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之燕尾蝶》飞鸟鲨鱼

4、前辈

　　元旦过后，张晨并没有空闲下来。歌手这边可以放一放，然而公司也有许多艺人是走影视路线的，许多他们参演的贺岁大片将在寒假期间上映，因此各种宣传活动也接踵而至。

　　面前的练舞室里，新签来的艺人们正不知疲倦地跳舞，挥汗如雨，尽情忘我。
　　张晨面带微笑看着，在他们身上仿佛瞧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只是那时候每天等在室外的人，如今已换成了他自己。他就像是一只破茧而出的燕尾蝶，脱离了温暖的蚕蛹，就得接受撕心裂肺的成长，继而孤独却又绚烂地翱翔在花海中，而那只蛹，已经去温暖他人。
　　练舞室中有一人跟在队伍最后，身体虽然灵活，但动作生疏滞涩，远远跟不上前面的队友来的熟练。他是邓千寻，给张晨新屋子搬运空调时被他相中，一口气签了下来。
　　邓千寻很有天赋，却没有基础。
　　张晨在练习室门口敲了敲，望向门内。一干人等停下动作，邓千寻上前笑道：“晨哥，您来基层视察工作？”舞蹈室里的年轻人纷纷撇过头去，掩盖自己不屑的目光。
　　邓千寻是名副其实的“关系户”，人缘一直不好，他也不在意，扯着张晨一边手臂就拽出门，爽朗笑道：“这跳舞可不是普通人熬得下来的活儿，比我以前扛冰箱上六楼还累！”
　　他比张晨小了足足十岁，张晨看见他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拍拍邓千寻的肩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邓千寻干劲十足地一点头：“放心吧晨哥，不会辜负你的。今天那套舞我刚学就基本能跟上了，前头那些家伙可都练了一个月呢。”
　　张晨道：“吃午饭了么？”
　　邓千寻一脸惊醒的模样拍了拍脑袋：“啊呀！中午练舞，给我忘了！”
　　张晨莞尔：“别练了，哥带你去吃饭。”
　　邓千寻：“食堂这会儿已经不供饭了。”
　　张晨挑挑眉：“不去食堂，带你吃好东西去。”

　　俩人搭伴出门，张晨带着邓千寻步行，不一会儿听见锲而不舍的喇叭声，张晨转头，赫然看见一辆红到能晃瞎人眼的跑车。
　　杨定远下了车窗撑着下巴：“晨晨，去哪儿呢？”
　　张晨皱了皱眉，隐隐为称谓不高兴，却也不挑破。他早已不是冲动少年，这公司若说会做人，非他张晨莫属。从不得罪人，却也能震慑住所有人。某种程度来说，下属们畏惧他更多于赵鹤。
　　张晨笑着拉过邓千寻道：“这是今年签的新人邓千寻，刚看他练舞辛苦，我带他去吃些东西。”
　　张晨明显看见杨定远狗眼一亮，继而湛湛发光地看着自己，表情却是故作委屈：“晨晨，我也没吃东西……刚刚一直在给你看新人的预算，胃都有些疼……哎……”
　　张晨：“……”
　　杨定远：“既然碰到，正好一块儿吃吧，晨晨千寻，来上车！”
　　张晨、邓千寻：“……”
　　俩人被半胁迫地上了车，张晨忽然觉得平静已久的情绪难得的失控起来，有一种路遇傻狗，恨不能痛扁之的无奈。
　　张晨上车后便道：“这会儿大下午的，估计饭馆也不热闹，去我那儿吧，我做给你们吃。”
　　邓千寻惊喜道：“晨哥还会做饭？”
　　张晨浅笑着点头。杨定远则道：“我饭量奇大，你家菜够么？”
　　张晨勾着嘴角，笑得人浑身发冷：“放心好了杨总监，我那儿存的菜够你吃半个月。”
　　杨定远莫名打了个寒战，还不知道张晨已经在心里暗暗地记下了他这个人，觑机蹂躏之。

　　到了地方，张晨亲自捞袖子洗菜准备食材，邓千寻进去帮他，杨定远则跟只大狗似的，够着脑袋四处乱窜，在张晨卧室里吸了吸鼻子，觉着这男人还怪香的。
　　邓千寻蹲在垃圾桶旁摘菜叶子，手腕上好几条淤青，一道道的触目惊心。张晨背对着他看不到，杨定远悄无声息地踱进厨房，却被一眼给逮到了。
　　“你手怎么回事？”杨定远惊讶地问。
　　邓千寻忙褪下袖子，张晨已经转过身来瞪着他，显然已经看到了，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邓千寻笑道：“没什么的，回宿舍时在楼梯上被磕着了。”
　　张晨挑挑眉，却不再多问：“你出去吧，别乱忙活。既然有伤就休息几天，回头给你专门找个老师补习。”
　　邓千寻有些为难，似乎想争取不休息，张晨黝黑的眼睛看着他，问道：“明白？”
　　邓千寻点点头，有些委屈，又很感动，咽下所有的话出门。

　　杨定远抱着手臂道：“他手上的伤是被人用棍子砸的。”
　　张晨转身继续做菜：“我知道。”
　　杨定远侃侃道：“他住集体宿舍，公司一向封闭式培训，所以能伤他的，多数是舍友。看你样子对他挺关照，他多数很被舍友排挤。你知道的，嫉妒能让人发狂。”
　　张晨暗自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却不答话。
　　杨定远道：“你为他好的话，应该尽量疏远他。”
　　张晨却道：“人在年少的时候，必须要吃些苦头，少年得志是最要不得的。我不必刻意疏远他，他要真是块金子总能发光，他也不必在我面前逞强，受了伤需要保护，我也一定会提供。”
　　张晨的声音不小，淡淡地传到外间邓千寻的耳中，邓千寻眼眶立刻就湿了。毕竟是十七岁的孩子，从小到大吃尽苦头，终于有人向他伸了一把手，让他不用每一天都活得像拼命一般，他怎么能不感动。
　　杨定远又笑出两个酒窝，万分动人地说：“你总是语出惊人。”
　　张晨挑着眉毛看他：“谢谢夸奖。”

　　一顿饭吃的和乐融融，张晨手艺说不上多么的惊艳，却贵在精致，几样家常小菜被他这么摆了一桌，红的红绿的绿，俨然锦簇盛放的一团花。
　　杨定远鼓着一嘴的食物夹起一大块排骨：“这个好吃！”
　　片刻后，杨定远嚼着排骨，夹起一大块鸡蛋，咕哝：“这个也好吃！”
　　又片刻后，杨定远猛咽食物，夹起一筷子虾仁：“这个更好吃！！”
　　两分钟后，张晨站在一旁替杨定远顺着背脊，给他递过一杯温水：“吃这么快做什么？你看噎着了吧……”
　　邓千寻抽搐着嘴角想，这傻X竟然真的是我们财务总监吗？说出去实在太丢脸了！一抬头，却发现张晨看着杨定远，笑得意味深长，像只蓄谋已久的狐狸。