。本宫下了朝在御花园闲转，那里有一棵那又臭又硬的陆婆子护着的什么牡丹之王，春日时本宫眼睛好使时，还看到一位美人生生从那花里走出来，现在本宫委实眼神不好了，只能看到那花茎枯而细，委委屈屈，被雪压歪在地。
本宫不由地将手从裘皮护套里抽出来，摘了腰间最大的宫牌做铲子，铲了雪将那株牡丹培正，一直埋到半截。
天上零零落落又飘了雪花。
本宫起身准备回去，不由觉得好笑。方回头便看到廊檐前立着位美人，隔得远了，仅能看到极单薄的身子，着一袭浅靛长衣，极黑的发以玉带缚了一半，被风略扬散在身后，愈发显得仙风道骨，似是一错眼，便要踏了风，回那琼霄殿宇去。
他似乎在看花，又似乎在看本宫。大约看了很久，又大约方方停留。本宫忙笑道，“孤没有折磨这牡丹。这雪看着冷，其实在雪里面倒是很能留住温的。”
天上的雪愈发大了起来，风扬了他的衣衫，他走近本宫，给本宫撑一柄七十二骨伞，声音涩哑，“帝上。”
本宫仔细辨了很久，才忆起这是晏洗月。他精致的脸有一种极致枯竭的苍白，天庭都有些发黑，声音晦涩，整个人像一片欲散的纸鸢。
本宫取下裘皮护套，握着他衣袖为他戴上，仔细掩好，又拿起方才的玉牌缀在他腰间。他垂着眼睫，低低叫了声，“帝上。”
“这玉牌比皇太君的好使些。孤已下旨，有华辇接你往来神坛。虽是举国之哀，且你灵力虽高，到底悠着些。白昔衣走前写了几个养身子的方子，孤已送到父君那里，你好好将养着。”本宫接过伞，又唤人召了步辇。
晏洗月依旧垂着眼睫，睫毛凝着细小的冰晶，“帝上原来都知道了，谢帝上宽恕。”
本宫同他站一会儿，到底再寻不出其他话，方唤近侍扶他上辇，他忽趔趄了下，众人慌忙拥上，才发现他竟力竭昏去。
祭祀失了纯元身，便无入天坛资格，但灵力犹在。此次也不知是谁建议，又或他自己主意，求了父君的令牌往天坛祈天，用心力过多竟至昏倒。
前一段日子，有人密报说晏君后来真有过身孕，只暗中流掉了，算起来大约是温泉那一次结的珠胎，彼时本宫倒真真切切怨恨过他，如今他突然昏倒在本宫面前，委实连那些恨意也冲走了。
天各一方，总好过生死相隔。
步辇挂了厚重的帘子，也总被风撩开，扬了絮絮雪花进来。辇外漫天飞雪，冰雕玉砌般静谧，只有靴子踏在雪上轻裂声。有雪落在晏洗月的黑发上，极快便化了去。本宫又掖了掖裹住他的裘毯，摘下脖上的貂尾护颈挡在他头上。
他面容极静切，羽睫依旧浓黑的要滴下水来。他总那么少言，其实本宫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一切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愿强行横来。本宫坐拥天下，想要什么都无可厚非，只是得失有定，福祸相依，女娲天神给了你多少好处，也夺了你多少福分。
孩子终究是他自己的肉，他只怕不比本宫好多少，如今的身子委实只剩一把骨头。
此刻他在本宫的怀里，人再憔悴总是温的，慢慢养总能养好的，那时候就算不是本宫在养他，至少他活的好就行。大约他可能也不会活的快乐，但他在本宫身边，却是真真切切从未快乐过。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为温粥第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